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提着食盒回龙吟宫,大宫女若水带着两个小宫女正在给皇帝正冠整理衣袍。
见他回来,皇帝扬袖示意宫女们退下。
然后示意他:“打开。”
如清怔了怔,依言照办,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皇帝伸手,端起一盘菜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走吧。”
然后就带头走在了前面。
如清更是愣了。
所以,不仅准备吃食,还亲自送去天牢?
有些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见明黄身影已出了内殿,他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赶紧提着食盒快步跟上。
**
天牢里,弦音正盘腿坐在皇帝留下的那块蒲团软座上,手执竹筷扒拉着碗中米汤上面漂浮的几片菜叶,小脸皱得跟个苦瓜似的。
这还没到夏日呢,竟然也能有馊掉的残羹剩汁,哎。
扒拉来扒拉去,愣是觉得胃中作呕,气鼓鼓地筷子一扔,不吃了。
正准备回到那堆枯草上躺下,蓦地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还不止一个人的,她一怔,回头。
天牢里光线本就暗,又是夜里,虽然稀稀落落有些油灯,却亮光小得可怜,饶是如此,明黄还是十分打眼。
皇上?
又来?
正疑惑间,天牢守卫已经将门锁打开,一前一后两抹身影进来,走在前面的,可不就是当今帝王。
弦音眸光一敛,连忙跪地行礼。
皇帝没做声,也未让她免礼,只是回头扬袖示意身后之人。
身后的是随侍大太监如清,手里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朱漆木盒,。
弦音自是认识那是何物。
所以,这是给她送吃的?
她疑惑地看了看皇帝,又看看已经上前来,打开食盒盖,将里面的菜碟往外端的如清。
“吃吧。”皇帝撩袍在那方蒲团软座上坐下来。
弦音又莫名地看看皇帝。
皇帝扬扬袖,示意她:“吃吧,吃完朕有问题要问你。”
弦音这才端起饭碗、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边上的如清心里却是有些汗哒哒。
原来,给对方准备吃食是要问对方问题啊!
只是,有什么问题是需要用吃食来交换的呢,何况他堂堂一帝王,问什么,别人都得回答不是吗?又何况她还是一囚犯,能得天子亲临,已是几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得到的殊荣吧。
正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兀自腹议着,蓦地听到一声闷哼声传来,下一瞬便是筷子掉在地上的清脆之声。
他浑身一震,愕然抬头,便看到小丫头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肚腹,喘息地盯着正襟危坐在蒲团上的帝王,满眸痛苦,满眸难以置信。
如清大骇,同样惊错,同样难以置信。
所以。。。。。。
所以,饭菜里有毒?
所以,说什么有问题问对方,只是让对方放松警惕、哄骗人家小丫头放心吃的对吗?
可是,怎么会有毒?
饭菜可是他亲自去御膳房让准备的,然后又全程都是他提着的,从未假手于人,怎么会有毒?
蓦地想起他将食盒提回龙吟宫的时候,这个男人让他打开看过的,当时,这个男人还端了一盘菜起来,又放下,所以,所以是那个时候下的对吗?
他为何要这样做?
要想这丫头死,很简单,她本已是戴罪之身,直接下令处死就好,为何还要这样下毒?
显然,小丫头自己也不明白。
只见她目眦欲裂,眉头都痛得皱在了一起,额上大汗淋漓,嘴角已有殷红的血渗出来,她佝偻着身子,喘息:“皇上你。。。。。。你为何。。。。。。为何。。。。。。”
奈何出气多,进气少,“为何”了半天愣是没为何出来。
皇帝凉声将话接了过去:“为何要如此对你是吗?”
弦音没做声,也做不了声,腹中就如同钢刀在铰,她张着嘴,大口喘息,却依旧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血腥充斥了整个口腔,她整个人蜷到了地上,抽搐。
皇帝凉薄的声音继续:“你觉得你这样的人,朕会让你活吗?”
“你是异类,你会缩骨,你会读心,朕甚至觉得,也有理由觉得,你还有很多不为朕知的,你可知道,这每一项都不是常人?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是透明的,任何心事都不能隐藏,好的、坏的、肮脏的,都全部被你尽收眼底,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你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于朕,是危险,于老三,也是危险,你必须死。”
“你就安心地去吧,朕答应你,不会为难你的女儿,会让她好好的。你不是来自另一个人间吗?说不定死了,就正好可以回去,你还得感谢朕不是?”
如清站在旁边,听得一脸懵逼。
他怎么听不懂呢?
什么叫会读心?什么叫站在你面前是透明的,任何心事都不能隐藏?什么叫来自另一个人间?
完全就像是在说胡话一般。
正疑惑地看着这一切,忽的听到小丫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嚎叫:“啊———”
撕心裂肺。
他心口一颤,然后就看到小丫头的身子瞬间变成了成人,殷红的鲜血更加汹涌地从她的嘴角流出来。
**
【孩纸们莫急,请听素子慢慢道来哈,所剩无多,本月大结局】
2 第712章 死了就好(2末)
张嘴,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已发不出声音,随着唇的抖动,反而让原本就止不住的鲜血更是汩汩往下淌。
终于,身子彻底委顿于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了声息。
如清看着这一切,看着地下一大滩殷红,看着女人的死状,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污的死状,只觉得背脊生寒。
静谧,良久的静谧。
皇帝坐在蒲团上一动未动。
皇帝不动,如清便也不敢妄动。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转眸朝他看过来,示意他:“去看看人死了没有?”
如清领命,微微紧了呼吸,小心翼翼上前。
缓缓伸手探于女人的鼻尖下面。
哪还有一丝气息?
如清一阵心惊,薄颤着将手收了回来,对着皇帝一鞠:“回皇上,人,已经没了。”
皇帝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他开口,回过神。
“当真没了吗?”
如清再探,且探了不短的时间,末了,又摸向她颈脖处的大脉。
“回皇上,确实没了。”
半响,皇帝点点头,“嗯”了声,随之又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颈脖,似是疲惫至极,“死了就好,死了就好啊。”
见皇帝作势就要自蒲团上起身,如清连忙躬身上前伸臂虚虚扶了一下皇帝。
“请问皇上,这尸体要如何处置?”
皇帝瞥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天牢里不是有那种隔离密闭的牢室吗?先将尸体移过去,不要走漏了消息,等朕明日早朝下令赐死,等朕指示,再将她已在牢中服毒自杀的消息散播出去。”
如清怔了怔。
皇帝的话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细细将他的话咀嚼了一番,除了听懂了,到时对外就说是此女服毒自杀,而不是他下药毒死,其余的,他什么都没懂。
大概是见他愣在那里,皇帝瞥了他一眼:“不明白?”
如清颔首,如实回道:“奴才愚钝。”
“那朕就告诉你,这个女人必须死,但是,老三,三王爷肯定不会让她死,就算朕下令赐死,也指不定老三做出什么举措来,反了朕这个老子也未定,可如果人已经死了,且还是自尽的,与朕无关,那情况就不同了。”
如清点点头,其实还是似懂非懂。
他懂的是,这个男人的意思,人如果没死,就有各种可能,只有死了,一切才是定局。
他没懂的是,既然想撇清自己,不想担责任,完全可以赐死都不用赐啊,直接将她服毒自尽的消息传出去。
这般想着,他便这样问了。
“皇上大可以不用赐死的,反正。。。。。。”
“因为朕也想借此看看老三的忠心,”他还未说完,皇帝就已经出声了,“明早朕赐死她,比如两日后执行,朕要看看,朕的这个儿子,会不会为了救这个女人真的弑父造反?”
原来如此。
这次如清才算彻底懂了。
这个男人的意思是,首先,这个女人必须死;第二,以防万一,所以先下手为强,让她的死成为定局,第三,故意下令赐死这个女人,缓两日执行,来试探三王爷是否谋逆。
只是,这招棋险啊,万一三王爷真的反了呢?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瞎担心。
既然这个男人如此设计,必定早已做了万全准备、成竹在胸。
换句话说,如果三王爷此次未反便罢,如果真反了,这个男人必定早屯兵静候,只等瓮中捉鳖,是这样吗?
帝王之术,真真可怕啊!
如清冷汗涔涔,躬身:“奴才这就去找天牢掌事安排密牢。”
“嗯。”
将一切悄无声息地处理妥当,主仆二人便出了天牢。
此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
两人走在空旷广袤的宫道中,一前一后。
如清心中其实还有一个疑问。
拾步跟上皇帝,见对方面色还好,他便问出了口。
“皇上,所以,顺六子真的是聂弦音杀的?”
“不是。”
不是?
那也就是聂弦音是被人陷害的?
“那。。。。。。恕奴才斗胆,那皇上此举岂不是遂了凶手的愿,对方想要的,可不就是聂弦音死。”
“嗯,朕就是要将计就计,遂了他的愿,看对方接下来到底意欲何为?”
如清点头。
好吧,原来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握之中。
一阵夜风吹来,透体的凉,如清打了一个寒颤。
刚刚还暖烘烘的,竟然就起风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
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
看来,要变天了。
**
翌日清晨,天阴沉沉的。
卞惊寒一身朝服走在皑皑晨雾中,管深迎了过去,见对方眼中布满血丝,怔了怔,才躬身道:“王爷,上朝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嗯,”卞惊寒脚步未停,“神医今日还要帮本王出去找人,让薛富陪她一起去,保护好她的安全。”
“是!”
“还有,”卞惊寒脚步一顿,回头,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跟他道:“本王今日进宫,不知什么情况,你秘密召集好我们的人,等本王指示。”
管深一愣。
与其说一愣,不如说震惊。
召集好我们的人,等本王指示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要举事了吗?
其实,自从跟随这个男人,并得知他在暗中培养各种势力时,他就知道有这一天,也等着这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男人似是说得很轻巧,但是,他知道,走出这一步有多难,他一定是经过了煎熬和挣扎,才做的决定。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就是最好的证明。
昨夜一宿未眠吧?
管深颔首,响亮回道:“是!”
卞惊寒转身,准备继续出门,却又再次顿住脚,回头:“切记两点,一,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不得走漏任何风声,二,告诉他们几个头领,一定要等本王指示再动,就算本王身陷困境,本王也会有办法通知到你们,切不可擅做主张、贸然行动!”
管深怔了怔,“是!”
卞惊寒这才敛了眉目,朝服轻荡,拾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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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滴们,素子晚上要去参加个聚会,今天就两更哈,请见谅,么么么】
2 第713章 她不该杀吗(1更)
金銮殿
皇帝威严高坐,太子王爷百官分立两边。
三两个臣子启奏了一些赋税改革,以及修建河堤之事,皇帝一一给予了答复。
就在众人以为会如往常一样,就此退朝之际,皇帝突然开了口:“对了,关于三王府丫头聂弦音擅入龙吟宫偷看奏折、杀害龙吟宫太监顺六子一事,证据确凿,朕在此宣布,赐聂弦音斩首之刑,后日午时三刻执行!”
全场震惊。
太子王爷们昨日事发之时都在场的,自是都知道此事,文武百官们虽然昨日没有参加赏画,但是,在龙吟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多少都有些耳闻。
还以为一个丫头,是被人陷害的,听说那丫头也是这样说的,却没有想到还真是她所为。
一个丫头而已,擅入龙吟宫,偷看奏折,那一定会帮别人看的吧?
帮谁看的,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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