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挤了挤眼。
再看二皇子,眼下也有深深的黑印,显然没有怎么好好休息。
听到大皇子的话,老二吐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说:“看的时候爽快,回去麻烦。一晚上都没睡好,尽是怪梦!”
刘凌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晚上睡不好?
“殿下,你们昨晚看的书很可怕吗?为什么一个个都做噩梦?”
庄扬波好奇的接话。
“哈哈哈!噩梦?好梦,好的很!”
大皇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弟,三弟,你们说是不是?”
“别教坏小孩!”
刘祁有些无奈地反驳了一句,看了看天色之后大惊失色。
“你们还笑!坏了,早朝要迟了!”
这下大皇子也不笑了,刘凌也不看热闹了,三个皇子并三个伴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都是惊慌失色。
“现在怎么办?叫轿子已经来不及了!”
大皇子睁大了眼。
“跑。”
魏坤吐出一个字。
“罢了,我们跑!到了宣政殿附近在整理衣冠!”
大皇子一咬牙,率先开跑。
二皇子哪里这样没有形象的跑过?蹙着眉头不愿顺从。可是魏坤、刘恒、刘凌等人都已经跑了,他在后面就要沦为可能迟到的那个,他性格要强,只能跺跺脚,跟着跑了起来。
这一跑,三兄弟的体能就立刻看了出来。
大皇子虽然个子矮,但跑起来却不慢,脚步也算稳当;刘凌人高马大,又学过武,跑的优哉游哉,即不超过老大,也不掉到后面;二皇子刘祁后发却没有先至,远远地坠在后面,气喘吁吁,连庄扬波都比他跑得快。
“老二,你体力不行啊!昨夜是不是坏事做多了!”
老大跑着跑着,还能回头调侃。
老二倒是很想回骂,但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觉得吸进去的风都像是刀子在割着他的肺,再看看刘凌大长腿跑的轻快,只能在心中乱骂一通。
就这般气喘吁吁到了宣政殿不远之处,几个少年立刻在宫人们诧异的眼神中停下脚步,赶紧整理衣冠,平复气息,唯见刘祁拖着两条腿一下子蹲倒在众人面前,不想再起来了。
“二哥赶紧起来,这样等下真走不动了……”
刘凌上前搀扶。
“魏坤,把老二架起来,让他在你身上靠一会儿!”
刘恒发号施令。
魏坤面如常色地扶起刘祁,刘祁将他伸出去的手一打,冷声喝道:“不必,我在老三身上靠一会儿!”
说罢,他扶着刘凌的身子,慢慢站了起来。
一旁的刘恒面色有些难看,但大概从昨夜起气氛就变了不少,所以难看的脸色一瞬后就恢复了正常,只是看着宣政殿门口发怔。
“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大臣们特别多?”
他们离宣政殿外的广场还有些距离,但已经可以看清楚了。
听到老大的话,无论是刘凌还是靠在他身上的刘祁,都露出认真地表情看了过去。
大部分时候,大臣们是各自为政,在等候早朝的时间里都是各忙各的,除非上下级关系或者感情特别交好,否则不会主动去找人攀谈,以免落人口舌。
只除了一种情况。
“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刘祁脸上露出了慎重的神色。“难道这些大臣要联名上奏?”
“没听说最近发生什么,今年似乎也没有哪里发了洪水……”刘恒摩挲着刚刚长出来的胡茬。
“春闱结束了……授官也结束了……边关没听说有战事……”
“反正我们是在听政,听一听不就知道了。”
刘凌见二哥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慢慢移开了身子。
“说的也是,我们又不能理政!”
老大失笑。
“还是老三心宽。”
刘祁看了眼刘凌,也露出了笑意。
不是他心宽,他既然不关心那个位子,又何必为它劳心劳力?
这个弟弟,日后恐怕是个“闲王”的料子。
三个兄弟并肩往宣政殿而去,身后跟着伴读,戴良、魏坤和庄扬波一到殿前,就被三位皇子支使着去各自的父兄那里打探消息,他们三人在殿门前一站,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却没有听见什么。
自从他们来了,这些大臣们就停止了窃窃私语。
往日里,什么国政他们都不会避讳着他们,有时候为了在皇帝面前露脸,他们还会大发议论,刻意让他们听到。
而现在……
这让三个少年心头都升起了一丝不安。
早朝依旧按部就班,中规中矩,因为某个原因,三个少年昨夜都没休息好,听着东边西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眼皮子一阵一阵发沉,全靠意志力强忍着才没有昏睡过去,在朝堂上丢脸。
“……夏季多雨,工部请各地勘查河工。”
“准奏。”
“陛下,宗正寺有本!”
随着吕鹏程的声音响起在朝堂之上,无论是刘恒、刘祁还是刘凌,都统统警醒了过来,满脸愕然地向着九卿的方向看去。
这位宗正寺卿一直是不言不语的,宗正寺也本就不是什么要职,早朝时只要在场就行,不发表意见也没人注意。
但宗正寺一旦开口,那就一定是和宗室皇族有关。
坐在御座上的刘未眯了眯眼,眼睛里露出危险的意味,向着堂下的吕鹏程望去。
吕鹏程并不和刘未有眼神接触,微微躬下身子,避过了他的视线。
“哦?吕寺卿有何事上奏?”
刘未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敲,长声而问。
“启禀陛下,如今大皇子已到舞象之年,二皇子也年纪不小,宗正寺为保代国血脉延续,不得不提出建议,希望陛下能慎重考虑为两位殿下娶妻之事……”
他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皇子十四五岁尚未封王,也无妻室,来往于后宫之中,这于理不合。”
“哦?有何不合?”
刘未冷笑了一声。
“他们不是住在东宫吗?”
“东宫乃是储君居住之所,皇子们在东宫读书是权宜之计,如果日后所有的皇子都长居东宫而不出,那储君又如何自处?东宫究竟是储君的宫殿,还是皇子们的起居之所?”
吕鹏程不依不饶。
“就算是陛下,十四岁时也已经有了妃嫔,两位皇子都到了知人事的年纪,敢问陛下,可有专门的教习教导两位殿下人伦之道?”
“这里是朝堂!你怎可提出此事!”
刘未一击御案,差点站了起来!
“天子家事,亦是国事。更何况皇子们的婚事,原本就和国事息息相关。”吕鹏程复又弯下身子。
“请殿下采纳臣的提议,确定几位皇子的婚事、尽早立储,这才是君臣应当相处之道!”
听到是这种事,老大和老二都惊得瞠目结舌,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皆有忌惮之色。
成婚,就意味着必须要离开宫廷,能留下来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住在东宫的太子。
除了太子以外,其他成了亲的皇子必须要去就藩,或去边关之地靖边,或去富饶之地监察,权看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如何。
刘凌年纪尚小,倒是避开了今日的“逼婚”,但既然二皇子十四岁都已经被群臣们视为了“成人”,那至多两年,他也避无可避。
“陛下,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陛下,储君定则社稷定,年初泰山动便是上天的示警啊!臣也附议!”
堂下刚刚“病愈”回朝不久的方孝庭,低下头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轻轻跨出一步,弯下了身子。
“臣附议。储君可以不定,但几位殿下却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就算连成亲都可以押后,但至少要相看各家闺秀,确定王妃的人选了吧?”
方孝庭在朝中何等能量?他一附议,顿时吏部、刑部等众多衙门的主官立刻站了出来,痛哭流涕地请求皇帝勿要再忽视这些问题。
一直被隐而不发、甚至连死谏都没有落下什么下文的问题,再一次被摆上了台面。而这一次,几乎大半地朝臣都已经加入了其中。
只有新升任的大理寺卿、两位宰相、以及少数纯臣派没有做出回应。
但局面,已经剑拔弩张。
☆、第83章 母慈?子孝?
前一夜三兄弟还在一起看着春宫图册,第二天就遇上了人伦大事。
成亲,在这个时代,代表着能够独立,也代表着要肩负着许多责任。
无论是大皇子刘恒也好,还是二皇子刘祁也好,都没有做好成婚的准备。
但君臣的较量之中,明显是刘未占了下风。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袁贵妃自听说要为大皇子相看人选之后,立刻拖着“病躯”希望皇帝能让她帮忙操持此事。
皇帝对此事不置可否,但宫中内外就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沸腾的油锅里一般,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宫人和大臣讨论此事。
有些家中有年纪恰好相仿的女孩的,已经开始想办法走通宗正寺和袁贵妃那边的关系了。
***
东宫。
今年的夏季异常的炎热,三位皇子都已经换上了夏衣,可一到了正午以后,依旧浑身燥热到恨不得让人骂娘。
三兄弟之中,刘凌最是狼狈。
他体温原本就比一般人高,以前一直住在冷宫的含冰殿里,那里原先就是太后纳凉之处,一年四季都比别处凉爽,夏季也并不难熬。但到了东宫,就没有那么凉快了,他住的地方又靠南边,真是一日都撑不过去。
上课的时候还好,冰盆是由内府提供的,可一回到寝殿,三兄弟的用度一下子就有了区别。
大皇子身后有袁贵妃,冰盆和夏衣从不缺人,又有宦者执扇,一进了殿就将衣服脱到只剩亵衣,躺在摆着冰盆的席上,好生惬意。
“真是头疼!”
满头大汗的戴良从外面进来,将衣服一脱,索性坐到了石凳上。
“外面又吵起来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
刘凌正在写昨日的功课,连头都没抬一下。
“说是二皇子的人把放在小膳房里的冰镇绿豆汤端走了。”
“就这种小事也能吵?”
刘凌皱眉。
“原本不算什么大事,麻烦就麻烦在那汤,是贵妃娘娘派人送来给大殿下解暑的。来问安的人一问,结果大殿下说没吃到,小膳房负责接东西的人就被宫正司给拖走了……”
戴良叹了口气。
“二皇子心善,想到中午喝了一碗绿豆汤,就派人去宫正司说情,说是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那汤端错了。结果宫正司又把二皇子身边端汤的那位小宦官给提走了,现在这两个都在宫正司里待着。”
“贵妃娘娘已经把持宫正司多年,即使她现在‘报病’,其他人也指挥不动,难怪二哥那么生气。”刘凌摇摇头,“我看啊,这件事估计大哥也不知情,都是娘娘自己的想法,莫名其妙的,他就又把二哥得罪了。”
“可不是呢,现在外面含沙射影的骂着。我本来还想找庄扬波去聊聊天,给那阵势吓回来了。”
戴良也是满脸无奈。
“我还以为只有小门小户为了这种事争吵,没想到在东宫里也能为一碗绿豆汤打起来!”
“哪里是一碗绿豆汤的事,这婚事一日不定下来,大哥和二哥一日不得安心。”刘凌心烦意乱,功课也写不好了,索性丢开笔去。
“吕寺卿何苦要逼迫父皇为两位哥哥娶亲!”
在东宫里,三兄弟的待遇并不对等,围绕着“冰盆”、“凉水”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两殿之中从未停止过争吵。
上面的皇子也许是知道,也许是不知道,总之都当做不明白的样子,如此一来,下面的人像是得到了指示一般,争斗的更凶了。
三人之中,刘凌年纪最小,也没有这些问题,看起来像是不会卷入这些矛盾,但总有殃及池鱼的时候,弄的他也是苦不堪言。
“我前日休沐回家,听我爹说,外面倒都在夸吕寺卿敢于直谏。年宴上李御史死谏都没办到的事,吕寺卿一劝谏,结果就成了。”
沈国公府人脉广,沈国公又是公认的老好人,所以消息也比其他人要多些。戴良在外得了消息,就悄悄回来说给刘凌听。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祖父说,自陛下登基以来,只要是吕寺卿上奏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不能成的,只不过他很少反对陛下的意见。当年袁贵妃盛宠成那样,吕寺卿说不给小皇子上谱牒就不给上,陛下和袁贵妃都拿他没办法,显然陛下还是记得舅甥之情的。所以这次吕寺卿一劝谏,许多大臣敢跟着附议……”
刘凌怔了怔,没想到其中还有这层关系。
“而且,吕家也是后戚之族,虽然吕寺卿因为公主的原因没有儿女,但吕家还是有不少女孩的,吕家在朝中这么多年,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