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很难过。
“都去准备一下,本公主要进宫,把哈哈的同伴也带回来。”
哈哈趴在自己柔软的新窝里舔着香喷喷的肉粥,似懂非懂地“唔”了一声。
玉罗声音温和地劝道:“公主,接小狗回府也不差这一两日。今日下午,按惯例要去汝阳侯府拜年。”
闻人笑垂眸犹豫一会儿:“好吧。”
汝阳侯府是她的外祖家,她还真的不能不去。她的外祖父汝阳侯在崇元帝还是太子时就已经是太子少傅,现在是当朝太师,名满天下的大儒,仍然备受崇元帝尊敬。
大夏朝拜年的习俗是新年越早上门就代表重视的程度更高。拜年与接待拜年,对一些皇子公主们来说是绝佳的增加人脉的机会,有时甚至能一直忙碌到大年初十。而闻人笑亲戚简单,好友不多,一向是到大年初二就在府中无所事事了。自从母后过世,她搬出宫独自开府后,每年的大年初一都会去外祖家拜年。
*
闻人笑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后,就出发去了汝阳侯府,杨家。她待自己外祖家向来十分亲近,一早就让人传话,免了迎接的大阵势。
在长辈们跟前道过“新年好”,得了压岁钱之后,就随外祖父老侯爷来到书房,由他考校功课。
闻人笑微垂着头,心里有些发虚。天冷下来以后,她整个人都变懒了,尤其是太学休学后,更是喜欢窝在府里玩乐,哪里还想得起功课。她抿着唇一脸认真地写下一幅字,精致的小脸上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样。
老侯爷了然地摸了摸胡子,和蔼开口道:“基本功不足,灵气有余。笑笑有些进步,还当继续努力才是。”
闻人笑悄悄松了口气,按捺着迫不及待的神情,告退道:“笑笑谢过外祖父指点。”
她任何一举一动哪里瞒得过这位睿智的老侯爷?他不免摇头失笑,挥手放她去与舅母们说话,心下欢喜又担忧。转过这个新年就十四岁了,小公主却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在皇室实在太过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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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笑进了后院,来到待客的大厅,里面众多女眷有说有笑,十分热闹。汝阳侯府的世子夫人黄氏见她到来十分欢喜,笑着上前福了福身,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上主位。
闻人笑没推辞,十分没架子地笑着免了众位的礼,眼睛亮晶晶地问:“刚才各位聊到哪儿了,谁家小姐又为了表哥拒婚了?”
众人不由齐齐失笑。小公主八卦的模样都这样可爱。
闻人笑倒是确实喜欢听这些八卦。她与京中夫人小姐往来并不密切,各类宴会也只是偶尔出席,所以知道的事并不多。作为公主她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但听手下报来的消息和闲聊八卦感觉十分不同。
黄氏笑着接话道:“公主别听她们乱说,那诚南伯府的小姐拒婚哪是为了你表哥呢,分明是嫌弃谈着的那家门第不行。”
闻人笑单手托腮,眼珠转了转。诚南伯家拒婚或许是看不上对方门第,但那位方小姐多半就是为了她表哥。
现今京城公认的四大黄金单身汉,二皇子闻人彦,三皇子闻人朔,福王世子闻人宇,汝阳侯府大少爷杨杨慎行,两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她堂哥,剩下一个是她表哥,为此与她套近乎的夫人小姐不计其数,更是不知受到了多少明着羡慕、暗着嫉妒的目光。
侯府少爷杨慎行出身清贵,能文能武,十九岁时高中榜眼,如今已经在礼部做到了从四品,更难得的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至今二十三岁仍未婚娶,甚至没有通房妾侍。
闻人笑一直骄傲地自认,全京城确实没有比她表哥更好的夫婿了。闻人朔的皇子府中虽无正妃,却已有一位据说很得宠的侧妃,闻人彦与闻人宇府中都有几位侍妾。
从前她认为严将军可与表哥一比,只是不知为何不受贵女们青睐。如今……她们必定更不愿嫁他了。
抛开有些遗憾的思绪,想到表哥如今到了应该成家的年纪,闻人笑笑眯眯道:“舅母何时为我物色一名表嫂?表哥必定要娶一位人品佳又有才学的姐姐。”
黄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心底浮起几丝无奈。她心目中的儿媳,正是眼前的闻人笑。汝阳侯府如今正鼎盛,不需要与权臣联姻来增势,那么求娶一位出身高贵又极得盛宠的公主,实在是恰当的好做法。公主是侯府众人看着长大的,在家人面前天真可爱又没架子,实在再合适不过。
但看眼前公主一脸纯真的模样,显然并没有想过嫁给自己的表哥。黄氏有些发愁,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只想着公主如今还未及笄,只能等以后慢慢再议。
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怪异的神色,闻人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闪过一幕幕从前被她忽视的画面。寻常少爷们十七八岁娶亲,表哥在这年纪说要专心秋闺,先立业后成家,可后来得了功名和官职还是拖了这么多年。
她的堂姐,福王府的郡主闻人姗喜欢表哥,总将她视为眼中钉,甚至明着暗着好几次撺掇崇元帝赐婚,崇元帝都并未应下。闻人笑一颗心重重沉下。若是父皇也这样想……
她心中有了些烦恼,就连听八卦也不再起劲。
直到侯府六小姐提起话头打趣道:“五哥昨日同我说,年前见到了四姐姐的未来夫婿,他当时与大哥一道,大哥还夸那田公子有才干呢。”
“嗯?”闻人笑抬头,“四表姐定亲了?”
黄氏笑道:“年前议的,还没定下,不过也差不多了,是那田尚书家的嫡次子,刚中了传胪的。”
闻人笑一看黄氏的表情,便知她真是十分满意这门亲事。四表姐是黄氏的独女,国公府这一代身份最高的姑娘,对方一定是很好的人家。
黄氏继续道:“田家虽然没有爵位,刑部尚书却也是二品大员,实权在握。”
闻人笑认同地点头。汝阳侯府虽然门第清贵,现今的汝阳侯是却是四表姐的祖父,而世子舅舅只领了个闲散的不大不小官职。
黄氏美滋滋地越说越满意:“传胪是二甲第一名,也就是这期殿试的第四,可以说很有才学了,就连行儿看过都说好。”
闻人笑与四表姐并无深交,却也真心为对方高兴,“四表姐出嫁的时候我一定来添一份妆。”
侯府几位小姐中,如果说闻人笑与谁关系最亲近,其实是六小姐。出身二房的五少爷六小姐是一对龙凤胎,没有承爵压力的他们性格活泼,反而与闻人笑有些相似,意趣相投。
黄氏拍拍闻人笑的手,和蔼道:“公主,如今你也十四岁了,可曾考虑过自己的婚事?皇后娘娘去得早,陛下又日理万机,你知道舅母是把你当女儿的,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跟舅母说,舅母先帮你物色起来。”
闻人笑心下微微一紧:“舅母多虑了,我还不想嫁人呢。父皇答应我十八岁再将我嫁出去的。”
黄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显得有些勉强,闻人笑看在眼中,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这样啊,你父皇心疼你,要多留几年也是应该的。”
黄氏就是再疼爱公主,心中也难免有几分不悦。等到公主及笄,自家儿子就二十四岁了,已经是晚得不能再晚,又怎么可能再等三年?
闻人笑精致的眉毛微微耷拉下来,感觉有些不自在。黄氏也无心多留,便让四小姐和六小姐带她去欣赏府中种的腊梅。
第7章
三人有说有笑地朝梅花林走去,都没有提起先前的对话。刚走到树林前,闻人笑眼尖地发现了一道玄衣身影。
“那是谁?”
四小姐和六小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是二哥。”
“咦?”
闻人笑隐约听说过府中有位二少爷,是世子与通房丫鬟生的,但杨家人大概觉得不太光彩,就没有与她多说。而她与世子夫人黄氏历来亲近,当然不会问起来惹她郁闷。
她这几年来汝阳侯府并不勤,一年来不了几次,每次在前院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居然从未见过这位二表哥。
四小姐开口唤了句:“二哥。”
现在让其回避显然来不及了,其实也不必要,庶出表兄也算不上外男,那便只能让他过来与公主见礼。
二少爷杨慎识闻言朝这边看了眼,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后面跟着个灰衣小厮。
“见过公主。”
闻人笑“嗯”了一声,声音有意无意地透着冷淡:“二表哥不必多礼。”微微沉吟片刻,她还是补了句:“以后不必跪。”
侯府一众表兄姐对她行礼向来是作揖或者福身,虽然二表哥是庶出,她也不想太为难他。
四小姐轻轻抿唇,没说什么。
闻人笑抬头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青年,果然是侯府人人都有的好相貌,只是眼睛是微微上挑的凤眼,大概是像了生母。
玄衣青年不易察觉地看公主一眼,小姑娘亮晶晶的眼中,有些努力掩藏的好奇。于是他便心下了然。几年没见,她不记得他了。
闻人笑正准备转身走去别处,忽然看到他身后小厮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梅枝和花瓣,不由微微好奇地问了句:“表哥在折梅花枝?”
“回公主,收集花瓣可酿酒。”
对面递来一枝腊梅,她下意识伸手接过,他就道了声“告退”,转身走远了。
闻人笑看着晶莹的花瓣,有些稀罕地眨了眨眼,不知这算作见面礼还是压岁钱。
四小姐和六小姐交换了个眼神,却见公主并未如她们料想的那样将花枝随手扔弃,而是颇有些宝贝地拿在手上。
最后居然还一路带回了公主府。
第8章 闵大师归
大年初二。
入冬以来夜就变得很长,天空还是一片漆黑的时候,公主府的宫人们就起床开始忙碌,这还是公主自己贪睡便将府上一应事宜推迟了一个时辰的结果。
闻人笑惦记着入宫接那另一只小狗,就也并未睡到日上三竿。她精神颇好地起了床,由着宫女们梳妆打扮的空当,已经想好了另一只小狗的名字。
西西,笑嘻嘻,与哈哈的名字也非常相配。
准备开始用早膳的时候,一名宫人走过来禀报道:“公主,闵大师回府了,可要传他来见您?”
闻人笑眨眨眼,这才想起被她留在威远侯府的闵大师。
闵大师虽然长留公主府上,公主和崇元帝对他十分尊敬,赠了他一座在京城的宅子将家人接来安置,他平日也会定期回家。为着医治严谦,如今已是错过了大年三十和初一。
闻人笑微微有些内疚,放下调羹,轻声道:“不必了,让先生好好休息,快回家与家人团聚吧。”
不知想到什么,她话语顿了顿,又改口道:“还是请先生来一趟吧。”说完便吩咐宫人将正用的早膳撤下去,换成新的端上来。
等到闵大师走进殿来,公主十分有礼地起身相迎:“这次辛苦先生了。先生这时回府应该还未用早膳吧,与本宫一起用些可好?”
闵大师乐呵呵地应道:“多谢公主,恭敬不如从命了。”
闻人笑想询问严谦的病情如何,但看到对面闵大师喝着瑶柱粥连连赞叹的样子,又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打趣道:“先生可是在威远侯府遭了苛待,怎么这样寻常的粥都稀罕起来了。”
“那倒不曾,公主您送给严小子……咳,将军的厨子手艺也还不错,在那定风阁的小厨房开火后,老夫瞧着严将军还被喂胖了几斤。”
闻人笑听了这话有些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却听闵大师又摸了摸胡子道:“只那侯府实在是穷酸啊,将军也不是个讲究的人,日子到底比不得公主府。老夫在这公主府待过了,怕是都不愿在别的地方养老。”
公主府当时由许多能工巧匠共同完成,从设计搭建再到一应布置都是由大师级别的人物经手。殿堂开阔明亮,冬天里仍然温暖舒适,也不会透不过气来,各处布置和装饰奢华又不失清雅,闻人笑自己也是极满意的。
开心了好一会儿,她关切地询问道:“严将军如何了?”
“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只那右臂断肢处还须得好好养着,这样冷的日子该是很难忍的。”
闵大师轻叹一声,他即便是神医也不可能让断肢再生。
听到“断肢”这个词,闻人笑忍不住打了个抖,光是想想就心惊。她也知道断臂无法治了,只好问问严谦脸上的伤:“那将军的脸……”
在她看来,以闵大师的医术,消个疤必定不在话下。
没想到闵大师又是摆摆手:“难啊,难,严将军的脸是被利刃穿透了,直接刺到口腔……”眼见小公主又是一激灵,眼眶都有些红了,又忙不迭宽慰道,“让那疤痕淡些还是能做到的,且我看那严将军对这脸伤也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本来也不是什么俊俏公子。”
闻人笑小声嘟囔道:“严将军明明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