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抱起麒哥儿,将其放在案上,众人都围了上来,笑嘻嘻地看着麒哥儿,柳湘莲开口道:“麒哥儿,快抓个号东西,好有个好兆头。”
麒哥儿眨巴着眼睛,他不过一岁,别指望他听得懂柳湘莲的话。
赵云笑道:“抓到什么是什么,何必执着于此。”
麒哥儿摇摇晃晃地迈步,在众人的催促下抓起诗经,众人见了,顿时一喜,赵云脸上也觉得有些光彩,他和雪雁虽未教过麒哥儿,但是因为在船上闲来无事,夫妻二人常在一处看书,想来麒哥儿已是司空见惯,故抓了诗经。
偏在这时,麒哥儿却将诗经放了下来,抓起一块点心,便往嘴里塞,虽是抓周所需之物,但也是今日厨娘才做的点心,小小的一块,小孩子也能吃。
看着麒哥儿拿着点心磨牙,嘴角满是碎屑,柳湘莲先是扑哧一笑,随即众人都笑了。
麒哥儿坐倒在案,一双眼睛满是不解。
赵云见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命翠柳抱他进去,并告诉雪雁。
闻听麒哥儿弃书而择糕,雪雁忍俊不禁地道:“他自小就贪吃,若不是看着管着,必得吃得肚皮溜圆,难道竟应了这个?”
黛玉笑道:“能吃是福,吃得多才长得壮实。”
想着麒哥儿胖乎乎藕节似的胳膊腿,雪雁笑道:“的确是个小胖子。”
说完,雪雁回头问小兰道:“长寿面可曾备下了?”
小兰笑道:“都齐备了,只等着奶奶吩咐开席。”
雪雁向众人笑道:“因咱们在船上,终究不比在府邸里,席面略简陋些,还请各位担待。”
众人都笑道:“你说这些话就显得生分了,难道咱们还因为这个觉得你们怠慢了不成?前儿在渡口,你们也算用心采买了,咱们今儿个是来吃麒哥儿的面。”
当下上了席,里面女眷,外面男客。
麒哥儿坐在雪雁怀里,嗅着饭菜香气,麒哥儿一个劲地往桌面上伸手,意欲抓取,雪雁轻轻拍打了一下,笑道:“怪道别的东西不抓,但抓了一块点心。”说完,让翠柳端一碗熬得香浓的肉汤过来,自己一口一口地喂他。
麒哥儿喝到肉汤,果然眉开眼笑,不再闹腾了。
黛玉问道:“麒哥儿能喝肉汤了?前儿在我那里,我不敢给他喝,怕不消化。”
雪雁听了忙笑道:“不止肉汤能喝,还爱喝肉粥,昨儿一小碗的野鸭子肉粥他吃得干干净净,若不是我拦着,还想吃呢!”
黛玉笑道:“既这么着,明儿在我那里,也叫人熬一点子肉粥给他吃。”
雪雁低头拿着手帕子擦了擦麒哥儿嘴角的汤渍,笑道:“你这小子有什么好?个个儿都疼你,出京一趟,行李竟比我的还多。奶奶不知道,我大哥哥将麒哥儿三五岁前能顽能用的东西都预备齐全了,不止衣裳,还有许多绸缎,又有几箱子笔墨纸砚。”
他们离京,于连生最舍不得反而是麒哥儿,单是给麒哥儿的东西便装了十几箱子,分别时,麒哥儿也泪汪汪地回头看他,在船上几日不见于连生,也吵闹着要找,只是年纪小忘性大,十来日后便不记得于连生了。
赵云常笑说,不知道的当他们两个是亲甥舅呢。
宴毕,众人坐着说话,雪雁让了一回,说送麒哥儿进里间歇息,麒哥儿吃饱喝足以后,早已睡了,黛玉亦被鸳鸯拉进了里间,雪雁与她把脉。
黛玉见麒哥儿在摇车里睡得正香,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也学把脉了?”
雪雁道:“跟我们大爷学了一点子皮毛,若说本事,到底没有几分,把些粗浅的脉象还使得,针灸也只懂穴道的位置,并不会针灸,不过比从前只懂得一些养生之道略长进些。”
黛玉听她说是赵云所授,脸上登时一红,没有说话。
雪雁也静下心来,细细按着脉息,只觉得若隐若现,并不十分确定,道:“像是滑脉,只是又觉得浅了些,还是请随行的大夫给姑娘诊脉罢。”
黛玉点点头,出来后,可巧船只泊岸,众人便散了,各自归船。
雪雁忙命人将蒸好的岁糕回送众人,送黛玉上了抬进来的软轿,然后命人跟赵云说一声,打发大夫过去。
黛玉回到船上,闻听大夫来了,忙命快请。
鸳鸯等人放下帐子,自己带着丫头们回避,只留四个嬷嬷在跟前服侍。
大夫把了片刻,便起身笑道:“回夫人,此乃滑脉,只是日子浅,不大显,还没满两个月,此次远行,须得多加留心保养。”
王嬷嬷忙道:“竟是开一张单子出来,但凡该避讳之物都列上。”
大夫笑着应是,不但开了单子,还加以说明,又写了一张保胎的方子,道:“若是不放心吃两剂药也好,不吃也罢。夫人日后只管打发人去叫我,我跟在船上,时时听候吩咐。”
王嬷嬷谨记在心,方送大夫出去。
回来后,王嬷嬷忙吩咐人小心些,又对鸳鸯道:“奶奶房里但凡该避讳的东西一概撤下去,脂粉别给奶奶放在妆奁里,金玉古董也别摆了,奶奶身上的首饰也是别佩戴的好。”
黛玉吩咐人挽起纱帐,坐起身,斜倚着靠枕,道:“哪里就这样繁琐了?连首饰都不戴?”
王嬷嬷却道:“小心谨慎些才好,雪雁有身子的时候,都是赵大人看着,奶奶也去过几次,何曾在她屋里见到这些东西了?因此麒哥儿生下来时便比旁人重,又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吃得好睡得好长得也壮实,明儿请了雪雁过来,她是有经验的人,多多告诉奶奶些。”
不必王嬷嬷去请,次日雪雁便过来了,昨晚她打发人问了大夫,听说确定有喜,忙将一应避讳之事列了厚厚一叠单子,惹得赵云父子催促了几次方睡。
黛玉见状,忙请她坐下,道:“我哪里就那样娇贵了?倒劳烦你这样,为了写这些劳什子东西,昨儿睡得晚罢?我瞧你眼圈儿有些泛黑。”
雪雁嗔道:“姑娘说什么劳烦?姑娘出阁几年,好容易怀上了,自然该小心些。”
说着,将单子递给鸳鸯,嘱咐道:“该避讳小心的我都列出来了,可不许错一星半点,小衣中衣竟是用棉布替代绸缎的好,金玉古董彩瓷都别放在屋里,脂粉钗环也别近身,这会子姑娘有身子,姐姐这样贴身服侍的人也少用些脂粉金玉。”
鸳鸯听了,一一应是,笑道:“放心罢,奶奶不听,有我看着呢。”
黛玉在旁边听得失笑不已,道:“我记住了,不必她们说,也依照你说的去做。”
雪雁道:“咱们也不知道在路上得走几个月,千万小心些,海上漂流,终究不如在府里安稳,姑娘想什么吃的只管打发人告诉我,我再叫我们大爷吩咐人去采买回来。”
黛玉忙道:“劳你们费心了,眼下倒不曾想什么吃。”
雪雁喝了一口茶,笑道:“姑娘才把出滑脉,日子又浅,故如此,等出了三月,坐稳了胎,再告诉别人,眼下先瞒着,等那时,胃口才稀奇古怪呢,我怀麒哥儿的时候便如此,尽想着没有的东西吃。”
黛玉好奇道:“果然如此?往日倒没听你说过。”
雪雁道:“不止如此,明儿人丰腴了,不但腿脚浮肿,脸上也生有斑点,姑娘见过的,那时我都不敢对着镜子看,足足胖了三四十斤,生了麒哥儿,过了大半年方瘦下去。”
黛玉闻听此言,摸了摸肚子,笑道:“看你甘之如饴的模样,我也不怕为此丑了容貌。”
雪雁点头笑道:“这是自然,可惜消息不好传往西海沿子,不然将军知道了定然喜欢得不了,但是却可以在泊岸时,打发人回京送信,让老爷太太知道。”
黛玉一听,微笑不语。
鸳鸯道:“今儿一早就打发人送去了。”
雪雁登时放下心来,此后白天过来陪着黛玉,晚间方回自家船上,有时候独自过来,有时候带着麒哥儿过来给黛玉解闷,一应饮食雪雁必要亲自过问,十分尽心。
传递回京的消息是周家的两名健仆,快马加鞭地将消息送到周家,周夫人听说黛玉有喜,又是喜欢,又是担忧,既欢喜周家有后,也担心路上操劳,只能忙忙地收拾许多东西,意欲吩咐两个健仆再赶回去交给黛玉,随即想到一来一去太晚,只得作罢。
周滟听说黛玉有喜,忙过来问周夫人。
周夫人含笑道:“等你大哥哥和大嫂嫂回来,便有几个侄儿侄女喊你姑姑了。”
周滟奇道:“嫂嫂才有孕,怎么妈就想着几个了?”
周夫人莞尔一笑,道:“傻丫头,你哥哥和你嫂子去西海沿子,此后便驻守在那里了,若要回京,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难道到那时,你还没有几个侄子侄女?”想到长子长媳长孙都要久住西海沿子,周夫人不免红了眼圈儿,十分难过,周鸿和黛玉夫妇离京不过两个月便如此惦记着,哪里经得起十年八年不见。
周滟安慰道:“妈放心罢,哥哥嫂嫂都是极好的人,必然能将妈的乖孙养得白白胖胖。”
一提起这个,周夫人越发伤心起来,长年累月见不到孙子,只恨不得立时跟了过去,半日叹道:“只盼着他们都好好儿的,平平安安地早些回来。”
周滟笑道:“难道妈还怕没孙子抱?虽一时见不到大哥哥和大嫂嫂的哥儿,但是明年二月二哥哥成亲,只怕到时候有许多孙子围着妈转悠,妈一个人都抱不过来呢。”
周夫人遥想来年孙子成群,不觉也笑了。
晚间将消息告诉周元,周元亦是十分欢喜,道:“回信写些该避讳之事,这会子他们在途中,仆从来往倒好些,只怕到如今才走了一半路程。”
周夫人点点头,第二日便写了长信,也预备了一些轻巧的东西命两人带回。
两仆方去,周滟便走过来,裹着大红羽缎斗篷,打扮得十分鲜艳,道:“忠顺王府世子妃请我们过去吃酒赏梅,我这就过去了,晚上才能回来。”
周夫人听了,一面命人备车,一面嘱咐道:“被吃得烂醉,叫人笑话。”
周滟笑道:“爱吃酒的不是我,妈只管放心。”
说着,一径去了忠顺王府,她料想自己来得早了,不曾想还有更早的,却是杜莲的两个庶女,一名挽歌,一名凝香,皆是十五岁,见到周滟,待周滟跟忠顺王妃并赵嫣然和宁安郡主请过安后,忙上来问好。
虽说娇客一般身份,但是大户人家皆分嫡庶,周滟见过二女,却无甚来往,含笑以对。
挽歌和凝香因是二品大员之女,杜夫人教养又十分严厉,虽在嫁妆上偏爱独女,但在规矩上却教导这些庶子庶女没有一丝心软,唯恐他们出门丢了杜家的颜面,因此挽歌和凝香两个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庶出便觉猥琐不堪。
周滟问道:“今儿怎么没见你们家大嫂子赵姐姐过来?我还想跟她说上回的花样不好。”
她口中挽歌凝香二人的大嫂子便是杜仲之妻赵氏,虽说因赵御史的缘故两家生了嫌隙,但是赵氏也是周滟自小见过的,两家母亲本是闺阁密友,近些年黛玉在外应酬来往时,倒和赵氏颇有几分交情,她们都是心胸坦荡之人,反成莫逆,因此周滟与赵氏亦是极熟。
挽歌忙笑道:“大嫂子因查出来有身孕,有些不稳,故今日未曾过来给王妃世子妃请安。”
忠顺王妃早进去了,只剩宁安郡主和嫣然,听了这话,嫣然笑道:“这是喜事,不来也使得,回去替我们向令嫂道喜。”
挽歌含笑答应不提,凝香亦起身道谢。
周滟笑道:“等你们回去,替我跟赵姐姐说一声,改日过去道喜。”
挽歌道:“天寒地冻的,哪敢劳烦你亲自去呢?”
周滟素知赵氏在杜家不甚自在,杜家内里并不似外面那样清正,且底下庶子媳妇和庶女姨娘们各自勾心斗角,好在杜夫人明理,倒是一直护着她,听了挽歌这话,低头一笑,随即抬头道:“家母和赵太太十分要好,我们也是从小儿见的,当不起劳烦二字。”
挽歌低头应是。
嫣然在上头看着,微笑道:“滟儿,你嫂子去了几个月了?”
周滟笑道:“已经离京两个月了,昨儿还跟家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呢。”
嫣然叹道:“是呢,一去少说几年,多则十几年,再见面,说不定我们家大哥儿已经成亲生子了,亏得她愿意跟过去,千里迢迢的,人生地不熟不说了,且那边乱得很。”
周滟抿嘴一笑,道:“那是嫂嫂所愿,别人觉得那里艰苦,她未必觉得苦。”她最羡慕的便是自己的长兄长嫂,那样情投意合,不离不弃,可惜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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