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公主听得专注,听完之后眉头拧了起来,“人心叵测,这国王的真心,究竟有多少?”
“追求再多,只会失去本心,很多人终其一生,追求名利,追求荣华富贵,追求着那些难以企及的东西,又或者,执着于复仇,执着于往上爬,执着于高人一等……到最后,年迈之时再回首才会发现,原来最后所求的不过是一片安宁,心的安宁,追求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到最后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秦默声音低沉,口气淡然,道:“公主,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若是因为旁的事旁的人迷失了本心,那我活着便没什么意义。”
他眼眸深深,看着天边的那一轮皎月。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月,这样的清风,这样的宁静,
年年岁岁都是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一轮明月,想着此刻的她在宫中做些什么,可曾乖乖吃饭,可能安然入梦,她可会有一日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他,在默默的守护,默默的等待着一个不可能出现的结果……
自来到公主身边后,他就不曾再一个人赏过月。
他的孤寂和落寞都被她强势的扫去,有了她,他的世界全然不一样了,如今这般温馨的相伴,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说他胸无大志也好,说他愚昧也罢。
在他看来,自己与那寓言中的国王是全然相反的两种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公主,苦练武功是为她,潜心修行是为她,努力坐上统领之位还是为了她,既然所有的都是因她而起,又岂会在得到她之后舍弃呢。
他别无所求,只愿年年似今日,岁岁如今朝,与她相伴相守。
愿将余生相依托,深情还从初识说。
第一百零四章 公主不蠢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 却甚是温柔; 随着风飘到耳边。
昭华公主心中一动; 几乎沉溺在他醉人的声线中; 面前男子坚定的话语; 俊朗的容貌; 深邃的眉眼,就像是一个柔情的网,将她紧紧的裹住; 再也逃脱不开。
她轻笑一声,看着秦默的眉眼一挑,“你就不怕我害了你?”
“害我?”秦默不禁莞尔; 好笑的抱着她,两个人影紧紧的贴在一起; 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味扑鼻而来; 秦默的心跳的很快; “公主会害我什么?”
“比如; 要了你的命; 伤了你的心……”
秦默低低地笑了起来; 低垂着头看她; 眼眸中蓄满了宠溺; 见她仰着小脑袋看着自己; 那模样实在是可爱的紧; 忍不住轻点着她的鼻尖; “我的心和命都给了你; 自然是随你处置,你珍惜也好,伤害也罢,那都是你的事情。”他并不在乎她是如何对他的,甚至很多时候,他倒希望她能自私一些,多爱自己一分,保护好自己。
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是她。
温润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昭华公主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只有一个感觉,她何其有幸,与他相识。
“这话听着,倒像是在与我表诉衷肠。”良久,她落下一句。
秦默的脸微红,迎着她的目光却也不曾闪躲,两个人相视着也就渐渐的靠近了,唇舌相依,淡淡的月光洒下,为他们的身上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两个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昭华公主微撤身子,靠在他怀中,眸光瞥向窗外,月夜沉沉,清风朗朗,吹来凉凉河风,心中只余安稳。
她很喜欢这样靠在秦默怀中,和他在一起,彼此相拥,相互依偎,会让她很有安全感,那种不管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哪怕天下所有人都反对她,他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后,陪着她与天下为敌的感觉,真的很好。
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你喜欢看月亮吗?”
“嗯。”秦默轻轻地应了一声,眸光瞥向天上的那一轮明月,月缺月圆,总能勾起人无限的相思之情。
“父皇就很喜欢看月亮,年幼的时候我很喜欢粘着他,他总在批完奏折之后站在御花园里看月亮,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彼时,我不懂他为何那么喜欢明月,也不知他为何明明不喜欢母后,却仍然娶了她,更不知他明明心中爱的是苏贵妃,对她却甚至冷淡,秦默,我可曾与你提过苏贵妃?”
秦默点头,“你幼时很喜欢她。”
“苏贵妃长得很好看,她身上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和柔情,苏暮雪的容貌和性情就与她有七八分相似,我每次看见苏暮雪,总觉得看到了另外一个苏贵妃。”昭华公主说着,身子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中。
“她喜欢看书,那些诗词歌赋,不管说到哪里,她都能背的出来,甚至说出很多典故出来,她喜欢煮茶,那一手的好茶道,便是我也惊叹不已,她泡出来的茶很是奇特,闻起来有着莲花的清幽,又有着雨后初晴的干净气息,可是品起来,却是带着丝丝的清苦…… 她总是喜欢摆弄着她院子前的花花草草,那些原本是侍女们做的活儿,她却要亲力亲为,我很多东西都是跟她学的。可就是这样温婉的好似没脾气的人,秦默,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做了什么?怎么来的?
秦默一怔,不解的看着她。
“你能想象就是这样一个淡雅如菊的女子,一个为了爱情甘愿放弃自由,终身锁在后宫的女子,竟然多少年如一日的将绝子汤当凉茶喝吗?”
秦默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昭华公主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清淡一笑,“你是想问,这件事是不是母后所为对吗?”
她话落,也不待秦默回话,自己低声道:“一开始确实是母后派人在她的吃食里下药,可是,苏贵妃是精通药理之人,这点伎俩又怎能瞒过她?那药,是她自愿喝的,她不愿生下父皇的孩子,父皇知道后,与她大闹了一场,震怒之下去了母后宫中,这才有了我……这事被母后知道了,我想她不待见我也有这样的原因,我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她不过是父皇盛怒之下发泄的工具,她看见我一次,便嫉恨苏贵妃一分,每嫉恨苏贵妃一分,便越不待见我,可我终究是她的骨肉,所以,她一面打压我,一面,又并未真的出手伤过我……”
她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与她无关的事情,甚至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可就是这样安静的她才让秦默越发怜惜。
“我以前不懂,苏贵妃明明是爱着我父皇的,她都愿意进宫了,为何不愿意为父皇诞下子嗣,可是后来,我渐渐明白了,她进宫是因为爱着父皇,可是这份爱,终究还是被现实给磨去了,她耗尽了青春,耗尽了心血,最后换来了后宫中日日夜夜的苦等,她若是孑然一身也就罢了,自己一个人守着那一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度日,尚能自欺欺人,可若是有了孩子,她势必会为了孩子争上一争,到时候,只怕不需几年,她就会变成自己原先憎恨的人……”
昭华公主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着这位苏贵妃,想着她就想到自己,细细的将两个人经历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一通,便觉得她和苏贵妃都是自己蠢死的。
苏贵妃那般聪慧的一个人,她会不知道嫁给天下最有权势的皇帝意味着什么?她会不知道自古帝王最是无情,与他相爱本身就是一场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可她明明知道,还是入了宫。
聪明人,应当审时度势,不论处于何等地步都要为自己筹谋好一切,可她倒好,入宫之后一不争宠,二不讨好皇上,只是一味的做着自己,清高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就是这样的性子,才越发不讨喜。
这男人大抵都是贱骨头,他一开始爱上你是因着你的清冷淡漠,觉得稀罕,可是久而久之,这淡漠也就成了他眼中的不识抬举。父皇虽是个长情之人,可他更是一位掌握着天下苍生生杀大权的君主,他又岂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瞒着自己服下绝子汤,岂能容忍她不愿意生下自己的子嗣……苏贵妃就像是一个剪掉翅膀的蝴蝶,被囚禁在后宫,守了父皇一辈子,爱了他一辈子,想来……也怨了他一辈子。
既是这样的结局,当初她为何要入宫?
至于她,前世她能一步一步的走到灭亡的地步,从头想一想,她到底做了什么,想了什么,一件一件的想,一桩一桩的想。
好似从她嫁给严如是就开始步步错,怀了孕连个孩子都护不住,孩子没了她就以为自己也没了,整天跟个行尸走肉似的呆在那院子里,旁人欺负上门了她也不管不顾,整个人就好似那出了家的和尚,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等到皇兄出了事,她才像是回过神来,然后,又是新一轮的犯错。
前世,她脑子好似生了锈的铁,动都不曾动一下,连深思都不曾深思一下,就那样被仇恨牵着走。
每一步都像是走向沼泽,每踏出一步就陷入一分,一点点的陷进去,一直到最后沼泽淹没了头,她才察觉自己走错了,反悔了,可是那时候,哪里还有转圜的机会?
她就是这样把自己蠢死了,如今回想起来,死得还真不冤。
感觉到她心情低落了很多,秦默将轩窗关上,抚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公主,逝者已矣,不必想那么多。”
“秦默,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秦默好笑的摇了摇头,“就没见过你这般鬼精灵的,公主若是蠢,那天底下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你倒是会说好话哄人。”昭华公主嘟着嘴。
“不是哄你,真心的。”秦默抱着她回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自己褪去外衣后在被窝内暖了暖,这才靠了过去,将公主搂入怀中,“怎么会突然这样想?”
“只是想到我做的那些荒唐事,有感罢了。”昭华公主含糊其辞道,她往秦默的怀中钻了钻,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司马成玉那边,上钩了没有?”
“嗯。”秦默将他与司马成玉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
昭华公主咯咯地笑了起来,“他还真是蠢得有意思,你接着说,他之后又是什么反应?”
见她心情飞扬了起来,秦默松了一口气,“他说想带人搅黄了司马清的差事。”
“干脆搅黄了?”昭华公主摸着下巴,笑得更欢了,“嗯,彻底捣毁了,一了百了,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若是那样,想必右相的脸色会极为好看,自己的两个儿子闹了起来,定会成为京城中一大笑柄。”
她笑的前仰后翻,秦默无奈看她,伸手将她护住,这件事情有那么好笑?他拧着眉头,道:“我将他往修园上引导了一下,他似未能听明白。”
“他听不明白是正常的,他若是能听明白,这鱼就钓不上来了。”昭华公主笑得滚进他怀中,“秦默你说,怎么会有这样蠢的人,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蠢了,没想到来了几个比我还要蠢上好几分的人,他们都不动脑子想一想吗?”
“公主不蠢。”秦默强调了一声。
“好,我不蠢。”昭华公主心情甚好,吧唧一声对着他的脸亲了上去,引得秦默又一次红了脸,她想着接下来的事情,心情又好了几分。
司马成玉傻,那司马清可不傻,右相更不傻。
这件事情,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人都行不通,定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从而将她自己暴露出去,可这出头之人是司马成玉,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一趟,最关键的点就在他身上。
她得利用他去看看那河道的情况,若是无事,只是贪点银子倒也罢了,若是有,她便干脆怂恿司马成玉搅黄了此事,这右相后院,也该闹上一闹了。
等他们之间裂开了,这司马府跟严如是之间,也该裂上一裂,她得好好筹谋一番,这裂缝若是大了,很多事情自然也就一一浮出水面。
第一百零五章 斗争
京城。
严如是在右相府歇息的消息也不知是谁流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京城又热闹了起来; 但这一回; 一句“救起落水的司马姑娘”以及他隔日便带着聘礼; 请了京城中最好的媒婆上门迎娶司马姑娘为世子妃; 才将这件事情坎坎掩盖过去; 没有闹得太凶狠。
因为此事,右相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责怪他们年轻人做事太过任性浮躁; 沉不住气; 大业未成就只顾着男女之事;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如今再懊恼也无济于事。
消息传到了皇宫; 彼时,凤铭暄正与左相,燕王; 李国公并几位阁臣商讨国事; 闻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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