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下之后,楚安霖一脸抱歉地开口道:“我听说九妹和五妹已经回府,因着担心妳们在外面的情况,想着要叫人把妳们姐妹俩找过来说话,倒忘记自己还带了客人回来,傅大郎,在下今日可算是对你失礼了。”
“无妨,本来某也是临时提出随楚大郎一道回府的无礼要求,心里也觉得叨扰了楚大郎与令妹难得相聚的时光,某才是该向楚大郎和楚九娘致歉。”傅煜炀连忙回道。
“大哥,既然你有客人,要不等你下一次休沐回府时,阿茗再来陪你聊天吧,反正阿茗都回来啦,我们兄妹还怕没机会说话不成?”楚静茗想着傅煜炀刚才说到他有课业上的事要请教楚安霖,便主动提出先回去,改日再找时间与兄长说话的建议。
“也好,我只是想看看妳的气色如何,上次去那里探望妳时,妳的脸上还不见有几两肉呢,如今看起来倒是丰腴不少,可见妳那几个丫鬟对妳是极忠心的,回头让丁香赏妳们一人一个大红包,以后还得对妳们家娘子更加费心一些才好。”楚安霖点点头,先是上下打量了楚静茗几回,然后才满意地对一旁的巧竹雁红说道。
巧竹雁红两人听了,连忙向楚安霖行礼谢赏。
楚安霖摆摆手,又接着说道:“妳既然回了府,日后也该随妳姐姐们多出去走走,毕竟…。”楚安霖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一顿,心中突地一阵感慨,只因为他刚刚才想到九妹似乎也已是该相看人家的年纪了?
楚安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满怀纠结之感,他在心里默默地估算一下,如今他暂任鸿胪寺斋郎一职,待熬个两三年资历,就能正式授官,还有上次回来时,阿娘也跟他提过打算今年就跟沛国公府定下婚期的事,等他迎了崔氏过门,接着便是三娘与五娘出嫁之事,中间还有二郎迎娶的事…。
接着,楚安霖又想到三娘未来会是亲王妃,五娘嫁给李大郎,便是未来的英国公夫人,一个正一品,一个是从一品,所以九娘未来的夫家至少也得正二品的门第?不过九娘许多方面不如五娘精明,而且五娘能够嫁进英国公府,还不能不说她的运气太好!!如果要按照这个标准的话…他是不是要从那几个郡公府里去找对象?可惜这条路好像行不通,那几个郡公府里要承爵的嫡子是不可能娶庶女为正室,怎么可能看得上九娘?,或者找个前景有潜力的小郎君?!
“大哥?”楚静茗见楚安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不说,还突然发起呆来,她有些傻眼地叫了一声。
楚安霖猛然一惊,回过神来,发现傅煜炀和楚静茗都一脸困惑地盯着他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九妹先回去吧,我晚些时间就要回国子监,确实也没多少时间陪妳,不过等过了五月,我不必再去国子监,到时候,我们兄妹俩要说话的机会倒不怕没有。”
“大哥不必再读书了吗?”楚静茗微微一愣,好奇地反问一句。
“嗯!所修习的课业都已合格,阿耶又替我补了鸿胪寺斋郎的缺,也是时候回来帮忙府里的事务了。”楚安霖一副理所当然地应和道。
“哦!那阿茗就不打扰大哥了,等改日大哥回来再聊吧。”楚静茗没再多问,随即起身向楚安霖及傅煜炀道别离去。
傅煜炀有些依依不舍地对楚静茗离去的背影看了好几眼,待回过头来,却迎上楚安霖若有所思的目光。
“咳!楚大郎这般看着某…是有什么疑问吗?”傅煜炀小心地藏起他那点小心思,故作不知地问道。
“行了,你我什么交情,何必还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我只是有些纳闷,你跟九妹似乎很熟?该不会那丫头啥时候又背着我去打扰你了?”楚安霖倒是还没忘记楚静茗曾经在没问过任何人的情况,自作主张地救助过傅煜炀一回,有了第一次,再有第二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他不明白他家小妹妹怎么对傅煜炀这般好?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楚安霖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地认真打量起傅煜炀,然后一边在心里思考着:论才学,傅煜炀在四门学里就算不是第一也有前三,论品性,傅煜炀举止稳重,脾气也温和,可惜家世背景不够强大,只勉强算得上和申国公府有些亲戚关系而已。
不过楚安霖依稀记得他的准岳父沛国公曾提过要收傅煜炀为门生的事,虽不知是真看中他的能力,还是仅仅想感谢他救崔大娘子一命,但是有一点却很明白,傅煜炀有了沛国公这个恩师,就等于有了朝廷大半的人脉,旁人对待傅煜炀这个后进,怎么也会给沛国公一个面子,再加上傅煜炀有稳扎稳打的学问,日后的仕途之路怎么都能赢别人一大截。
楚安霖想来想去,发现让傅煜炀成为他的妹婿,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哎!虽然他对傅煜炀的本事很有信心,不过他觉得还是等春闱成绩出来,然后看看岳父大人那边的意思再做定论吧!其实若无意外的话,有岳父大人出面,吏部应该能让傅煜炀有个正八品的官职,到那时候,他在阿耶面前提起傅煜炀的事,多少也能有些底气,不然阿耶肯定要误会他欺负九妹了。
其实楚安霖也是知道楚静茗的性子不适合在公侯世家的后宅里生存,毕竟她是庶女,在那些同等地位的人家,自然只能找庶子来匹配,但放眼京中的那些世家里,着实找不到几个有前途的庶子,大多数都已经被嫡母养废了,楚静茗再聪明也应付不来那些比他母亲还狠心数倍的嫡婆婆,所以最好还是找个门户简单普通一点,如果日后可以做到不必让九妹想那些烦心事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只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子弟,想要成才也需要一点天份,再加上几分气运,而傅煜炀恰恰都符合这些条件,自然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楚安霖的视线里,即便楚安霖与傅煜炀的往来,一开始并不是因为这个目的,但如今既然有了这层考虑,楚安霖自然要更加严格地评断傅煜炀的人品与才能,于是认真备考的傅煜炀突然开始不时地感到背后总有一股让他直觉很有压力的目光,只是每当他转身过去察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而且这种目光一直持续到他考中进士之后,才渐渐没再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章 隐怒
春闱发榜后,傅煜炀侥幸考中甲等第十一名,这一届上榜的进士不过二十三人,因为还得参加什么进士宴、庆功宴等等的宴会,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到当届主考官的府邸上拜会,表达他们最深厚的谢意,古代的科考潜规则之一,就是每一届的新科进士都会将那一届负责主考的官员视为‘座师’,因为没有这几位,他们就没有进入仕途的机会,有很多高官也很重视这个临时性的职务,因为那是他们拉拢人才最快速、最简单的途径。
不过傅煜炀知道他和此届负责主考的那位礼部侍郎大概注定没有太多的交集,因为科考成绩一公布后的隔天,沛国公便派了贴身小厮过来傅家传话,让傅煜炀尽早到沛国公府一趟,傅煜炀自是明白沛国公的用意,所以第五日就上沛国公府拜会。
傅煜炀在沛国公府待了半天才离开,隔不到几天的功夫,京城里就渐渐传出风声,有不少人都听说沛国公将要收今年的一个傅姓新科进士为门生,似乎还透着几分打算栽培为未来接班人的意思。
众人对这位新科进士能得沛国公中意的原因感到纳闷之余,又觉得沛国公想要正式收个门生的举动很是合情合理,毕竟大家都知道沛国公膝下稀薄,唯一独子还是庶出的,虽说自小也颇受沛国公重视与栽培,可惜资质不算上乘,别说发展家族前途,就是守成都很勉强,未来女婿当然是个好的,偏偏又是汝南郡公府的嫡长子,人家也有自己的家族要照顾,没办法为岳家分心太多,于是大家就认定沛国公对新收的弟子肯定寄予厚望。
傅煜炀听到这个八卦消息时,他却是十分平静…不过心里也有些惶恐和期盼,他明白沛国公愿意收他为门生,其中掺杂了许多不能明说的原因,当然也不排除对方真有几分欣赏他、看重他的意思,但有更多的因素是他曾经救下的那位六皇子亲口向沛国公要求的,六皇子身为嫡子,他比任何人都更需要坐上那个位置。
再者,站在沛国公的立场上看来,六皇子不止是他的亲侄子,也是未来最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他身为六皇子的舅舅,无论如何都得帮助六皇子,也只能帮助六皇子,从另一方面而言,他更是必须为沛国公府,甚至整个崔氏家族的未来着想,毕竟若将来继位的人若不是六皇子,那么难保下一任皇帝不会视沛国公府为眼中钉,谁叫他们是皇后的娘家人呢?
而对傅煜炀来说,他则是很庆幸自己总算走出人生转折点的第一步,虽然眼前的他不得不借着沛国公这条人脉,让他的仕途之路少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他心里更相信自己有那个本事,或许有人不明白,他与申国公府的关系不浅,有那么容易就能攀附得上的贵人,他为什么偏偏舍弃不要,还绕了一大圈子与沛国公扯上关系呢?
其实这个答案再简单不过了,因为傅煜炀有他自己想要扶持辅助的人选,可惜那个人选与申国公府将来打算辅助的人选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因此他才始终和申国公府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没看原先与他们还有几分同窗之谊的高大郎,如今也不跟他们有太多往来了吗?
但是这样的结果对于曾经确实想过要好好栽培傅煜炀,后来却不知为何又草草了之的申国公来说,感受似乎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傅煜炀此时坐在申国公府的外书房里,面对着申国公那张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隐隐透着不快的脸,却依然从容不迫的模样,倒叫申国公暗暗赞了一句,但也没有因此就忘了他今日找傅煜炀过府的目的。
“最近京城里不少人传言,说沛国公那老家伙要收你为门生?”申国公手握着茶杯,语气平和地问道。
“是,沛国公的确向小侄说过此事,前两日也已经定了拜师的吉日。”傅煜炀毫无惧色地点头应道。
“既然打算要入朝为仕了,怎么不先来问问我?你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后生晚辈,难道我还能委屈你不成?”申国公又问道。
“小侄受阁下恩惠颇重,但是有些事却不能以恩惠轻重衡量,小侄虽不知朝廷局势,可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只能说…小侄与阁下的立场显然在某些地方并不一致。”傅煜炀语气委婉地回道。
“申国公府和四皇子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看好四皇子,是吗?”申国公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明显带出几分凌厉的意味。
“不,主要是因为小侄觉得皇上如今还正当盛年,有些人有些事却是想得太早,阁下日日上朝听政,必定比小侄更清楚三月初之时,皇上突然亲点李家大郎为钦差,又令他奉旨前往益州调查棣王坠马意外的事吧。”傅煜炀先是摇摇头,又忽然提起了另一件看似与他们所谈之事毫无相关的政事。
“我当然知道,那还是二月中自益州传回来的消息,棣王于元宵节当夜带人出府游玩赏灯,一行人骑马走在大街上,却不知何故,棣王所骑乘的马突然失控狂奔起来,四周的侍卫一时反应不及,未能阻拦救援,结果那匹马带着棣王一路奔出城门之外,直直跳入嘉陵江中,棣王不谙水性,因此溺毙于江中,隔了一日之后,众人才从下流的一处石堆中找回尸骨,皇上听闻消息,悲恸莫名,含泪下旨宗正寺与礼部尽速派人去益州协助处理后事,后来似乎觉得那件意外发生的太过蹊跷,因此又在朝堂上点李长史为钦差大使,并命他即日往益州查明真相,不过李长史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至今尚未有任何消息传回京城,怎么…难道贤侄已经知道其中缘由了?”申国公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只见他一副毫不知内情似地反问了傅煜炀一句。
“自然不可能,小侄与李大郎之间虽有提携之谊,但也不过数面之缘,哪能知道他在益州做了什么?又查到什么?不过是心里以为皇上既对棣王之死已心存疑惑,必然也会对仍在京中的其他皇子生了猜忌之意,上次六皇子重伤之事,皇上虽在明面上不曾追究,但未必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状,此番又加上棣王意外身死的大事,皇上若还无动于衷,岂不是会让某些人寒心?所以皇上才要派人去查。”傅煜炀面色不改地解释道。
傅煜炀到底还是念着申国公曾经出资出力相助的善意,所以在分析过这段时间从其他人那里有意无意间探听到的一些消息之后,好心向申国公提醒一句:四皇子背后的小动作已经太多了,上面的人未必不会注意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