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该起身了!”
是谁在打扰朕的美梦?
刘凌正在和瑶姬仙子游览仙界,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推搡了几下,恼怒地皱起了眉头。
“陛下,大臣们早就已经在宫门外等了,宫卫来了好几趟,说是有大臣送了灭蝗的奏折,想要递进来,陛下!”
王宁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过来似的。
“陛下!”
“朕知道了!”刘凌没好气地睁开眼,梦中的光怪陆离也随之抽身而去。“什么时辰了?”
“已经丑时了,陛下!”
王宁低着头回应。
刘凌身边的姚霁从假寐中睁开眼,下意识看了下手中的仪表盘,咕哝了一声:“什么嘛?才两点半啊,这时候进宫?”
“啊,昨天朕答应他们有好的灭蝗之法可以上奏,他们真的一夜没睡啊?”刘凌有些郁闷地揉了揉眼睛。
从姚霁的角度看去,揉着眼睛的刘凌有几分属于少年人的可爱,让她的表情也不由得放松开来,向他打趣。
“成长期的少年如果一直睡不好的话,会长不高,还会秃顶……”
刘凌张了张嘴,露出一副“真会这样吗”的表情,引得姚霁放声大笑。
“哈哈哈,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是真的,哈哈哈哈……”
被姚霁这样笑话,刘凌也有几分恼羞成怒,沉着声催促王宁为自己洗漱更衣,离开紫宸殿的速度比往日里还要快上几分。
这些宫人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皇帝脚步如此轻快,嘴角又为什么含着笑意,如果他们能听到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的话,他们肯定能听到宫道上洒落的一片笑声,和属于年轻女人的爽朗声音。
“其实除了起早以外,熬夜也会引发一系列的毛病,比如说……喂,你别跑啊,你走那么快小心被言官说啊……喂,哈哈哈……”
***
不管刘凌如何盘算,如今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位陛下心情很好却是真的,皇帝心情好,那些天不亮就在宫门前等的大臣们心里也不发慌了,脸上也带笑了,还敢谈笑着说着昨日自己在《灭蝗疏》里哪些地方不够详尽,言语中都是想要弥补之意。
如今还没到上朝的时,不过刘凌知道他们想要表现心切,没有按照平日上早朝的时间开朝,而是提早了半个时辰,是以准备出京的戴执等人也都入了宫觐见刘凌,领了昨日薛棣连夜整理抄出的《灭蝗疏》出了京。
等天色一亮,城门一开,北方起了蝗灾的消息恐怕就要传遍各地,可这些大臣们却各个胸有成竹,似乎都已经看到了蝗灾如何在他们的“建议”下被有条不紊的实施,最终除灭的未来。
现在刘凌倒有些担心他们“盲目乐观”了。
而萧逸和萧逸率领的黑甲卫亲兵,就是在这种既紧张又狂热的矛盾氛围中回了京的。
萧逸在回京的路上就已经对青州大旱之后出现蝗祸的事情有所耳闻,因为事情关系方军,他又是刚刚剿灭方军回来,所以萧逸对于自己没有及早发现蝗虫增多的事情很是懊恼。
兵部派来迎接萧逸的官员将他们接入了京中、通过了通报,才领进了宫。
往日里萧逸所率领的黑甲卫享受皇帝的各种优待,他们这次大胜而回,黑甲卫浴血奋战的卫士们原想着即使皇帝没有率百官在城外亲迎,至少也会派上宗亲权臣代为迎接,谁知道竟像这样只有几个无名卒子迎他们入京,所以见到这种情况,几个黑甲卫的亲兵忍不住露出了愤慨和受到怠慢的表情。
兵部迎接的官员又不是傻子,见到他们这样陪着小心解释:“蝗灾的消息入了京,陛下要灭蝗,从昨日起大臣们就不日不夜的在讨论除蝗之法,昨日深夜才回去,今天天不亮就已经入宫了,我等还是因为是兵部的官员不用商议除蝗之事,才能得空出来迎接各位将军,其他大人和陛下就……”
就没有功夫了!
“萧某明白。”
萧逸倒是好风度地没有计较什么。
“虽说是得胜班师回朝,但大军还在后面,萧某是入京来述职的,既然是述职,也不必兴师动众。”
他身后的黑甲卫不满之色虽然减轻了不少,但总还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兵部之中一位老官员心中暗暗担忧,这黑甲卫虽然会打仗,但毕竟不是京中禁卫出身,萧家以前又满门遭到牵连,虽说有这位萧将军制约着,恐怕什么忠君爱国之心是极淡的,一个处置不好就生骄狂之心,也不知道陛下察觉了没有。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以后就要和兵部雷尚书好好禀报此事,万万不可废国家粮草财帛养出一群后患来。
萧逸领着一群黑甲卫进了宫中,直等到刘凌散了朝,王宁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满脸喜悦之色。
“陛下听说萧将军回来了高兴极了,连午膳都顾不上用了!萧将军来的正好,正好和陛下一起用膳!”
萧逸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
“陛下隆恩,不敢推辞。”
“那就好,您跟我来!”
王宁笑着要领萧逸去后殿,却见几个黑甲卫亲卫还跟在萧逸身后,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好脾气地提醒道:
“几位将军,后殿没有通传不得擅入,待会会有宫人领诸位在宫中用饭,诸位在此地稍等片刻便好。”
萧逸这才想起来和他一起入宫的还有其他人,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吩咐几位亲兵:“你们就在这里等吧,我去去就来。”
“将军……”
亲兵们担忧地看了眼萧逸已经摘除武器的腰间,终是没敢多说什么,只能应诺:“是!将军切莫担心吾等。”
“哎呀,真是一群忠心的汉子!你们放心,陛下翘首盼望萧将军已久,绝对不会怠慢你们家将军!”
王宁话中带着些软绵绵的刺意,萧逸自是听出来了,几个黑甲卫的亲兵却没听出来,反倒还对他拱了拱手表示谢意。
就这样兜兜转转进了宣政殿的后殿,萧逸还没在殿外整理好衣衫,就已经看到刘凌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
殿门前,姚霁好奇地倚门眺望,待看到来的是谁,满脸都是错愕。
这不是在冷宫里玩“变男变女变变变”的那个太妃吗?
她她她她是不是又一个不小心知道了什么惊天秘闻?
萧逸没想到刘凌就这么跑了出来,心中一惊,正准备弯腰行礼,胳膊却感到一阵拉扯之意,抬眼一看,原来是年轻地皇帝拉住了他正准备行礼的胳膊,眼眶泛红还带着疲惫之意。
“陛下……”
萧逸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他教年幼的刘凌习武的时候。
那时候刘凌经脉未通,每当被他疏通经脉之时,总是一边竭力支撑一边小声地呼着疼,又怕他瞧不起他不待见他,萧逸每到那个时候,总生出一副“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刘家的”的感觉,总是不能甩开手去,反倒要好生安慰。
刘凌果然是一副委屈的表情。
“萧将军,方家造的孽让旱地生虫了!丢给朕一堆烂摊子!”
萧逸见他还是小时候心中难过告状时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点头道:
“臣在回京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您别急,还没那么糟糕。”
“前阵子朕选妃,可妃子全都病了,没留下一个。”
那股委屈的劲儿,就差没撒泼打滚了。
“咳咳,天涯何处无芳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萧逸有些架不住,继续安抚。
“胡夏来了个倾国倾城的公主,胡夏想要将她嫁给朕以求两国交好通商,朕没答应……”
刘凌扁了扁嘴。
“朕就是想答应,那些没嫁成女儿的大臣们也不会答应的。”
“呃……陛下,胡女虽多情,但娶妻娶贤,您和其他大人们的选择是对的。”
萧逸笑道。
哎,还是有不同的,当年那小小少年长大了,也知道思慕佳人了。
想起当年那惊慌失措提着亵裤来飞霜殿问怎么回事的刘凌,萧逸的表情越发温柔,看着刘凌的眼神也仿佛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可是朕听少司命说,胡女身边有‘九歌’的人。”
刘凌动了动握着萧逸胳膊的手掌,攥的更紧了。
“朕不知道该怎么把他找出来。”
“九歌就九歌,陛下总……什么?”
这下,萧逸没办法继续微笑了,眼睛瞪得浑圆。
“胡人身边有九歌?!”
☆、第228章 萧九?萧九?
萧逸不是刘凌,身为九歌里掌管名册的湘君,他知道的关于“九歌”的事情,远比刘凌要知道的多的多。
九歌之中有一条决不能触犯的规矩,就是不可叛国,如有叛国者,大司命格杀勿论,不死不休。
如果说九歌刚刚建立的时候人人都万众一心,到了悾凼保涫狄丫胁簧偃松隽死肟男乃迹徊还龕{帝惯于收拢人心,没有人抹得开面子去说。
到了平帝时期,除了大司命和少司命是因为每代皆是宫人为徒,对皇帝抱有绝对的忠诚以外,九歌已经把皇帝能不能胜任“东皇太一”当做一种值不值得臣服的标准。
前代湘君临死之前将“湘君”的位置交给了他继承,那时候很多人惋惜他成了皇帝的“禁脔”,却不知道他寸步不离皇帝的原因除了要保护他的安全,还有一层原因便是他肩负着传递宫内宫外九歌消息的任务,已经不能轻易离开京中。
前代的河伯监视漕运,如今已经不知身在何方;山鬼是查探民间动乱的探子,一般不是以猎人身份掩饰,便是混入聚啸山林的土匪强盗之中。
“湘夫人”历来是由皇家身份高贵的公主继承,负责交好朝中命妇宗亲,那嫁给吕鹏程的鲁元大长公主便是前任的湘夫人,当年皇帝为了让她更好的完成使命,将她嫁给了一身体孱弱的勋贵之子作为掩饰,作为京中地位最高、最尊贵的女性,拉拢各家主母、夫人,替皇帝收拢人心。
没几年那驸马病死,平帝又将她下嫁给吕鹏程,一来是为了打破萧吕两家的联姻,二也有监视吕家的目的,结果不知是假戏真做她真的爱上了吕鹏程,还是鲁元大长公主已经不甘心自己身为棋子的命运,平帝在和鲁元大长公主彻底撕破了脸,平帝在剧烈的争执之后终于妥协,将她从九歌的名录之中抹除,也彻底将她排出了可信任的人选之外。
鲁元大长公主之后,再无湘夫人。
东君是巡查的御史,总不在京中,唯有出现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却不可追查的难办之案时才会插手,一年之中倒有大半时间不在,萧逸对前任的东君也并不怎么熟悉,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九歌之中,云中君大司命少司命都在宫中,他在外征战,湘夫人空缺,能在胡夏人身边的,只有“山鬼”、“河伯”和“东君”的可能。
河伯因为所学功法的缘故,离水不生,一身武艺在水边方能得到最大的加强,断不会去黄沙遍地气候干燥的夏国,在那里,他连三流的高手都不是,所以河伯的可能已经被排除。
山鬼和东君,哪个更有可能呢?
又或者,是哪个继承了他们衣钵的后人?
萧逸正在思忖间,刘凌已经亲热的拉着他的手,走进紫宸殿中了。
皇帝和将军有些话不方便外人听,将所有人屏退也不算扎眼,加之刘凌为了方便和姚霁说话,早就有了个“喜欢独处”的毛病,萧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殿中之人就已经退了个干干净净。
速度也太快了。
萧逸是一叶知秋的人物,忍不住叹道:“陛下君威日重,臣心中甚是欣慰。”
刘凌只怔了一瞬,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他们都习惯了。”
他的表情有些惆怅:“朕有些时候,实在是不想让人看见,尤其是烦心的时候,或是疲累的时候,每到那时,朕就叫他们下去,让朕静静。”
姚霁原本还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可听到刘凌开始向萧逸“撒娇”了之后,一时倒有些自己不识趣非当“电灯泡”偷窥别人*的尴尬,等到刘凌开始诉说自己的脆弱之处时,更是浑身都不自在。
这个时候,她再呆着,就有些没心没肺了。
“那个刘凌,我出去逛逛,一会儿再回来。”
姚霁说。
“你们慢慢聊。”
刘凌微微点了点头,姚霁忙不迭的跑了。
萧逸却不知这屋中还有“第三人”,见刘凌比上次见时果然瘦了不少,脑子里只要一想,便知道为什么屋子里的人走的飞快。
想必他这样的“独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国家内忧外患,满朝文武他虽不熟,但想来也不全是什么忠肝义胆的纯臣,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撑到这样,也不怪他偶尔发发脾气要独处了。
这孩子好强的那一面还在啊。
想到这里,萧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