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说书人一样,说出来的话生动搞笑,颇为风趣幽默,若是寻常人,早就被他逗乐了,可是秦默却越听面色越黑。
照他这么说,他们的画像都挂在他家里,他话语里的意思,岂不是说他们平日里的动向也被他掌握在手?是他在暗中查他们,还是他爹在暗中查他们?
严家果然不简单。
“干嘛黑着一张俊脸,跟本少爷欠了你几百万两银子似的?”严如玉拉了拉衣领,“你若当真要与我共赴**,也不是不行,我这个人很随和的,只是有些话,我得事先说清楚,我要做上面那一个。”
秦默:“……”
原本以为,自己在见到仇人的儿子时会分外的眼红,可是面对这样的……他实在不知该拔剑一刀杀了他,还是该拿一团棉布堵住他的嘴。
面前的人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他不知道,但是,再让他这样胡扯下去,怕是要扯到明年。
“严公子就不怕我杀了你?”种种讯息,严家的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他能出现在此,便说明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他却能淡然处之。
他是有恃无恐?还是故作镇定?
很显然,严如玉这两者都不是。
他挑起眉头,给秦默抛了一个漂亮的媚眼,这动作若是旁的男子做,自然是又恶心又猥琐,可他相貌俊美,由他做出来,只让人觉得俏皮可爱,“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舍得杀了我?”
“不要叫人家严公子,太生疏了,你唤我如玉便好,或者,随着我那些兄弟,叫我一声纨爷,小爷我难得遇见喜欢的人,已经一见倾心了。”
秦默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眸光凌厉,“跟我走。”冰冷的一句话落下,他转身就向外走去,对这样的地痞流氓,你千万不能反驳他的话,因为你越与他较劲,他越来劲。
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
佛安寺后院。
昭华公主沐浴更衣之后,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出来,眸光落在大大咧咧坐在小椅上跟谢绍延和秦默称兄道弟,半分自己被擒住的觉悟都没有严如玉身上,唇角抽了几抽,有些无奈。
前世,她虽是嫁给了严如是,可是见到严如玉的次数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只手,一来,她常年待在后院,不出去,二来,这严如玉与严家关系不和,几乎不回府,一直是睡在青楼。
关于他的事情,倒是听说过不少,严如是对这个弟弟很是反感,每每跟她说起来,皆是一脸的厌恶。
他的娘亲原是严府的一个侍女,平西侯爷一次醉酒后强要了她,她怀了身孕之后,就被抬了妾位,生下了严如玉,在严如玉八岁那年,他娘亲就病重去世,从此,他性情大变,最后投奔了燕王。
瞧见昭华公主走了出来,严如玉漂亮的小脸蛋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妹妹好。”
昭华公主脚下一个踉跄,瞪了过去,“放肆,谁是你妹!”
“先帝在时,我姑姑进宫,封为良妃,先帝便是我的姑父,皇上就是我的表哥,那你,自然就是我的表妹,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妹妹你竟如此的倾城倾国,哥哥来的急,未曾备上好礼,妹妹莫要着急,回头,哥哥一定将礼物补上,保准让你满意。”严如玉说的一本正经。
昭华公主:“……”
谢绍延没能忍住,噗嗤一声,将刚喝进去的酒水全都喷了出来。
秦默则无语望天,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素衣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提醒道:“严公子,话可不能这样说,皇上毕竟是皇上,公主毕竟是公主。”这皇家怎么能跟民间相提并论呢。
哪朝哪代的后宫不是佳丽三千?若是这样论起来,皇上的亲戚岂不是数都数不过来。
京城里头的名门望族之间,或多或少都联姻过,这样算,岂不是大家都是一家人?
哪有这样算的?
严如玉却半点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甚是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之后擦了擦嘴,满脸得意,道:“那是,我表哥可是皇上,我的表妹可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公主,有这么强大的靠山,日后去逛窑子,看谁敢不买我的账!”
昭华公主:“……”
秦默:“……”
头一回看见公主吃瘪,谢绍延低垂着头,肩膀忍不住抖动,见过装傻充愣的,可是脸皮厚成这样的装傻充愣,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回,当真是开眼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严如玉
仿佛没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化; 严如玉又灌了一口酒,不满的敲了敲桌子,对着素衣嚷道:“有没有小菜啊?这光喝酒有什么意思?难得见到我的仙女妹妹,又跟我秦大哥还有延哥相识; 咱们痛快的喝一杯!”
昭华公主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她眯着眼盯着严如玉看了半饷,走上前; 坐到了秦默身边,吩咐道:“素衣; 去做几个下酒小菜; 再搬几坛上好的女儿红来。”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严如玉,不曾移开过。
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偏生笑容很是纯真的少年,性格如此的极端扭曲; 定是年幼时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和苦痛; 他的笑容是冷的,心更是冷的。
金钱和利益怕是收买不了他。
若要收服他; 就要让他认可你。
“你唤我一声妹妹,那是与我亲近; 可我却不能唤你哥哥; 不若叫你小玉儿如何?”昭华公主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端了起来; 对着严如玉示意道。
小……小玉儿?
这下轮到严如玉吃惊了; 他漂亮的桃花眼眨巴眨巴; 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公主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秦默唇角勾出一丝浅笑,谢绍延直接笑趴在桌上,对着一个男子叫“小玉儿”,公主这也太损了。
“怎么?你不愿意?”昭华公主挑眉。
“怎……怎么会?”严如玉很快收起诧异之色,端起酒杯,对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仙女妹妹喜欢就好。”
“小玉儿够爽快,本宫喜欢。”昭华公主也跟着一饮而尽。
陈酿十年的好酒,酒香浓郁,劲道不小,寻常女子便是喝一口都红着眼睛叫辣,她却眼睛眨都不眨地喝下去,面色不变,更不用说,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能够放下身段,与他同席而坐,把酒言欢。
严如玉眼中的惊诧之意更甚 ,面前的公主,果然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这倒是有意思。
他此番前来,本是带着试探之意。
秦默是公主的人,他能出现在那里,必定是公主吩咐的,她一个闺中女子,竟然能够顺着一个很小的线索,追到那里,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想看看,这个与严如是订下婚约又悔婚再嫁的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几杯酒下肚。
昭华公主面若桃花,笑着开口,道:“京城好风光,小玉儿既然来了,不若多住几日,明日就让你秦大哥和延哥带着你四处转转,如何?”
“多谢仙女妹妹好意。”严如玉应承了下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抿了抿嘴,感慨了一句,“这京城再好,繁华胜地,也是天子脚下,再怎么玩闹也得有个限度,我这个人随意惯了,最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昭华公主和秦默,谢绍延对视了一眼,三个人眼中同时划过一道深意。
严如玉却好似全然未觉,自己干了一杯,接着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若能年年如今日,对月饮酒,岂不快哉! ”
谢绍延一手捏着酒杯,一手叩着桌面,意有所指,“若能心无旁骛,确实快哉,就怕心中有欲,欲!望无穷,看月不见月,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平白浪费了这大好的风光。”
严如玉斜眼看他,“延哥呢?能心无旁骛吗?”
谢绍延慢慢的饮了一口酒,看着天边的那一轮明月,声音有些飘远,“苏轼有云: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有如此良景,又怎会再有他求。”而他唯一的遗憾,却是未能抓住心爱之人。
严如玉修长的手指轻轻摩着酒杯,面色有一瞬间的严肃,良久,扯唇一笑,“延哥是大雅之人,我这个人粗鄙惯了,不懂得清风与明月,只知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他猛然灌入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转瞬即逝。
不是他的,多一分他都不想要。
可别人欠了他的,他睚眦必报,分毫必取,定要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严如玉在皇家别院一直喝到夜幕垂下,打算在此住下,说要跟仙女妹妹好生叙叙旧时,被谢绍延拎着衣领子拽了下山,二人一同去了醉春楼,点了花魁作伴。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早已熄灭,进入了梦乡,唯有这里,正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香薰袅袅,芙蓉帐暖。
案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酒,严如玉斜靠在软塌之上,一美人靠在他怀中,给他剥着葡萄,另一美人蹲在他脚边,为他捶腿,还有一个美人站在他身后,为他揉肩,这情景,怎一个舒坦了得。
谢绍延站在一旁,好笑的看着他,“你在祁州也这样?”
“祁州的美人太生硬,不如京城的贴心。”就着怀中美人的手吞下一颗葡萄,严如玉笑的很是自然,“还是跟着延哥有肉吃,这一路走来,真是累死我了,路上连个像样的美人都没有,漫漫长夜,实在是太过寂寞。”
谢绍延眯着眼,意味深长道:“你来京城,就只是为了寻欢作乐?”
“也不光是如此。”严如玉翘着二郎腿,示意美人按摩得重一些,道:“我也老大不小了,祁州的美人都自觉配不上我,我得在京城里头寻个俏娘子带回去。”他说着,一顿,“俏美人没有,俏公子也行,我看今日那个驸马爷就不错,相貌与我倒是有的一拼,我得多与他接触接触,说不定他就红杏出墙,随了少爷我……”
谢绍延喝着酒,看着严如玉,满眼都是玩味,他说话没一句正经的,全都是胡言乱语,可每一句都有所图,恐怕他真正想接近的不是秦默,而是昭华公主吧。
就是不知他是对昭华公主起了疑心?还是想通过公主达成什么目的?抑或是,两种都有?
严如是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皇上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投进来。
面前的这位,他若是同盟,便能事半功倍,若不是……他绝对比严如是还难以对付,他不介意先行替皇上解决了他。
一念至此,谢绍延叹息一声,面露哀伤,“却原来,你只瞧上了他吗?我还以为……你对我不一般……”
严如玉头一撇,看着谢绍延的眸光闪闪,满是笑意,“人家这不是跟你走了吗,你还说我不爱你?延哥可真真会伤我心。”
一旁伺候着的几位美人面面相觑,现下是什么情况?
佛安寺后院。
严如玉一走,昭华公主面上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天冬,速速去一趟宫内,我要严如玉的所有资料!”
“这个严如玉,你怎么看?”昭华公主问秦默。
“不简单。”秦默拧着眉头,“出手杀人,毫不犹豫,可见其做事果断,心狠手辣。知道我在里面之后,不曾惊慌,反倒将我拉出来,是与我胡扯,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可见其胸有成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故意扭曲话音,与我们拉近关系,很会审时度势……是敌是友,难以分辨。”
“没有他爹的旨意,他会过来?这小子看着嬉皮笑脸,其实很是精明。”昭华公主抬头,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面色凝重,“就是不知,他对严家的恨意有多少?”
若是足够浓烈,那与他联盟未尝不可,可若是不够深,那此人就留不得了。
一直跟谢绍延喝到子时,严如玉才摇摇晃晃地靠在一美人身上去了厢房,他手指微动,美人就缓缓地倒了下去。
严如玉站在窗口,看着夜空,眸光清明,不复将才的情|欲弥漫。
不多时,一个红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后,媚娘看着他背影,叹息:“公子您刚到京城,就把自己的名声败坏了。”先是逛青楼,再是当着众妓|女的面,跟谢公子**,紧接着,夜宿青楼。
怕事不出半日,平西侯爷庶子的“好名声”就要传出去了。
“那位知道我来了吗?”严如玉眯着眼睛,他入京,明日头一件事情就是进宫面见圣上,见到皇上该怎么说,来之前,侯爷已经耳提面命了。
可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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