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怎么说,高三娘子在外面的表现还算很…规矩了,至于人家在自家府里又是怎么抒发她的感怀呢?楚静茗无辜地表示:她没本事打听别人的内宅私事,所以不知道!!她也绝不会说某人因为曾经不小心在嫡母说出许多自己心怡某位表哥的话,结果害自己的贴身丫鬟被罚了月例还被换去别的地方当差的这种小事…呃~话题又扯远了。
楚静茗看着正房一侧用中间嵌着月洞门的多宝架做为隔间,多宝架上的格子里有放著书的,也有摆着花瓶的,还有几个格子里摆着样式精巧又少见的摆件,透过双面镂空的格子,又正好可以看到另一边书房里的景象:一张大大的书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还有几本书,大大的窗台下摆着一张矮榻,榻上的一角搁着矮几,几上还有香炉并一套茶具,那个矮几看着像是能移动的。
楚静茗又转头看向另一边,但只一眼便回头不敢再看了,原因无它,那一边正是傅煜炀平时睡觉的卧房,她再大胆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睡觉的地方不放,更别说主人这会儿正坐在她面前呢,好歹留着名声让人打探…。
“刚换一个地方住,正好卢管事拨给我的其中一个叫孙均的懂得分辨那些珍奇之物,便让他挑几样好的摆到架子上,听他指着那些东西跟我说着来历,我才知道父亲竟也收藏着许多好东西,只是他一向寡言,既没跟阿娘说过也没有教我学怎么辨认那些奇珍异宝,倒是白白浪费了他生前四处淘来的那些好东西。”傅煜炀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几句,却是没说半句怨怼之语。
楚静茗却是心里明白这种事很难说,如果傅煜炀和高氏一早就知道那些东西可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话,他们或许真的会过得不错,但是也可能引来族人的觊觎,碧月说她向金桥打听傅家的事时,金桥就跟她提过说他们老家的人在高氏死后还曾经欺傅煜炀年少无知,想要骗走傅煜炀他父亲留下的一点田地,多亏高氏很早前就将之记到傅煜炀名下,那时的傅煜炀又进了国子监,傅氏家族从没出过大官,对半步进了官场的傅煜炀难免心有忌惮,所以才没敢步步紧逼,金桥又说傅氏那些族亲与他们家之间,便是最亲的那位也已经隔了老远,日后,傅煜炀若肯帮衬一二,那是给他们面子,便是不帮,对方也未必有理,毕竟傅煜炀有今日可不是家族那些人养出来的。
“如此甚好,看得出来傅郎君的日子也是越过越顺遂了。”楚静茗笑道。
“还差得远了,来!吃点心,看看合不合妳的口味。”傅煜炀摇摇头,似意有未尽地把婆子送上来的茶点往楚静茗微微一推。
“谢谢!”楚静茗也不客气,伸手拈了块圆形的糕点,然后轻咬一口,一股杏仁香甜的气味立刻滑入口鼻之间,糕点松软虽不及入口即化,但也很快就消失在嘴里。
楚静茗只吃下两三块点心,便也知道作点心的婆子手艺不错,心想沛国公对这门生倒是大方,连这么好的厨娘都舍得给他用,楚静茗却不知沛国公府的门户比之汝南郡公府又高一级,再加上地位特殊,所以吃穿用度上使唤的奴仆,即使称不上一等一的好,也定然是一二流的人才,卢管家拨给傅煜炀当厨娘的婆子在沛国公还不是最好的呢。
傅煜炀见楚静茗吃得眉开眼笑的,心里自然跟着觉得欢喜,暗暗想着回头让金桥代他好好谢谢余大娘,又想着她喜欢吃这里的点心,那么应允婚事的机率会不会更高一点呢?
傅煜炀这么思索着的同时,不料楚静茗也恰恰想起了自己今日来访的目的,举手投足之间忽然收敛了几分,她吞下手边的点,又示意巧竹递过手巾,擦了擦嘴边和手上的碎屑,然后一本正经地挺直腰杆,坐在那里直直地盯着傅煜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三章 理解
傅煜炀原就一直注意着楚静茗的一举一动,所以当他看见楚静茗停下吃点心的动作,接着又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时,心里的那口气突然跟着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楚静茗也是满心忐忑,坐在那里纠结了半天…还是没那个胆子指着人家的脸,问一句:‘你为什么想娶我?!’这种对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来说,称得上是不知羞耻的问题,于是到了最后,她只能双肩一垂,哀怨地叹一口气…低头拿起桌上的点心继续默默地吃,小口小口地咬着糕点,眼眶里盈着淡淡的泪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我好委屈~好委屈~~我委屈极了!!!’的氛围。
傅煜炀原先从沛国公那里得知楚郡公并未同意他和楚静茗的亲事,却也没有一口回绝时,他心里便有些失望,但同时又似乎有点理解,只是因为不敢肯定,所以才会琢磨着先见楚静茗一面,却没想到念头刚一生出不久,便遇上显然是到特意来寻他的楚静茗,于是心里的猜测也从三分肯定立刻变成七分肯定,如今再见到楚静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七分肯定随即升高到九分,甚至对自己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也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九娘是不是想问…某为什么想要求娶于妳?”傅煜炀从容地看向楚静茗,浅浅的笑容带着些许安抚人心的意味。
“是呀…为什么呢?除了有过几次礼貌的客套话,除了在终南山那时…不过那也没什么呀!我只是让你借住而已,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往来,到底为了什么呢…。”楚静茗咬紧唇瓣,心中五味杂陈,望着手中的茶杯,喃喃地问道。
“因为我心悦九娘甚久…其实我一直盼着有一日能亲口向九娘表明心意,往日我功未成、名未就,便连请个身份贵重的人上门提亲都无法做到,所以只得藏起这份心思,不过如今有恩师为我作主,我必然会给九娘一个体面的婚礼,虽说想如同楚三娘子或楚五娘子那样能热闹风光的出嫁是不可能了,九娘也该知道婚嫁的规矩…唯有这一点,某心怀愧疚。”傅煜炀的眼眸里有着异样神采,心里彷佛松了一口气般地轻快。
“哈?!”楚静茗猛然抬头,傻愣地盯着傅煜炀,她有没有听错?!这家伙说他喜欢她吔!可是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还是说因为他跟她一样可怜,从小到大没见过几个异性,难得见到一个长得还算顺眼的,就认为自己喜欢对方了?不过这种准则应该用在楚静蓉或楚静芸身上比较合适吧?虽说配给她们的男主都是万花丛中过千帆(?),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所以才只能看得上她们那种水平超高的容貌…不过也不对呀!傅煜炀好像也见过她们两人吧?怎么可能没看上她们其中一个,反而看中她呢?
“妳不信我没关系,反正我自己晓得自己对妳心意并非作假就成。”傅煜炀笑了笑,把楚静茗的迟迟没有反应解释为因为不相信又不敢轻易表示,所以干脆装傻了…。
“我一直以为你会选择申国公府的那一位小娘子,毕竟你们比较熟嘛,而且她对你似乎也心怡多年了,难道申国公从没向你暗示过他有意招你为婿?”楚静茗略皱一下眉头,心想申国公应该不可能那么笨吧?好好一个佳婿在眼前晃来晃去,他会毫无感觉?
“无论他有没有过那种心思,我不愿的话,他又能如何?纵使申国公再权高势大,亦决做不出由女方向男方提亲的事来,申国公向来好名声,更不可能如此做。”傅煜炀摇摇头,却未明说他匆匆搬家的原因,有一部份竟是因为申国公虽未明言招婿,却在前段时日里默许了高三娘子日日到他家门前‘路过’…试问,有哪家小娘子这么没脸没皮的?明知人家不喜欢她,还这般紧迫盯人,从前去申国公府,她便百般纠缠于他,更别说当日他到申国公府拜访,高三娘子对他说的那一番话,简直与厚颜求嫁没两样了。
“是吗?”楚静茗皱眉,她侧面打听过,申国公与申国公夫人都还未替高三娘子相看人家,高三娘子的生母也似乎几次向申国公表示有意傅煜炀为婿,不过到底只是个姨娘,所以才左右不了申国公的心思,但申国公自己又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不排斥,但也没很积极吧…。
楚静茗又想一下高门大户里一贯的套路,便猜测申国公有没有可能打算把高三娘子送进桂王府??毕竟既是甥舅又是君臣,申国公若想好好稳定自己的地位,自然还是联姻最好,高二娘子虽也是嫁入宗室,但据说那位范阳郡王似乎越来越不如信王世子一般受父亲看重了。
楚静茗偏着头略思考几个想不明白的地方,却是越想越迷糊,索性不想了,甚至也不再追问傅煜炀心里怎么想的,只说一句她会慎重考虑之后,便告辞离去,她不想继续讨论下去,傅煜炀自然也不会强迫她,很是体贴地送她上马车后,又在门口站了很久,然后才转身进屋。
自从皇上谕旨桂王大婚吉日已定之后,楚静蓉就几乎都待在屋里准备婚后要用的绣品,不过她没有轻忽府里的一举一动,所以当日沛国公来为傅煜炀说亲的事,没两日也传到她耳里了。
“傅家郎君?不过寒门子弟出身,怎能配得上九妹?可惜…如果九妹是今年及笄就好了…。”楚静蓉看似惋惜地叹了一声。
一旁的紫桃却是听明白了自家娘子话中的涵意,立刻回道:“可不是嘛?杨大娘与高大郎成亲快两年了,还不见有好消息,听说杨大娘对九娘子的印象一直极好,她不也向娘子说过如果能有像九娘子这样好的姐妹,她不知道有多高兴,要不…娘子可以跟杨大娘提一提,凭着娘子与他们夫妻俩的交情,指不定能许给九娘子一个贵妾的名份。”
紫桃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说,申国公府若肯聘楚九娘为他们府里嫡长子的贵妾,已经很是抬举楚九娘了,要不是看在她家娘子的面子上,说不定人家还未必要一个庶出的呢。
“胡说什么!?阿耶不会答应的,阿耶还没胡涂到那种地步,妳要知道被傅郎君请来说亲的可是我们自己的亲家,若是才拒了沛国公的提亲,马上又说让九娘去给人家作妾,以后汝南郡公府的名声还能好听吗?沛国公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女儿的名声被夫家牵连。”楚静蓉便是心里也有这等想法,但表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斥了紫桃几句。
“是,婢子知错了。”紫桃闻言,只得悻悻然地低头赔罪。
“不过…让九娘给高大郎作妾的事虽然暂且不必提及,但我们可以阻止阿耶和阿娘为九娘说亲,若是到了后年,高大郎依旧膝下无子的话,这事自是值得一提,也比较可能说成。”楚静蓉语气一转,到底还是偏向让楚静茗为高家妾的这条路。
楚静蓉与紫桃主仆说的欢快,唯有紫荆在一旁听的直想皱眉,心道九娘子再不济也是郡公的亲女儿,郡公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沦为妾?而且还是一个门第不过高他们一点的国公府,就连四娘子那样因为意外而不得不委屈作桂王侍妾的情况都可以算是低嫁了,更何况…娘子心里果然还是极不满九娘子这两年来的作为吧?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宁可把九娘送给人当妾室也不要她低嫁作正头娘子的想法。
楚静蓉有把自己的庶妹给人作妾的念头,对她这等出身高贵的人而言,自然算不上太过出格,毕竟像楚静蓉三姐妹她们这样在明面上虽说都是汝南郡公的女儿,却因为生母的身份不同,在无形中也有了高低之分,楚静蓉是嫡出,想当然尔就是三人之中身份最高的,楚静芸与楚静茗虽同为庶出,但杨姨娘乃是以良妾身份进府的,还有楚天华曾经亲口说要抬她为二房的话,致使楚静芸的身份又比生母为奴婢出身的楚静茗高出一截,良妾之女不能慢怠,可是奴婢之女在她们心里的地位,其实与奴婢却是没两样的。
换句话说,如果在正常的宅斗准则下,没有任何当家人护佑的楚静茗在汝南郡公府里就是沦为粗使丫头,也没有人敢说一句不是,幸亏王氏还知道爱惜脸面,所以从来只是无视这个庶女,连带默许那些下人偷偷苛扣主子的份例而已,也幸亏后来的楚静茗在楚天华父子面前获得了几分重视,否则又何来今日的安逸?如此一想,倒也能推论出林氏当年为了让女儿能在主母面前得到一点重视,她内心所承受的痛苦已不止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了。
此时远在苏州某个小村子的林氏,正是凭着三不五时有人传递给她这样的消息,让她能够安心地住在那个地方过日子,虽然有时难免会思念起自己不知何时才有缘再相见的女儿,心里依旧感到很难受,不过她总安慰自己:郡公对九娘还是疼爱的,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林氏自己呢?其实林氏离家时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又是个好模样的娘子,所以刚到小村子那时,不少郎君见了她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