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公主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午时,她迷迷糊糊转醒,尚未睁眼,便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公主醒了?”
秦嬷嬷连忙上前,将床帘拉上,伺候着昭华公主起身。
“是何人在外面大吵大闹?”,公主喝了一点薏米红豆膳粥,抬起头,问道。
“朝阳郡主和二姑娘在外面求见,因着公主您吩咐过,在您未醒之时,任何人不得进长信宫”,秦嬷嬷面色有些不好,“所以素衣拦着不让,她们在外面争执了起来”。
朝阳郡主是皇太后的哥哥李太傅家的嫡长女李清漪,二姑娘则是次女李静姝,若是论辈份算起来,这两位可都是她的姨姐。
她们二人,一个仗着太后的宠幸,骄纵任性,胡作非为,偏偏胸大无脑,最易受人挑拨,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跟她争夺,但凡是她喜欢的东西,她都要抢过去;而另一个,表面乖巧温顺,唯唯诺诺,其实心机深重,是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之人。
此番她摔跤,正是朝阳郡主趁她不留意,伸腿将她绊倒所致。
前世,她碍于皇家的颜面,碍于性格的束缚,一直温柔对人,哪怕旁人都欺负上门了,她还秉持着和为贵的原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她们颇多隐忍,让她们以为她好欺负,一个一个的都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朝阳郡主和右相之女司马蓁蓁更是直接爬上了严如是的床……昭华公主想到前世在这些人手中吃过的亏,眼眸微眯,她既然回来了,这人生也该改写改写了。
严如是,她是绝对不会嫁的,她们既然喜欢跟她斗,喜欢跟她抢,那她抽身之后,不妨顺水推舟,将她们送到严如是怀中,让她们自己明争暗斗去。
她才不跟着掺和!
这一世,她要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管他什么皇家颜面,管他什么世俗礼节,管他什么家族繁荣,都跟她没有半吊铜钱的关系!
再说了,那家族也不是她的,而是母后的娘家,她可不会忘记,她姓凤,而不是姓李,李氏若是坐大那可就是外戚专权,这天下,终究是她凤家的天下。
昭华公主挑了个最大的蜜饯扔进嘴里,淡淡的甜味溢于唇齿,赶走了她心中泛出的苦涩。
她薄凉的笑着,起身,面上绽放出一抹薄凉的笑容,“秦嬷嬷,将那件朝阳郡主最喜爱的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拿来给本宫穿上,既然她们来了,就去会会吧”。
长信宫门口,素衣与朝阳郡主僵持着。
朝阳郡主咬牙切齿的盯着对面的女子,怒斥道:“大胆贱婢,本郡主都说了正是太后的旨意,还不让开!”
素衣一脸倔强,固执的站在原地,即便面对着凶神恶煞的朝阳郡主,依旧没有退缩之意,“公主吩咐了,未经她同意,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还请郡主先回去,待公主醒来之后,奴婢自会通报”。
“放肆!敢说本郡主是闲杂人等,本郡主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朝阳郡主还待说什么,李静姝小心翼翼地拉着朝阳郡主的衣角,轻声劝道:“姐姐,公主抱病在身,不想见到闲杂人等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若我们先回去吧,若是公主醒来听闻了,怕是要误以为我们在这里为难她身边的婢女,公主若是生起气来……”,她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似是不敢再多言。
虽是劝解,可她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说朝阳郡主连公主身边的婢女都不如,出入还要看一个婢女的脸色。
朝阳郡主本就在气头上,闻言冷哼一声,怒气更甚,不屑地看着素衣。
她就是为难了她又怎样,她堂堂一个郡主,难不成连个低贱的婢女都收拾不了,她早就看不惯素衣,一直想找个机会狠狠的惩戒她一番,当下素手一扬,“啪”的一声对着素衣洁白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贱蹄子,本郡主还不信收拾不了你。”
“啊——”
她这一掌可是毫不留情,素衣被她打得头一歪,白净的面上瞬间发红,五指印清晰的落在上面,触目惊心。
素衣捂着脸,眼眶一下子红了。
李静姝站在朝阳郡主身后,眼看着素衣被郡主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她低垂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诮,原以为她姐姐只是比正常人愚笨了一些罢了,没想到,她竟是愚昧到这个地步!
她不过是稍稍挑拨,她竟真的动手打了公主身边的人。
李静姝眼角瞥见一明亮的身影漫步而来,她心中得意,面上却露出惊慌的神情,连忙拉着朝阳郡主,劝道:“姐姐,莫要再打了,素衣姑娘也是奉命行事,公主若是计较起来,怕是要责罚姐姐了”。
“哼,什么素衣姑娘,不过是个低贱的婢子而已”,朝阳郡主挑眉,冷冷的甩开她的手,语气不善道:“你个胆小如鼠的,这有什么好怕的?本郡主就不信了,她昭华公主会因为我教训了一个婢女而处置我”。
“噢,是么?”,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朝阳郡主抬头,正看见一绝色女子缓缓向着这边走来。
她面色苍白,额头裹着白色的纱布,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波光流转,甚为动人。她身穿一袭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烟云粉散花素软缎绸衫,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花纹,三千青丝散开,只撩了些许的发丝挽成了简单的碧落髻,用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别着,其余垂了下来,随着微风轻舞,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裙摆处落梅点点,衬得她气若幽兰,恍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昭华公主站定,眸光一转,落在素衣脸上,在看到她面上的五指印之后,面沉如水,转首,似笑非笑的看着朝阳郡主,道:“你还真是了解本宫,知道以本宫温和的性子,不会因为你教训了一个婢女而处置你”。
朝阳郡主早在见到她身上的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这可是她一直想要的,却被昭华公主得了去,这让她如何不气!闻言,她得意一笑,这昭华公主果真是草包一个,身边的侍女被打了,却只会忍气吞声,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日后还有谁会死心塌地的帮她。
她今日就是打了她身边的侍女又如何?她能将她怎么办?
朝阳郡主眯起眼,轻蔑的乜了昭华公主一眼,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扬起头振振有词道:“这卑贱的下人今日敢得罪我,明日便敢得罪当今皇上,我现在不过是出手替你教训下人罢了,你不必谢我”,语气半分恭敬都没有。
她面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开来,昭华公主冷笑一声,扬起手,对着她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五个纤细分明的手指印清晰的印了上去。
院子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素衣和秦嬷嬷惊了,晚晴怔住了,李静姝呆住了,皆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向来温婉,与人为善的公主竟然动手打人了,打的还是朝阳郡主!
而最惊愕的自然是朝阳郡主,她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脸,愤怒的抬头,嚷道:“昭华公主,你竟然打我……”
“啪——”
话未说完,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比之前更深的手掌印在了朝阳郡主的脸上,左右大小相同,深浅不一的巴掌印显得她的脸特别臃肿丑陋。
“本宫话还未说完,你急什么?以本宫以前的性子,自是不会跟你计较,可是现在,本宫忽然觉得自己这软棉的性子不大好,所以改了”。
昭华公主甩了甩手,闲闲地拨弄着头上的梅花发簪,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冷声道:“第一个巴掌,打你不分尊卑,见到本宫也不行礼,第二个巴掌,打你出言无状,行为过失,素衣是奉本宫的命令行事,你训斥她,就是在训斥本宫,你掌掴她,就是在打本宫的脸!”
第四章 成了淤泥
素衣没想到公主会为她出头,她看着面前公主挺直的身姿,眼眶温热,心中一阵喜一阵忧。
她感动于公主的宽待,喜的是公主终于不再隐忍,忧的是太后向来疼爱朝阳郡主,公主此番,怕是要引来麻烦。
昭华公主上前一步,纤细的手指捏住了朝阳郡主的下巴,一双桃花眼冰冷如霜,打量着她面上的巴掌印,见她睁圆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勾唇一笑,缓缓道:“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当初母后给你取这名字之时,是希望你如湖水一般清澈明净,可偏偏你却长成了淤泥,难道是本宫对你太好,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以至于连本宫身边的人你也敢动手,你当本宫是死了的吗?这是第一次,本宫暂且放过你,如若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
朝阳郡主长这么大,何时被人打过,在内,她被爹娘宠着,下人们捧着,在外,因着皇太后的偏爱,所有人都顺着她,这也是她性子骄纵的原因。
她捂着疼痛的脸颊,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反击,一抬眼,却对上昭华公主那一双泛着冷光的幽眸,那眸子深幽似海,如无敌深渊一般,隐隐藏着冷锐锋芒,她一怔之下,被她眼中的凌厉和狠毒给吓到了,一时之间,竟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同样惊骇的还有李静姝,她怎么也没想到昭华公主竟然会动手教训姐姐,她不是向来温婉吗?怎么摔了一跤,性子大变了?
李静姝看了看怔住的朝阳郡主,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上前一步,劝道:“请公主息怒,姐姐她并非故意,还请公主饶过姐姐这一回,静姝在这里谢过公主了”。
昭华公主侧首,清冷的眸光落在她面上,静静的打量着她,不言不语。
李静姝被她这般看着,有些忐忑,不知昭华公主此番是何意,她定了定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公主真是冤枉姐姐了,我与姐姐一同进宫拜见太后,太后听闻公主醒了,甚至想念,姐姐就自告奋勇前来寻公主……太后还在永寿宫中等着呢”。
这一句话提醒了朝阳郡主,她缓过神来,怒视着公主,咬着牙齿,暗恨道:待会儿到了太后面前,看你怎么得意!
昭华公主眼眸眯了起来,她们早不提,晚不提,这时候将太后抬出来,这是在拿母后压她吗?
她这是有多不受待见?让外人抬着母后来压制她。
好,很好!
永寿宫。
皇太后闲来无事,唤了娘家嫂子李太傅之妻谢氏和恭亲王妃一同打马吊牌,因还差一人,便叫了容嬷嬷跟着凑个数,将牌局圆了起来。
恭亲王妃看着手中的牌,笑开了花,道:“太后的手气可真真是好,这一连三轮都是主将,不过这一吊啊,我是赢定了”,说着,打出了一张七索。
“哟,这可真是大了”,容嬷嬷看了看手中的牌,笑道:“奴婢手气差,手上最大的才是六索,这我可要不起”。
谢氏眼角瞥见太后的手,见她右手微微移动,摸上了其中一张牌,似是要出,连忙跟着后面道:“我也不要”。
“你们啊,莫不是在让着哀家”,太后打出一个牌,赢了三吊,笑吟吟道:“喊你们来陪哀家玩玩的,牌桌上不分大小,不过是图个乐子,你们这一个个的尽让着哀家,这可不行啊,下回啊,还是跟你们打叶子牌,不玩这个了”。
“瞧太后说的”,恭亲王妃将手上的牌摊开,指着牌道:“瞧瞧,瞧瞧,臣妇手上这牌,三十,二万,四索,七钱,九钱……这牌怎么打?这也没办法打啊,臣妇倒是想赢个一吊两吊的,那也要有牌才行啊”。
太后闻言笑了起来,扭头,看向谢氏,“你手上什么牌啊,给哀家瞧瞧”。
“臣妇的牌差得很,不看也罢”,谢氏怏怏然一笑,手一松,将牌推到了桌子中央,跟打出去的牌混在了一起。
恭亲王妃眼尖,瞧见了其中有九索和百万,分明比太后的牌大,她眼眸微闪,却聪明的不曾点破,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昭华公主的身子怎么样了,估摸着这会儿她们三个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清漪是个皮猴儿,没规没矩的,每回见到昭华公主都要玩闹一番”,谢氏提到自己的孩子,面上绽放出慈爱的笑容,嘴上却道:“若是清漪有昭华公主的一半温婉,静姝有昭华公主的一半才气,我这个做娘亲的就知足了”。
“昭华公主温婉大气,朝阳郡主俏皮可爱,静姝这孩子也是个乖巧懂事的”,恭亲王妃笑道:“姐姐还说你家是个皮猴儿呢,你还是没看到我家那个,那可真真是……每日都要被她气上几回,这不,今日知道我要入宫,非吵着要过来,我怕她吵到昭华公主,硬将她锁在了后院……”
正说着话,突然,朝阳郡主一掀屋帘,闯了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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