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眼明心亮,早已瞧出几分来,叹了一口气,敲他头的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等我跟着老太爷回了京,咱们好好地去讨个公道,你眼下无权无势,我又不在京城,你暂且息事宁人罢。另外,她是我们老太爷表侄女的丫头,也是荣国府里的亲戚,可不是荣国府里那些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东西!”
李三答应了,忍不住问道:“四叔,老太爷的亲戚可会在这里久住?”
李管事扑哧一笑,道:“你问的是雪雁姑娘?快别痴心妄想了,若是咱们家的女孩儿,我或者还能和你婶子为你求一求,偏是亲戚家的,老太太如何做得了主。”
李三大失所望,又觉得不甘,央求道:“四叔,你好歹帮侄儿一把。”
李管事推他往外走,道:“你这是难为我,何况人家姑娘还年轻,你急什么?”
李三理直气壮地说道:“先下手为强,侄儿既知她的好处,别人将来也会知道,侄儿若是迟了一步,叫别人捷足先登,侄儿定会一辈子后悔莫及。”原先他见过雪雁一面后便念念不忘,可是想到荣国府的所作所为,只好将此事暗藏心底,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不是荣国府的丫头,而且还跟自己四叔服侍的桑家有些瓜葛,这就好了。
李管事闻言失笑,随即叹道:“行了,我不怕你,还怕你娘来找你婶子说我的不是呢!”
言下之意就是答应帮他了,李三连忙长身作揖,再三感谢。
李管事送他离开,回来跟自己老婆说起,道:“你说如何是好?”
李管事的老婆曾是桑母跟前的心腹丫头,就算是嫁了人,也依旧在桑母跟前服侍,颇有几分体面,闻得此语,不禁道:“三儿倒真真是好眼光,别人瞧不上,偏瞧上了她,雪雁姑娘可不就是最拔尖儿的?连老太太都夸赞呢!”
李管事道:“再好也是亲戚家的,三儿竟是难偿所愿了。”
李管事媳妇却道:“我瞧未必。我曾听老太太感叹说雪雁姑娘求了林老爷的恩典,等林姑娘出阁她就脱籍,林姑娘也应了,不把她许给管事小厮下人呢。咱们三儿若能等得几年,我求求老太太,老太太再跟林姑娘一说,难道还有不成的?咱们三儿可不差,家里有三四百亩地,还有一处大院子,京城里也有一处宅子,他们村里连大财主都惦记着他做女婿呢!”
李三祖上也是耕读人家,奈何李三是个遗腹子,他娘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只够勉强糊口,无力供他上学读书,好在李三争气,十分能干,自己挣下了这样的家业,衣食足而知荣辱,他娘就想着给他聘一个识字的媳妇,好言传身教,早些给孙子启蒙,然后送去读书。
李管事媳妇一直很佩服李母的见识,答应她给李三仔细寻摸。
李母不在意媳妇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丫鬟,只说一定要读书明理品性好,才好教导子孙,她一直不得人选,如今李三自己看中了雪雁,竟是好事。
素日雪雁常同她们闲话,言谈举止都能瞧出几分来,最难得的是她眼里并没有瞧不起比她身份低的粗使婆子丫头,有什么好吃的都大大方方地与人同享。若不是她儿子早已娶了桑母跟前的丫头,她也想为自己儿子求一求呢。
李管事感慨后道:“就算是放出去,雪雁姑娘这样的品貌,听说又跟着林姑娘读书识字,比小家碧玉还强,还愁找不到比三儿更好的婆家?而且三儿虽好,可是雪雁姑娘也是有见识的,怕看不上三儿一个不识字的粗人。”
李管事媳妇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知道能不能成呢?”
李管事一想也是,点头道:“那就用些心,若是能成,竟是四角俱全的好事儿!”
他媳妇心中暗暗谋划,有了主意。
雪雁丝毫不知自己被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乡下汉子给惦记上了,她晚上随侍黛玉在炕上,悄悄地笑着说起白日里见到了周鸿,详细描述了他的长相气势风度。
黛玉面红耳赤,却忍不住好奇地竖起耳朵。
雪雁知道黛玉羞涩,到底还是带着女孩儿家的心思,便在枕畔慢慢地告诉她道:“咱们姑爷年轻有为,就是比宝二爷皮肤黑了些,个头高了些,长相硬了些,气势强了些,容貌不丑,却比不得宝二爷生得雪白秀气。”黛玉是文人之后,一直见的都是文弱书生斯文秀气模样,所以雪雁一定要告诉她周鸿的长相,免得将来成婚吓到黛玉。
黛玉啐道:“什么姑爷,胡说八道!”
雪雁嘻嘻一笑,道:“我倒不是胡说八道,明儿旨意一下,可不就是咱们家姑爷?”在外人跟前不能明说,私底下她们却是能说,又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黛玉不禁有些出神,心里闪过一丝忧虑。
雪雁似是猜测到了她的心事,安慰道:“听闻周大学士夫妇很是愿意,那张虎皮和姑娘做冬衣的皮子都是周都司打猎得来的,若是不愿意,如何会送这些?姑娘只管放心。”
黛玉脸上一热,微微叹息,道:“心甘情愿倒好,若是不服,终究没意思。”
雪雁深有同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末,晚上有加更。
咱们雪雁姑娘也是有爱慕者的,一见钟情神马的绝壁是有的。
李三,我对你好,人家周小将还没见到自己未来老婆是什么样儿,你先见到两回了。
41
黛玉婚事将定,主仆二顿时沉静下来;汲汲营营这么几年;不就是为了日后能无忧无虑?此时没了后顾之忧,两脸上一扫先前的一点郁色;行事更加落落大方。
到了此时,雪雁反而盼着早点下旨;以免夜长梦多。
从黛玉平时管家时来看;她高瞻远瞩;无为而治;可以胜任一家主母,她嫁过去是嫡长媳,将来就是周家一族的宗妇,需要学习的东西极多;桑母本是从桑家的嫡系长孙媳妇做到长子媳妇,然后又做到老太太,亦是桑家宗妇,比贾母懂得东西多,贾母毕竟非贾氏一族宗妇。虽然黛玉进门后周夫一定会教她,但是桑母还是趁此机会教导她一番。
黛玉知道桑母好意,荣国府她又学不到这些,所以学得格外用心。
雪雁完全认同桑母的看法,黛玉适合琴棋书画诗酒花的生活,却也不是不能承担当家主母的职责,见她忙得不可开交,自己无所事事,便提出去买皮子。
黛玉知道京城里的上等好皮子价格极为昂贵,荣国府的大小丫鬟有一件大毛衣裳都引以为傲,刚入秋时王夫带着周赵两个姨娘翻箱倒柜,赏给袭好几件颜色好衣裳把别羡慕得不得了,因此她以为边关和京城一样价格,就叫雪雁拿五百两银子去买。
她们离京的行李中带了不少金银,为的就是回去时采买一些土仪礼物。
雪雁却笑道:“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上回问了价儿,关外的皮子便宜得很,京城里卖一百两的皮子这里几两银子就能买到,还想给自己买一些呢!”
虽然她有不少大毛小毛衣裳,连大氅都有好几件,因为黛玉之故,林如海赏的,黛玉给的,赖家送的,雪雁觉得自己所拥有的大概比荣国府的姑娘都不差,没办法,荣国府给黛玉剩的东西里这些衣裳有二三十箱子,占了大半,黛玉根本不穿,便分给她们,免得放久久霉坏了,但是她想多攒一些皮子,下次有没有机会来边关还不知道呢!
桑母知道后,道:“买这些做什么?咱们家里有好些,一会子叫送两箱子来。”
黛玉忙道:“如何再要伯母的东西?伯母还是留给婉儿和媛儿罢。”
雪雁一旁也笑道:“们姑娘有家里留下来的上好皮子成箱,原也不缺,要紧的是想买一些,回去送也好,自己攒着也好。”
桑母情知她们主仆两个都不缺钱,自己若是经常给,她们未免觉得受之有愧,想了想便道:“家里有下,不必们亲自去买。况且,想要上等的好皮子,叫去军营里说一声,这年年月月营里的士兵常常去山里操练,打回来的猎物都有硝制,存了好些,平时也卖给关内商贾,一说要,他们成箱满车地拉来,难道们还亏待他们不成?”
黛玉和雪雁又惊又喜,黛玉道:“既如此,索性就多买些。”
桑母笑道:“也好,横竖还得攒嫁妆做衣裳呢!叫拣好的送一车过来,们挑挑拣拣,好的留给自己用,略次些的回去赏给丫头们做冬衣穿,既体面又暖和。”
黛玉忙叫雪雁再去多拿些银子。
桑母道:“五百两尽够了。”
黛玉却道:“既买了一回,就再拿五百两银子去,横竖们并不缺钱,们得了东西,他们得些银子,说不定送回家里去能让家过个好年呢!”兵士们没有家眷跟随驻扎边关,所以年年都要把俸禄饷银托熟送回家。
桑母笑道:“既有这样的心,阻拦作甚?”
说着,叫来李管事媳妇让李管事去料理。
李管事媳妇答应了一声,瞅了雪雁一眼,和儿媳妇抬着银子出来,如此告诉李管事。
李管事一听桑母之意,忙带去大军驻扎之处,军营重地,他不能随便进去,请兵士传了话,出来的却不是一般管事的兵士,而是周鸿。
听李管事说明来意,周鸿略略一顿,摆手道:“先回去,明日派送去。”若要皮子,也得费一番工夫,不能当日就草草堆积起来送去。
李管事对他素来敬服,忙先交了银子。
周鸿收了,当日巡逻回来,叫去存有皮毛的兵士处传话,说要收购皮子,众忙忙把积攒的皮子送来,周鸿命身边的亲兵挑上好的皮子装了两车送到桑家去,其中有不少都是他曾经打猎得来的,然而他却没有收银子,只把银子分给了其他送皮子的兵士。
雪雁看着两大车皮子,喜得眉开眼笑,忙忙地叫搬进来。
这批皮子里狐皮、貂皮、獭兔皮、羊皮、貉子皮、鹿皮、狼皮样样齐全,总共装了七八口大箱子,其中有两张极齐整的雪狼皮最为珍贵,雪雁眉头一挑,发现竟没有一件不好的皮子,心中估算了一下,京城里能卖到一万两不止。
雪雁听李管事说是周鸿料理的,翻看完后便瞅着黛玉笑。
黛玉脸上一红,瞪了她几眼,低着头道:“留下几张皮子一会儿用,剩下的挑一些喜欢的拿去做衣裳,然后给收起来,明儿回京再挑一些送。”
若是寻常东西,雪雁也就收了,可是面对这么多好皮子,她有点儿不敢收。
听她推辞,黛玉道:“和生分什么?多少好东西没有,几十两银子的皮子倒不敢收了?”随手指着一口箱子道:“那个箱子搬到屋里去,都给了。”又指着一口箱子叫她拿几张出来赏给春纤淡菊,剩下的留给紫鹃汀兰清荷润竹等带回去。
雪雁想皮子京城卖得贵,但这里一箱不过值百十两银子,便不再矫情,珠宝首饰金银锞子她都收了不少,百十两银子的皮子就算不得什么了。
想到这里,雪雁觉得自己顿时财大气粗起来。
她现有良田,有金银,有首饰,有衣裳,还有一些攒下来没有用的衣料,等黛玉出嫁后她功成身退,完全是个小财主,一辈子丰衣足食都够了。
既然够生活了,那就不必贩卖皮子了。
原本她想买皮子带回京城,自己留一些,送一些,剩下的卖到铺子里去,现有了黛玉给的,她觉得自己用不着去买了,她没什么雄心壮志,也不需要大富大贵,平平淡淡的日子胜过锦衣玉食后暗藏的尔虞诈。
因纷纷扬扬地下了雪,雪雁再次出门闲逛时,便裹着半旧的猩猩毡斗篷。
快过年了,市面上愈加热闹,叫卖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各色皮子皮衣皮货随处可见。
雪雁罩着雪帽,打着青绸油伞,和张婆子穿梭街巷之中,荣国府居住时,只要下雪上下等都不大出门,其实她很喜欢雪中漫步,这里没有看着,黛玉又不约束她,终于得以雪天出门,风雪都吹不走她脸上的笑意。
走了半日,雪雁突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路边棚下一个老汉跟前摆的皮子,来往,也有去询问价格,但因为卖得太贵,所以都没愿意买,她走过去,从皮子里挑出一张红艳艳的狐皮,问道:“这张皮子怎么卖?”
原来她瞧中了这堆皮子里的火狐皮。
这张火狐皮赤色毛多,且十分完整,尾巴很长,雪雁一眼就喜欢上了。
老汉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羊皮褂子,面色黝黑而沧桑,闻得雪雁询问,看了火狐皮一眼,随即低下了头,道:“十两银子。”
关外皮子普遍便宜的情况下,这张皮子的价格的确是贵了些。
张婆子插口笑道:“是不是要得有些贵了?”
雪雁深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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