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刘偲这样骄傲的人,怎会承认自己竟然连选手都不是?自是摆出一副根本不屑于玩这么幼稚的把戏的模样。
怀景彦闻言,嗤笑了一声道:“哦,刘兄连小孩子才玩的把戏都落选了,可真令人觉得惋惜啊。况且……我看刘兄也同我年纪一般大,怎地说出来的话这般不过脑子?据闻尊府也是十分富绰的,想必教养刘兄应该也是花了大把银子与心血才对,不然刘兄也考不上这四大书院之首……”
怀景彦故意顿了一顿,又笑道:“可有的时候刘兄做的事儿……怎么总像个癫狗一般呢?逮住人就乱咬乱吠,讲真,我若不是看在覃夫子的面子上,早已给你下不去台了。”
其实怀景彦也有些可惜,他先前在六艺中的骑射一艺输给了刘偲,正想从木射比赛上找回场子,哪知这刘偲平日里德行实在太差,夫子根本就没选上他……
泉瞳玥看到刘偲那怫然作色的样子,有些担心地拉了拉怀景彦的衣袖,她觉得自个儿的表哥说话实在有些过分了,也不知这二人上辈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冤仇,竟然斗到这世还不得缓解。
却说刘偲气的浑身打抖,那模样已经是马上要出手揍人了,他瞥了瞥怀景彦身旁的泉瞳玥,后者正小心翼翼地拉着她那“好表哥”的衣袖,这下可好,更是火上倒油。
刘偲已是顾不上许多了,正要发难,那覃舟却从背后钳住了刘偲的肩膀,刘偲目光一凛,正要发力甩脱,却忽觉自个儿的肩膀好似千斤重,竟是无法轻易挣脱钳制,好家伙!覃舟这厮竟跟他动真格的。
刘偲暗暗运起内力,正要挣开覃舟的桎梏,那覃舟却动了动薄唇,轻轻吐了一点气流出来。旁地不知情的人,并不以为如何。
奇的是,一道清朗又低沉的声音,立时便钻入了刘偲的耳朵:“阿偲何必自寻烦恼?你如今是想把这木射场给掀了吗?阿偲若想整这怀景彦,多的是法子,何必急于一时?咱们等会子堂堂正正的赢他!”覃舟所使的这门蹊跷功夫,正是秘吟诀。
覃舟说罢,却转头瞥了怀景彦一眼,他脸上的寒霜令怀景彦在心里不自觉地打了个突,可也不过就是一息的功夫,覃舟眨眼间便露出一脸和煦,目光温润的模样说道:“子倾小时候顽皮,常常在老叔公那儿上蹿下跳,某日一个不慎,从楼阁上摔下来了,脑瓜子先着了地,虽然生命无虞,可有时做事总是不过脑子……”
覃舟说完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之后,旋即扯着刘偲的肩膀往外走,却说这覃舟,因为医术了得,在松竹书院很有些名望,虽然年仅十八岁,但在小不了他两岁的诸位弟子面前,说话极有分量,但凡是他说的话,这帮子弟子哪有敢回半个字的。
那怀景彦朝着覃舟躬了躬身,目送这两个人离去,可心中却有些起疑,这刘偲素来不是个胆怯的,怎地会这般轻易地同覃夫子走了?只不过,这覃夫子也很有些背景便是了,书院里头的弟子对他敬仰有嘉、莫有不从,也就只有这覃夫子治得住刘偲,怀景彦自然也不得再说什么。
不多时,铜锣敲响,木射比赛正式开始了。第一回合进场的“攻矢”,果然是怀景彦,他甫一上场,游廊里头坐着的小姑娘们纷纷站起来,身子撑着栏杆往前倾,虽然她们因着矜持的缘故,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失声尖叫,可那红扑扑的小脸,炙热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而对手方进场的“守侯”,则是段文清。那怀景彦瞄了一眼二十丈开外,站在赤色木桩前略显紧张的段文清。
怀景彦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这段文清性子温和纯良、且平日里下了学也疏于体力锻炼,并不是他的对手。
只见怀景彦不徐不缓地从架子上取了个比手掌略大几分的圆球,捧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而后直视着对面,目光一凛,蓦地把手一扬,那球就好似弓矢一般,急射了出去。
却说这球在球道里且急且快的滚动着,一看便知怀景彦抛球之时劲道不小。
段文清正面迎上前时,心里却想着,自己平日里头除了握笔,哪里提过甚么重物,他焉能招架这样重又这样快速的球矢?这般重且急速的球,若是用手去接,太过逞强,只怕球未必能扑住倒也罢了,伤及手腕才是大损失,毕竟书生们的手,可是要握笔杆子的。
段文清本就是个读书人,且不论身手是否敏捷,单单是这犹豫的时间里就已失去了先机,待他扑上前去用脚拦截那球矢之时,球早已擦过他的裤脚,重重地砸在了一根赤色柱之上,作为评判的覃舟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正是上书“智”字的赤色柱子。
覃舟扬起手大声说道:“赤队怀景彦计一分。”两名场外弟子即刻上前,将这“智”之柱移到了一边。并在写着赤队的名板上插了一面小旗子。
而刘偲站在游廊里头,看着那段文清被换下场,则是气的直跳脚,段文清这个软脚虾,实在是太怂了,竟然让怀景彦轻轻松松得了一分。
再看看墨队剩下来几个,都是顶看不顶用的,第二个出场的向起鹏,尤其是个面红齿白的弱质之流,真是白瞎了这向将军之子的名头……
刘偲偏头看了看不远处泉瞳玥,此时她整个小脸因着怀景彦首矢得分,而显得神采飞扬,那双盈盈水眸里头的隐隐流光,让人只想学那飞蛾一般,奋不顾身地扑将过去。
她展颜一笑的娇俏模样,简直令春日里盛放的最绚丽的姚黄魏紫,也显得黯然无色。只可惜,能令她这般展欢颜的,却不是他刘偲……
刘偲隐在游廊的柱子后,深深的凝视着玥儿,眼中的阴鹜与戾气渐渐化作一抹冷笑。
第30章 木射结冤仇(中)
立在庭院这一端的怀景彦,虽然看似面目严肃,可实际上他的确是没有把对面的墨队看在眼里。
他现在只是有些走神……怎地整个庭院都看不到谷韵澜呢?难道她没有来?
站在场外的刘偲实在看不下去墨队这个惫懒样儿,两个箭步上前就把正往场上走的向起鹏给提溜了过来,且压低声音道:“向起鹏,你想是不想扳回一城?”
那向起鹏见是刘偲这魔星,倒也不敢摆脸色,唯唯诺诺地回道:“自是想的,可能不能做到,还得拼拼运气。”
刘偲嘴角勾了勾,那向起鹏见平日里从来不笑的黑脸霸王竟然冲他笑了,骇了好大一跳,赶忙倒退了两步。
刘偲见他这般一惊一乍的,蹙起眉头又将他一把拉了回来:“你小子跑什么跑?若是想赢,就听我的,待会在场上,你不要看他的球,看我的手,我手指向哪里你就往哪里拦截,可听明白了?”
却说这刘偲上个月的骑射可是全院第一,向起鹏自然是信他的,十分大力地点了点头。
这厢怀景彦自然看到了刘偲与向起鹏的耳语,他嗤笑了一声,这两个,一个空有力量,却上不得场,而能上场的那个却又是软脚虾,横竖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根本不足为惧。怀景彦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给这两人一个下马威。
思及此,他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了一枚较重的球矢,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特意往后站了站,长袍一撩,重心下沉,右脚、交叠在左脚的后方,似是在调整自己身体的协调性与灵活性,他又拿球瞄了一下球道与木柱的距离,约莫过了三息的时间,方才出手。
这一次,怀景彦打的是难度极高的“高飞旋转”球矢,光是听着那猎猎风声,便可知此球带有极强的破坏力,向起鹏见状吓的脸色一白,这种高超的球技他可拦不住,哪里还记得刘偲先前要他做什么?自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保命更重要啊……
刘偲见向起鹏靠不住,“啧”了一声,蹙起眉头从身旁小几上取了茶杯,装模装样地喝上一口,趁人不察之时,却将食指伸入茶水蘸了蘸,再运起内力一弹,那手上的茶水滴便朝着飞速旋转的球矢击去。
于是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众人根本就不清楚那原本高速旋转的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蓦地在球道里头生生地停了下来,继而以更快的速度往回旋转而来,怀景彦见状,哪里敢接,自是骇然地往旁边侧了侧,这才险险避过那飞速旋转的球矢。
直到那球砸到怀景彦身后的墙壁,发出了轰然巨响,却仍然旋转不休。大家死死地盯着这枚球,周围一片寂静,若是眼尖一点儿的就能发现,先前那球好似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一般,自个儿反弹了回来。
真是活见鬼了!
却说这球表面是牛皮制的,可球心里头灌了铅,带有一定的韧性,寻常的外力可改变不了它的轨迹。
怀景彦面色大变,他捡起球来细细查看了一番,却发现球体上有一抹小小的茶渍。古怪的是,球体茶渍处竟然凹了一大块。那样的凹痕,就好似这球被什么重物击打过一般。
怀景彦将球抬起来嗅了嗅,却惊觉这茶渍处带有淡淡的兰花香气。他沉吟了半刻,突然想起为何会有兰花香了:是了,今日供给观赛之人解渴用的茶水正是“太平猴魁”。因着这茶香气高爽持久,且比一般的名茶更耐泡,这茶本身具有弥久不散的兰花香气,正是那“三泡四泡幽香犹存”,十分方便书童们给大家添水。
怀景彦举目四顾,他很肯定,自个儿的球定然是受了不知名的外力才会弹回来的。这般出神入化的功夫……难道当日杀害韩轩的高手就在观赛的游廊里头?
怀景彦眼中隐隐露出了兴奋的光芒来,哼,今日就叫你露出真面目来。
怀景彦放下手中的球,走到覃舟身边,略施一礼道:“诚如夫子所见,刚刚一阵怪风将弟子的球给挡了回来,弟子斗胆要求再掷一次。”
众人见场内出了这样古怪的事,那怀景彦还能处变不惊,纷纷支持他重掷球矢,覃舟自然点头应允。
怀景彦眸露精光地再次将球抛了出去,那球在球道里头滚着,刘偲见对面柱子前的向起鹏还在愣怔,他十分无奈地撇了撇嘴,少不得又要出手帮这向起鹏一把。
殊不知,那怀景彦的眸光刚好也正朝游廊的观众席看过来,他起疑了……
刘偲举起茶杯,手指正要伸进去,那覃舟却迎面走了过来,状似不经意地撞翻了刘偲的茶杯,刘偲手上动作被阻,一把拉住覃舟的衣领,十分恼怒地喝道:“你做什么?”
覃舟倒也不恼,抬了抬下巴,示意刘偲看看场内,他顺着覃舟的目光看去,却见那怀景彦的目光一直在游廊一带来回扫视。
刘偲放下茶杯,也就这一瞬的功夫,怀景彦砸中“义”之柱,赤队再得一分。
覃舟凑到刘偲的跟前,嘴角翘起一丝和煦的笑容来:“他既这般爱出风头,你何不遂了他的愿?正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你可以去赤队那边儿坐一会,想必他的队友坐的久了,总有一个让你有话可说。”
刘偲想了想,可不正是如此么,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泉瞳玥,她正在为表哥又得了一分而欢欣雀跃着,刘偲暗暗地握紧了拳头,那怀景彦究竟有什么好?为何这泉瞳玥就不能回头看看他?
刘偲盯着那玥儿好半响后,方才十分气闷地吁了口气,回头对覃舟道:“要我不捣乱也行,你得安排我上场。”
“压轴可好?”覃舟笑道。其实孰输孰赢他是无所谓的,只是把这魔星逼急了万一当场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刘偲得了覃舟的承诺,这才作罢,怀景彦,晚些时候看小爷如何收拾你……
没了刘偲的从中干扰,赤队四轮下来怀景彦一人连连击中六柱陆谦良击中四柱,郁庭琛三柱,祝明峰一柱,接下来上场的祝明峰若是再击中一柱,那就没有下半场一说了,直接结束。
只是这最后一柱也是十分难中的,毕竟如今场上剩余的六桩柱子,仅有一桩赤柱,其余五桩都是墨柱。
那赤队最后一名队员郑思郎正要上场,刘偲却从游廊斜窜而出,拉住他的衣领坐在一处道:“郑思郎,你家姐可好?”
郑思郎闻言,脸色霎时变得铁青,他面带戒备地问道:“略可,刘兄何出此言?”
刘偲素来就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他大马金刀地横在郑思朗的面前,十分直白地道:“松竹书院的束脩如此昂贵,以你的家世,根本就支付不起,你家大姐郑思媛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她为了支持你进学,甘愿委身给那六十老翁当妾……”
话音未落,那郑思郎已经面上青红交错,十分难堪,隔了好半响,方才艰涩地道:“你……你如何知道此事?我从未告诉他人。”
刘偲这魔星才不管他郑思郎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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