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疗伤,可饶是做到如此地步,却仍然难见这帮子恶棍的好脸色。
如今他都十八岁了,曾经的恶棍伙伴们欺负他也就算了,这不讲道理的跋扈少爷刘偲还总是不听话,老是跟他干架……
因此,他能得这般见之忘俗的小谪仙儿敬重以待,心里真真儿是十分熨帖的。同时,他也觉得刘偲配不上这样好气质、好修养的氏族姑娘,于是乎,覃舟这厮摆出谦和有礼态度,却说出了一番十分不厚道地话来:
“泉姑娘,我身后的这名男子,名唤刘偲,他可是个花名在外的纨绔子弟,你年纪轻轻的涉世未深,可万万别被他给骗了,若是哪天在路上偶遇此人,可要绕道躲远些。”
泉瞳玥权当没有听到这番话一般,垂首对覃舟与刘偲再次盈盈一拜,淡然地道:“覃夫子若是没得其他事儿吩咐,那瞳玥便先告退了。”
覃舟哪里料得看似有着良好修养的小姑娘,竟会是这般态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怔当场。
可泉瞳玥还没走得两步,那刘偲却是急急追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张口便道:“你,你不要听他诨说,本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
泉瞳玥诧异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刘偲,只觉此人好没道理,你是什么样的人,又与我何干,这样拦住去路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思及此,泉瞳玥更是不耐烦这人痴缠,故而只拿她那清丽又温润的水漾大眼直直的看着刘偲,后者则是被她眼中的一汪清泉给迷的七晕八素的,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原本还要解释的话,竟是忘得个干干净净。
这时,泉瞳玥却悠悠地开口道:“刘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是小女子能够妄加判断的。”
说罢这番话,泉瞳玥便不再看向刘偲,而是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她如今十分的心绪不宁,满脑子都是景彦表哥和韵澜昨日相处时的言笑晏晏,哪里还顾得上这不知所谓、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刘偲呢。
覃舟看到刘偲吃瘪,嘴角弯了弯,十分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刘偲这厮自小便十分跋扈蛮横,在他六岁的时候,便无所畏惧地对着大他八岁的堂兄拳打脚踢,直至他堂兄登基成为当朝皇帝之后,也没见这厮给过什么好脸色或是面子,该顶撞还是顶撞,该动手还是动手,完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
虽然几个兄弟之间互损惯了,但覃舟也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刘偲虽然性格霸道,可相貌却是生的十分英俊,当他不说话冷着一张脸走在十里御街上之时,那些个云鬓斜簪的姑娘们,或站在街头巷尾朝他抛绣帕,或站在沿街酒楼上挥舞酥臂引他注意,饶是那些个十分矜持的端庄闺秀,也坐在巾车里头,掀起车帘一角偷偷地观望着他。
可今日一瞧,这泉瞳玥分明完全没有将刘少爷放在眼里,也无怪乎覃舟是这样的心灾乐祸了。
却说覃舟看这二人正得趣,身后的小径却突然奔出一人,此人神态娇憨、面色酡红,睁着一双圆圆水润大眼,气喘吁吁地冲着刘偲道:“二位公子多有得罪,她,玥儿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出声之人正是谷韵澜,下了学堂之后她欲同泉瞳玥一路走,却见刘偲、覃舟二人正在与泉瞳玥说话,还没片刻功夫,泉瞳玥竟然冷着脸走了。
谷韵澜红着一张小脸仰头望着刘偲,却见后者黑着一张脸,只出神地望着泉瞳玥愈渐走远的纤丽身影,紧抿着薄唇,并不说话。
周围的气氛渐渐冷凝了下来,覃舟绕着两人走了一圈,嗤笑了一声,双手枕着后脑勺抬脚就走。既然佳人已经离去,他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晚点子要是被小姑娘们缠上了可就糟糕了,他长得这样英俊,“名节”可是十分宝贵的。
谷韵澜站了半响,觉得十分尴尬,又追着泉瞳玥的脚步去了,走到一半,却又回头对着立在小径中央的刘偲福了福身子,这才又去了。
“玥儿,观你平时也是个十分懂礼之人,先前怎么这样同刘公子说话,那刘公子可是……”谷韵澜急急地追上了泉瞳玥,然而这话还没说完,泉瞳玥便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她,却是有些冷然地道:“韵澜,你下了学堂为什么不到我院子里来呢?昨日景彦表哥临走前,明明约好了的今日我们三个再到院子里头一起饮茶叙话的,偏你却来上覃夫子的堂外课授?”
谷韵澜被泉瞳玥一连串的质问给惊着了,这才一脸震惊地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泉瞳玥来。
谷韵澜本以为她会在玥儿的脸上看到恼意,却发现,此时泉瞳玥一脸的伤心难过,那双明亮动人好似会说话的大眼里,还有些水光。
谷韵澜拉住泉瞳玥的柔荑,小嘴儿开开合合了几次,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她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心性还有些天真贪玩。她昨日虽应了景彦与玥儿两兄妹今日再聚,可一听说刘偲要来浅草堂,便什么都忘记了,只不管不顾地寻了个好位置,等着听讲。如今忽闻泉瞳玥提起,她这才忆起,是有这样一回事的,可毕竟是自己毁约在先,这一时间她也想不得主意了。
谷韵澜无法,想起自己平日里犯了错,糊弄元氏的那套法子,于是拉了泉瞳玥的手,露出讨好的笑容道:“玥儿,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今日覃夫子上的课堂不精彩?我听着却是十分有趣呢,景彦表哥如今还在你院子里吗?我,我给你们赔个不是吧。”
谷韵澜哪里知道她这番话又是反效果呢,只见泉瞳玥惊怒地瞠大了双眼,她很快地抬起了头,继而冷笑道:“纵使景彦是我表哥,那也毕竟是个男儿郎,如何能在我院子里头私自逗留?叫人看了去,我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此时的泉瞳玥几乎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了,但由于平日里一直是柔声细语的,因此说出这番话时,她自以为口气已是十分重了,可在某人听来,那嗓音仍是甜美、温顺又优雅的,只是略急切了一些罢了,听得人心里痒痒的,恨不得赶紧揣到怀里,不教人听了去看了去才好!
当然,起了这等龃龉心思的某人,自然是站在远处听力过人的刘偲。
昨夜里头,泉瞳玥根本没得好睡,脑海里头反反复复都是表哥的笑颜与谷韵澜的娇嗔。她只觉得自个儿肯定是入魔怔了,三人本该玩的开开心心的,怎地她的心里却如此难受?她哭了半宿,等到今早起来时,枕巾都还是湿的。思及此,泉瞳玥眼里那欲坠不坠的泪珠儿,终于成串儿落了下来。
谷韵澜见状,真是吓了一跳,她寻思着自个儿那些话也没什么不妥的,怎地就惹玥儿哭了呢?她赶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那泉瞳玥却是不领情,径自回过身去,掩面而泣。
谷韵澜这样娇憨天真的小姑娘,哪里能明白多愁善感的泉瞳玥那弯弯绕绕、愁肠百结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只好陪在她的身边,默默地不吭声了。
隔了好半响,泉瞳玥才收住了眼泪,她转头看了看谷韵澜,却见她十分担心的看着自己,眼里带了丝委屈,又不敢说话,怕说错了什么。
泉瞳玥这才冷静了下来,罢了,谷韵澜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而自己这样说话却的的确确是过分了些,虽然昨日三人约了再聚,可谷韵澜临时有事变卦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她这样大闹一场,又有什么意思呢?只是图惹了笑话罢了。
第16章 山不来就我
泉瞳玥与谷韵澜二人就这般默默无言地走在回宿院的小径上,此时泉瞳玥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她时不时地以余光打量一下谷韵澜,而这一次却见谷韵澜正也偏头在看她,这二人的目光一对上,泉瞳玥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赶忙撇开了脸。
因泉瞳玥是个孤女,这心思自然就比别人重一些,然而她毕竟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先前因着情绪崩溃,而大哭了一场,如今回过神来,这心思便又不一样了。
素来矜持、端庄的泉瞳玥觉得自个儿先前的那场哭闹十分的不堪,心中对谷韵澜也很不好意思。
此时,泉瞳玥是想着向谷韵澜道歉的,可这一时半会的也抹不下脸儿来,只好默默不语,心里思忖着,等会儿谷韵澜先开口,她再顺势道歉好了。
虽然泉瞳玥是这般盘算,可平日里十分活泼话多的谷韵澜,这一路上竟然再也没有开过口,而泉瞳玥那弯弯绕绕的性子,本就是个不轻易开口的人,于是乎,二人就这般别扭着默不作声、一前一后地走回了宿院,直至跨进院门,彼此仍然没有说上话。
却说到二人各自回到自个儿的宿院里,谷韵澜的丫鬟巧儿便迎了出来,这巧儿是个十分会看眼色的人,她见自家小姐沉着一张小脸儿不出声,自也不问,只默默地将教习嬷嬷送来的饭菜一一端到桌上。
年长谷韵澜三岁的巧儿,自小便被卖入了谷府。她几乎是与谷韵澜一同长大的,也算得上是韵澜半个姐姐了。巧儿心知她们家姑娘是个藏不住话的,故而也没有多问。
果不其然,这还没过得半刻钟,谷韵澜便拉着巧儿的手,十分不满地开口道:“巧儿,今日玥姐儿大哭了一场,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了我一通。”
巧儿一听,这可奇了,隔壁的泉姑娘素来与自家小姐交好,又是个难得的好性儿,学识也是一等一的优秀,在她眼里看来,这泉姑娘是个十分懂礼的人。
却说那日出了事,这泉姑娘宁愿冒着被韩轩轻薄的危险,也要让自家的小姐先走,这样好的妙人儿,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人呢?
先不说其他,巧儿却是十分了解自家姑娘的。这谷韵澜虽然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可有些时候却有点子做事不经考虑,说出来的话也多是不顾人感受的。
不过这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正是处于心灵与身体发育的阶段。她们介于少女与孩童之间,而某些神经粗一些的姑娘,比如谷韵澜这样的,可能在心态上的变化还不太明显,她的心思十分浅显,根本便不用深猜。而泉瞳玥这样从小就懂事明理的,心境却朦朦胧胧地变得比过去更为敏感。也许谷韵澜只是无心的一句话,都能在她的心间泛起很大的涟漪。
“瞳玥姑娘可是说了你什么?”巧儿知道自家小姐是个嘴硬的,也不见得会跟她说个全况,这两个小姑娘若是起了摩擦,或是受了委屈,自然会认为对方是错的,自己并没有错处,这样的心态下说出来的真相,只会带着个人情绪。
却说这巧儿陪着谷韵澜与元氏,在府上与谷老爷的姨娘小妾们斗了数年的法,深谙人性,因此她并不问谷韵澜说过些什么,反而问起泉瞳玥当时的说了些什么。
“她,她就是质问我今日为何没去她院子里,她和她表哥都在等我。”谷韵澜有些沮丧地道,此时她是觉得自己真真儿的委屈,玥儿的小跨院,她和怀景彦每日下了学堂都能去耍,可这覃夫子与刘公子能来婉约书院授业,却是十分难得的,也许她在书院三年读学也仅仅只能碰上这一回了。泉瞳玥是她的好姐妹,应该懂她的期盼才对。
哪知泉瞳玥却是这般态度,是了,像她这样学识过人的才女,也许根本就不屑去听覃夫子授业,可她却也不想一想,这样的授业对于她谷韵澜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此她心里自然认为,泉瞳玥这样生气,是毫无道理的。
睿智的巧儿直视着自家小姐的眼睛,又开口问道:“小姐,你今日又是怎样对瞳玥小姐说的呢?”
谷韵澜看着巧儿那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神,蓦地就恍然大悟,自己究竟哪儿不对劲了:人家兄妹两个在院子里头等她过去,结果自己跑去浅草堂也就罢了,还口若悬河地说着覃夫子讲授的多么精彩,末了还问人家表哥还在不在院子里……
先前她是被泉瞳玥那般态度给气到了,如今冷静的想一想,自己可不也有错么?
只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她一路上也没有给泉瞳玥好脸色看,甚至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如今又该如何收场呢?谷韵澜十分懊恼地思忖着。
隔了好半响,垂着头显得十分沮丧的谷韵澜才低低地说道:“巧儿,好像你家小姐的确是做的有些过分……”
巧儿闻言,却是一笑,她拉着谷韵澜的手儿温和的劝道:“那你明日好好儿跟泉姑娘说一说,她定然不会怪你的。”
翌日清晨,谷韵澜早早儿便来到了泉瞳玥住处的门口,可踌躇了好半响,也没去敲门,只一味地在院子里徘徊。
不多时,门却从里朝外推开,谷韵澜十分忐忑地望了过去,却是莲儿从里边儿走了出来,莲儿一见杵在门边的谷韵澜,便有些诧异地道:“韵澜姑娘,你怎地还在这儿,不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