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想这金陵城中,要是有一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不计美丑非萧玉莫属了。
更有几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年轻公子哥儿走上前去,对着薛青衣嘲笑道,“哟,你还真当自己是宁国公府的小娘子啊,不开心就胡乱挥拳的,这儿可是迎客来,哪是你该胡来的地方。还真是不害臊,咱哥们见过不要脸不要皮的,就没有不要爹的。”说着,那些人把薛青衣团团在了桌子中央,哄堂大笑了起来。
夏荷在进迎客来时已经跟着方骏去了二楼的雅间,这也是薛青衣事先就安排好的。
现在楼下桌子上坐着的只有薛青衣一人那些人见她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就是婊子和戏子也比你有情有义多了,人家可是为了家人甘愿入青楼做那出卖皮肉的营生。”那些人当中的一个尖头猴腮的小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薛青衣一番,尖声笑道,“看不出来,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做出来的事情却是连那些妓子都不如。”
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小姑娘说出这样让人羞愧得恨不得撞墙的话来,大厅里起哄有之,谩骂有之,看戏有之,却没有一个出来为“萧玉”说一句话,可见“萧玉”的恶名已经深入人心了。
薛青衣的目光往甲平那里望了一下,在这些人围过来的时候,她在甲平的眼睛里看到一瞬而逝的喜色。这些人很显然甲平是认识的,谣言是今晨刚发布的,她来这里只不过是凑巧。
那些人来得却没有那么凑巧了,萧炎和萧蓉蓉当真无所不用其极,这两个人合起伙来,想要用世人的口水吐死她,萧炎这个蠢的,很明显的已经入了萧蓉蓉的套。
薛青衣的眼里寒芒毕露,在众人以为她会羞愧地落荒而逃时,她却哈哈狂笑了起来。
这笑声在此时听着说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说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的变异,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薛青衣的身上。
只见她清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之后,朗声开口道,“众位郎君都是为人父,为人子的,试问天下有哪一个父亲会在坊间大肆的宣染自己的子女德行上有亏的?这历朝历代也怕是没有吧。
薛青衣走近尖嘴男身边,笑着问道,“你阿爹有在公从场合说你如何如何坏?如何如何不敬孝道,有吗?”
尖嘴男脸上涨红成了猪肝色,急道,“爷又不是那无情无义之徒,当然没有。”
“那就是没有,你们呢?有还是没有?”
尖嘴男身边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他们是来讨罚萧玉的,怎么一样子变成她来逼问他们了,他们茫然地摇了摇头。
“大家都没有吧。”薛青衣扫视了大厅一圈,又笑了,“是啊,大家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无论好坏,爱护都还来及,怎么舍得伤害。不说别的,就说乌衣巷柳员外家的女儿吧,不顾父亲反对,一意嫁给一个外乡的粉面郎君,结果被骗财骗色,最后连祖宅都变卖了,那女儿最终后悔不已,觉得无脸见柳员外,可柳员外还不是原谅了爱女,还不是因为她是柳员外心头掉下来的一块肉。”
薛青衣此言一出,众人的神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世上有哪一个爹不疼自己的儿女,如“萧玉”所说,这么大肆宣扬自己的女儿无情无义的亲爹还真是没有,莫非萧玉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可眼前的小娘子分明手无缚鸡之力,目光清明,举止端庄,也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徒。大家对萧玉粗鄙刁蛮的印象一直以前都是从坊间听来的。
反而萧玉的亲爹是出了名的不着调,前些日子还在迎春楼和少年郎君哄抢妓子,这么看来这小娘子真是被自己亲爹给坑了,还真是可怜。
这么想着,众人看着薛青衣的目光充满了恻隐之心。
食客中有一个长相端正,一脸浩然正气的中年儒士起身道,“小娘子所言极是,要是我家阿瑶被人胡乱指摘,我肯定饶不了那污陷之人。就算儿女再有错也是关上门,自己教训,断不会在外宣扬自己子女的不是。”说完,那中年儒士摇摇头,道“你那父亲,真真枉为人父。”
中年儒士这么一说,周围的食客纷纷过来对薛青衣安慰了起来。
一旁的甲平看形势不对,忙怪那带头的尖嘴男使了个眼色。
那尖嘴男接收到甲平的目光,挤进了人群中,指着薛青衣道,“巧言令色,不是你指使你母亲和你父亲和离的,明明你就是不孝女,还想倒打一耙不成。”
薛青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不急不徐地道,“请问阁下是谁?和宁国公府又是什么关系,就连府中的下人都未必知道我母亲是什么原因和父亲和离的,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那面薛青衣的质问,尖嘴男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忙把目光调向贾平的方向,贾平暗暗对他摇头,尖嘴男得了贾平的指示忙寻了一个空隙,准备开遛。
不料围观之人见他有意逃脱,却自发组成人墙,把他挡在了中央。
尖嘴男见此,穷词道,“你管我哪里知道的,反正你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不孝女。”
薛青衣抿唇一笑,继续道,“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就见你逢人就污蔑我的名声。当真是用心险恶,即然你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看还是把你送进京兆尹,我萧玉可是良民,这不孝的罪名我萧玉可是当不起。我要告你诽谤纯良百姓,你还是和官老爷说吧。”
“对,把人送进京兆尹去。小娘子,你放心,我们会和你同去,为你作证。”食客中有人热心地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抵赖
如果说刚才大家对薛青衣的话还有一点质疑的话,现在在场的众人是百分之百信了薛青衣。
尖嘴男也慌了,他是拿人钱财,听人吩咐办事,可为了点银钱就见官入狱的话,就不值得了,不过接触到甲平冷冷的视线,尖嘴男到底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虚张声势地说道,“这是你父亲萧炎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要见官要拉的人也不是我。”
“这里所有人可都是听你说的,你休得冤枉了我父亲,人证都在这里你休得抵赖。还是趁早束手就缚,和我一同去见官。”
此时方骏施施然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他在二楼按夏荷说的等着薛青衣久不见她上来,担心她出什么事,就下来看看,就撞见了这么一出,忙叫了手下直接就捆了这个尖嘴男。
这下尖嘴男彻底地慌了,朝着甲平的方向叫嚷道,“喂,甲平,我们事先可是说好的,我收钱办事,现在她们要拿我见官呢,你得救我,不然别怪我不守道义。”
这个尖嘴男是平时游手好闲,专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肯办,为了怕被人认出是宁国公府之人,甲平特意从石头城里找来的人,没想到这人如此不经吓。
甲平心中不禁暗暗后悔,现在他是左右为难,留下来他的身份肯定会被识破。如果走,那尖嘴男肯定会供出主谋,那主子的身份无疑会暴光,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为主子指使,但对主子的名声肯定会有不良影响,可眼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再考虑。
因为迎客来的掌柜的方骏已经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甲平立马起身,不料方骏的动作比他还快。
在他坐起身,准逃逸时,方骏人已经到了他的跟前,而且迅速就出了手,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在方骏出手时,甲平就知道今日想要出这迎客来是难了,他虽然自恃武艺高超,可在方骏面前还是棋差一招,在两三个回合的交锋之下,甲平就败下阵来,被方骏反剪在了身后,并被迎客来的小厮捆住了手脚。
见甲平也被掌柜的捉拿,尖嘴男更是慌乱不已,向方骏连声告饶,道,“掌柜的,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都是这甲平吩咐我污了小娘子的名声的,还请掌柜的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对于尖嘴男这种小人行径,甲平内心不愤,不过此时对此人多嘴反而对形势不利,所以甲平只是狠狠地瞪了尖嘴男一眼。
方骏当然不可能去理会尖嘴男。
萧蓉蓉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甲平办理,这甲平也是有几分真本事,不是空有武艺头脑简单之人,他转念一眼,就把矛头对准了方骏和迎客来,冷笑着道,“方掌柜的,迎客来名闻天下,你们就是这么招待宾客的,要是天下之人知道迎客来是如我这般捆绑着招待的,怕也没有人再敢上门了。”
薛青衣也挺佩服这个甲平的,事到如今了,还能临危不乱,声东击西。不过他既然是萧蓉蓉的手下,也只能自认倒霉,她再宽容也不可能放过对自己动手的人。
“迎客来当然不可能这么招待宾客,可如果是宵小奸佞之辈,迎客来断然也不会助纣为虐。我还要感谢掌柜的出来主持正义。”薛青衣说完这一句,指着尖嘴男,语气凌厉地道,“甲平从我出庄子起你就跟在我身后了,你敢说你没有和这个人勾结企图陷害我吗?萧家二娘子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薛青衣的话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围坐着的或者站着的食堂们交头接耳,原来今日一出还有宁国公府的二娘子萧蓉蓉在其中作祟,这宁国公府的水还真是深啊。
望着食客们别有意味的眼神,甲平暗道一声要遭,抵赖道,“这位娘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何来跟踪一说,还有萧家娘子是谁我也不知道,你别胡乱喷人。我好好一个良民,前来迎客来喝茶,却被你们扣下,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薛青衣呵呵一笑,“你以为你不承认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谁了,贾平你莫忘了,我也是从宁国公府出来的。你虽然平时不太露面,并不代表没人认识你。你是宁国公府二娘子萧蓉蓉院子里的园丁,至于她为何要委屈一个武艺高超的人守着花园,这其中又有何不为人知的故事,也就你们两个知道了。如果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府里管事那里的人事册子里估计会有你的大名。你是要我拉着你去宁国公府里,还是现在老老实实地交待。”
面对眼前镇定自若的小娘子,甲平知道无论他如何抵赖也是无济于事,眼下只能保全主子,自己咬牙承认一切。
“我确实是宁国公府之人,但这一切与二娘子无关。我是看不惯你对自己的父亲不孝不敬,才想着要揭穿你,让世上看一看你的真面目,今日被你擒下,我无话可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好,好。”薛青衣拍了拍手,道,“甲平,你可真是忠心护主。事到如今,还要把这脏水泼到我身上。还意图诬陷我父亲,让我们父女失和。”
薛青衣调转头,对一旁地尖嘴男,问道,“你怎么说?是去衙门里说呢,还是在这里老实交待。”薛青衣看他畏惧地望着甲平,又道,“你不用怕,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保证护你周全。”
“李四,你敢。”甲平见尖嘴男抵挡不住,要道出实情,忙开口警告道。
那尖嘴男见状却不理甲平,对着薛青衣道,“你一个无权无势之人,你凭什么护你周全,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信她,迎客来你总该相信,只要你道出实情,我们迎客来护你到底。”
有方骏做保证,尖嘴男思量了一下,决定道出实情,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事不能怪他。
一楼祝大家中秋节快乐,月圆人团圆……唯一不足的是,这样的日子,居然下雨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实情
“我道出实情后,你们得给我一笔银子跑路费,宁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我得罪了,金陵城我是不敢再呆下去了。”李四光棍一条,却是惜命得紧,这次如果开罪了二娘子,他怕事后自己没有活路。
这李四倒也不傻,方骏二话不说,就叫人去柜台支了一千两的银票,交到了尖嘴男手上。
甲平看着这一切咬牙切齿,暗道李四无耻。
李四收了银票,看了看,揣入怀中,倒也干脆,直接就把知道的供了出来。
“昨夜我在自己家里喝小酒,然后甲平找到了,让我今日到迎客来宣扬。”甲平的眼神对着薛青衣,嗫嚅着说道,“小娘子对自己的父亲不孝不敬,让污了你的名声。他给了二百两的银子,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三百两。”
“无耻之徒,你血口喷人。”甲平两眼突出,恨不得立马揍他一顿,却被迎客来的小厮用布团堵上了嘴。他的嘴被塞着,人又被人缚着按倒在地,只能把两只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大小。
“甲大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都这时候了,你也别再逞能了,老实承认了吧。”尖嘴男看了甲平一眼,继续道,“当时我还犹豫了一下,这事说来也不是难事,给一百两银子也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