行至上房,韵澜刚打起门帘子就朝里说道:“娘亲,女儿考上女学啦,是那最为有名的婉约书院呢!”
元氏听到门口的喊声,这才从里间走出来,只是那神色里头无端端藏着一丝怨怼,脸色也是怒红里泛着青白。谷韵澜见母亲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估计不知道是爹爹纳的哪个姨娘,又惹娘亲生气了……
“嚷嚷什么呢,喊的你娘脑仁都疼了!”元氏没好气地道。
刚刚韩氏那个小浪蹄子又仗着自个儿有身孕,到她这儿大闹上了一场,非说月例不够花销,还口口声声说她自己苦惯了倒是没什么,就怕苦了腹中的孩儿。若是大夫人不给她加些银两,便要告到老爷那儿去,只怕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之类的话。
“娘亲教训的是,是澜儿忘记了规矩,可是……娘,澜儿考上女学了心里高兴嘛。”谷韵澜知道现在可不是跟母亲顶着来的时候,得顺着毛捋。
“什么?你考上了?唉……那婉约书院的束脩可不比一般的书院,你爹爹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在家里养了四房小妾不说,还有外室养在别院里头,这府上的吃穿用度处处都要用钱,你让娘上哪儿去给你弄那么多银子读女学呢?”
“娘目光放长远点儿啊……你先从嫁妆箱子里拿些银子给女儿垫着,等女儿从那婉约书院毕业了,身价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多的是勋贵世族来求亲,还怕那些聘礼抵不得束脩吗?”为了让母亲点头让自个儿去上学,这谷韵澜少不得只能腆着脸皮说这些不害臊的话了。
谷韵澜也是没办法,她实在是太想摆脱家里这个牢笼了,母亲成日里同这些姨娘们斗法,爹爹除了生意,就只会往狐狸精的房里去,家中污糟事儿太多,她只想找个清净地儿避一避罢了。
起初元氏也是不答应的,可孩子天生就有磋磨父母的本事,这谷韵澜巧舌如簧地说了老半天,元氏最终还是答应了。
谷韵澜既然撺掇着母亲拿出了银两,这心中便安定了,有了束脩,她觉得自己好像走上了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她对入女学这件事,充满着期待与兴奋。
相较于上面三个人的开心,这厢刘偲就有些闷闷不乐了。他想邀请佳人共进晚餐的打算落了空,而此时坐在他对面陪他吃饭的,就只有那“少年神医”覃舟罢了。
而覃舟也不管自个儿对面这位魂不守舍的大少爷在想什么,只自顾自地对着桌子上置的二十几道精致菜肴吃个痛快。
这永乐城最最有名的酒楼上的饭菜,味道的的确确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刘大少从来都是吃最好最精致的,因此这一桌少说都得上百两银子,够普通老百姓一家子吃好些日子了。
何况这紫东楼的掌柜金富一直不停地陪在旁边劝菜,覃舟就更要多吃些了,虽然真正的金主并不曾动筷,但若是没一个人吃,岂不浪费了厨子的好手艺?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过去,覃舟觉得自己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偏头望向未曾动筷的刘偲道:
“阿偲,你心中究竟有何不痛快的事儿?说出来,让壹哥痛快痛快。”
第7章 入学前一天
刘偲听罢,狠狠地瞟了覃舟一眼,也不答话,只径自拿起桌上的酒壶便往杯子里头倒酒,而后仰头一口气喝完,复又将酒杯里的酒满上。
覃舟见他这般,便也不再问,只默默地陪他吃菜喝酒自不提。
这般过了两日,明日便是婉约书院正式开学堂的日子了,怀府的下人们将泉瞳玥平素惯用的一应用具,满满当当地装成了三口大箱子抬上马车,两名仆妇清点了姑娘的东西一样不差之后,这才扶着泉瞳玥小心地上了马车。
载着泉瞳玥的马车驶上了苍松山,大约在半山腰的位置上,却被后方急速奔来的马车强行抢道,车夫为了避让,生生地将马车赶到了草丛边上。而坐在马车里头的人儿因为紧急避让,而狠狠地一头撞在了马车壁上。
泉瞳玥抬着手儿揉着自个儿的额头,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的晕头转向之时,却听得外边一声粗吼:“哪个不长眼的小崽子,敢挡着本少爷的路?”
“什么人,这般不讲道理!”扶着泉瞳玥的丫鬟莲儿闻言,刚要起身出去理论,却被泉瞳玥扯住了手臂。
泉瞳玥将侧边的帘子掀起一道缝,却见对面的马车上跳下来一名少年,此人身着只有松竹书院的弟子才能穿的天青色袍衫,正面色赤红地站在路中间。想必很是吃了些酒,看上去走路都有些不稳了,身后又有两名随从模样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帮扶着他,生怕他摔着。
泉瞳玥觉得有些危险,她所乘的马车拢共三人。除了车夫之外,就她和莲儿两名女子,可对面加上车夫的话,却有四个男子,一旦起了争执,她们就只有吃亏的份儿。
莲儿见姑娘脸色冷凝,自然知道轻重,于是掀起帘子对车夫道:“陈大哥,他们人多,我们还是让着点儿吧。”
这马夫陈大哥也是个知事懂情之人,此时他一个人带着两名小姑娘,自然讨不了好,当下便忍住怒气,陪上一副笑脸,口里说着都是去山顶读书的邻居,还请少爷先行诸如此类的话来。
那一行人见陈大哥做小伏低,顿觉无趣,少年口里嚷骂了几句,便被随从扶着回了马车,只是上车之前,这少年又挣脱随从,从马夫手里一把夺过马鞭,对着泉瞳玥所乘马车便是奋力一鞭,口里还咒骂道:“老子让你个小崽子挡道!”
少年吃了酒,站都站不稳,力道自然也不重,可极其不巧的是,鞭子的尾端却钩住了帘子,猛然将车帘子顺带着掀了起来。
此时握鞭的少年正被随从拉着往自个儿的马车走去,仅仅只是帘子掀起的那么一瞬,少年却恰巧看到了另外辆马车里头坐着的泉瞳玥,少年一见那鲜嫩妍艳的娇颜,酒立时便醒了一大半,整个人如被雷击中一般,痴痴愣愣地被两个随从扶上了自家马车。
等到少年回过神来,那马车已是停在了松竹书院门口,这时随从又来扶他,少年这才怅然地发出一声惊叹:“想不到隔壁书院还有这等标志的美人儿,虽然年纪尚幼,但那张俏脸儿可真真是让人难忘……”
“这小美人儿我韩轩若是不搞到手,那便是白在松竹书院读了三年书!”
韩轩这人,向来对婉约书院的女弟子不屑一顾。只因那婉约书院规定弟子们必须着白素长袍,头上、手上也不得戴任何钗环、首饰,涂脂抹粉那些就更是不允许了。韩轩日日看着这群清汤寡水、带发“修行”的少女就觉得倒胃口,故而是从来都不屑于瞧隔壁的女弟子一眼的。
可有一种美人,纵使她年纪尚幼、素面朝天、衣着简陋,却依旧难掩其光华,令人见之忘俗,而今天韩轩见到的这一位便是了。
“姑娘,彦少爷为何不同你一道来书院呢?若是有少爷在,我们也不怕那恶人了。”抵达婉约书院后,莲儿扶着泉瞳玥下了马车,有些抱怨地道。
“他呀,大清早就被陆谦良拖去书院练木射去了,哪里有空顾得上我。”泉瞳玥点了点莲儿的额头,笑叹道。
而旁边那些个与泉瞳玥同期入学的小姑娘们,在她下马车的那一刻,便纷纷将目光聚了过来。
这群小姑娘或羡慕、或嫉妒地瞧着泉瞳玥,只觉当日拿了“满堂彩”的姑娘,样貌、仪态都是顶好的。这谪仙儿一般的人,由内而外,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娇美。难怪连夫子们都要夸她“百年之内,无出其右”呢!
对美丽的人儿生出仰慕之情,不单单是男子的专利,连女子也会如此,只不过,这女子之间的仰慕却并非男女喜爱罢了。泉瞳玥自也不知,那日她拿了九门五彩丝绦之后,就成了众人心中的“仙子”了。
而泉瞳玥口中所提的“木射”,也称之为十五柱球戏。以木柱为”候”,木球为”矢”。它类似于:拿地滚球以球击打木柱的运动,其法为置瓶状木柱于地,十柱上赤书有”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五柱上墨书”慢、傲、吝、贪、滥”等字。拢共十五柱,参加者抛滚木球以击柱,中赤书者为胜,中墨书者为负,并有赏罚。与近代从西方传入的地滚球(保龄球)极相似。
前个月,怀景彦因骑射这一艺上输给了刘偲,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逞强斗胜的年纪,饶是怀景彦这样沉稳的人,心中其实也是颇不服气的。怀景彦虽是人人称道的谦谦君子,可是如今一旦碰上刘偲这样的“威胁”,他也不淡定了。在他看来,那刘偲只是个做事动手不动脑,被人惯坏了的有钱人家少爷,同他这种家教甚严的百年世家出来的人如何能比之?
怀景彦是玩过这种“木射”游戏的,虽然易学易打,却又十分需要技巧,若是掌握不好力道和方向,很容易打不中赤书柱子。而恰巧这几日松竹书院的球社选了块地,制了十五个柱子,俨然是要做个“木射”用的场地。于是,怀景彦便想利用这“木射”,同刘偲较量一番扳回一城。
而此时的刘偲又在做什么呢?他却是早早儿地翻过墙头,隐在婉约书院女弟子住所附近的某个角落里。他这般守在隐蔽处,只是想看看玥儿姑娘住在哪一间院子里头罢了。
这厢教仪嬷嬷身后跟着泉瞳玥等几个小姑娘,正往她们未来三年的住处走去。刘偲不错眼地看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儿,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眼帘。
虽然此时的泉瞳玥那一头乌发,只是简单编成一根大辫子垂在脑后,身着一袭毫不起眼的素白长袍,可有一种美女就是有本事将朴素的灰袍子衬托出一种仙气儿。此时,恰巧一阵风儿非常应景地迎面吹来,姑娘们的衣袂随风而动,却更显得泉瞳玥娇小羸弱、别有一番风情。
刘偲眼看着一众女子从眼前走过,虽然衣着发饰并无区别,可那泉瞳玥俨然是这些小姑娘之中的焦点,是那一抹最最惹眼的“白月光”。刘偲有那么一刻觉得自个儿的呼吸好像又停滞了,他只觉心跳遽然加快,神魂具失,真是恨不能一头栽进这“白月光”里头,再也不要出来。
因好奇而跟在刘偲身后的覃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覃舟见这一行小姑娘跟着教仪嬷嬷过了转角,往那女弟子住宿的院落行去,却见刘偲也跟着失魂落魄的跳下大树,轻手轻脚、亦步亦趋地朝着那一行人追了过去。
这阿偲!就跟没见过小姑娘的登徒子一般……
覃舟瞠目结舌地看着那□□男子阿偲,有些头疼的扶了抚额,倾王殿下可是再三叮嘱了的,他可不能让阿偲这浑小子在婉约书院闹出什么笑话来。
于是乎,覃舟足下一点,纵身朝前跃去,欲将那傻呆呆的愣头青阿偲给拦截下来。
正在前方掠走的刘偲突觉一股力道奇大的劲风朝他而来,正要闪身躲过,却又有一柄银质小刀对准他的背部急射而来。刘偲撇撇嘴,这种小把戏是壹哥用烂了的,他又如何辨识不出?故而一个旋身,只大袖一挥,便挡了下来。
刘偲刚回过身来,正想反手打覃舟一掌,哪知覃舟此时却三柄银刀齐发,只见空中银光一闪,刘偲反应极迅速地堪堪躲过两柄,却还有一柄银刀淬不及防地擦过了他的大腿。
按理来说,这小刀只造成一点儿擦伤应该是不碍事的,可覃舟那厮却是阴险的紧,他事先将这银刀泡在“醉毒”水里头足足两个时辰才拿出来使用。因此很不幸地,刘偲腿上那一道小伤口自然而然地中了“醉毒”。
覃舟研制的“醉毒”虽然对人体无害,但却可以令中招之人像是喝得酩酊大醉一般,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
刘偲的血液染上了“醉毒”之后,毒素很快流遍全身,他根本还来不及运功逼毒,便被“醉毒”那强大的后劲儿给放倒了,刘偲在闭上眼睛之前,还能看见覃舟那可恶至极的嘴角微微上翘。
第8章 自有恶人磨(上)
刘偲中了招之后,这倒头一睡便睡到了掌灯时分,因着先前被覃舟“暗算”,从正午直至晚间,刘偲都“醉”卧在床,粒米未进。
此时他正要起身,却发现半边身子还是酥麻的,啧!覃舟这厮“醉毒”下的也是分量十足!刘偲暗自运起周身真气,却发现气流乱窜,并不能汇合凝聚,这才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声,自强撑着床柱坐起身来。
刘偲靠在床头,又饿又无力地暗自生着闷气,这下可好,打又打不过,骂又不见人,真真儿是憋屈!刘偲这般靠在床上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却见那覃舟提着食盒推门而入,刘偲一见到这下毒手暗害他的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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