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你想不想!”徐丽仪打断了她的话。“韦贵妃的陷害、刁难,你父皇的冷酷无情,还有这宫里人的跟红顶白的嘴脸,那些弃妇落井下石的狠心,你不都见识过了吗?不是也挺过来了吗?这小小的一座青鸾宫就能把你吓住?你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腾芽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的脸看上去那么苍白,紧紧抿着的唇瓣,似乎是有很多苦涩却吐不出来。
“哭有什么用?”徐丽仪鄙夷的看着她:“你哭的可怜,这世上的人就会同情你吗?你的敌人就会放过你吗?还是你以为抹几把泪难受的事情就不会难受了?丫头,你现在只能拼命的活下去,想别的没有用!”
“可我就是不想住在这里。我不想想起以前和母妃在一起的画面。我不想记起母妃就是在这里被人开膛破肚,那血腥的味道有多可怕你知道吗?我不想每天在这样的回忆里备受折磨。还有我那个可怜的弟弟,他才哭了两声就被人折断脖子你知道吗?你没有看见那个场面,你怎么会知道我心里的痛!”腾芽哭着,却连伤心也不敢吼叫出声,只能小心翼翼的说着每一个字。她早就不是风光无限的三公主,万众瞩目的掌上明珠了。
她只是一个随时会被宠妃弄死,会被父皇活埋的贱丫头。
“我只是不想记起这些事,我不想留在这里,这样都不行吗?为什么你们非要对我这么残忍?”这两天,腾芽好像把自己积攒的眼泪都拿出来用了。
母妃离开之后,她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她知道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可是现在,站在这偌大的青鸾宫里,想起以前那些美好的时光,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的柔弱,不堪一击。“你跟我来。”徐丽仪拽着腾芽的手往里走。她的力气很大,腾芽根本就挣扎不开。
这一路,直接穿过了正殿通往后厢。
后箱其中一个厢房,就是苏贵妃被杀害的地方。
她看着腾芽瑟缩着身子,僵硬的站在她身边,根本就不敢抬头看。
“你母妃在哪里出事的?”徐丽仪问。
腾芽的脑子里瞬间就浮现了那副画面,她环抱着自己,慢慢的蹲了下去。
“这里?那是那边?”徐丽仪指着面前的厢房和旁边的厢房问。
腾芽根本就不敢说话。只蜷缩在原地,头也不敢抬。
徐丽仪生气,扯着她的后领子把她拽了起来,往近处的厢房拖。可腾芽并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她又疯魔一样,拖着腾芽走过每一间厢房。
直到往西南角那边去,腾芽才放声大哭。
“你这样是没有用的。”凌夫人听见哭声,从偏殿赶了过来。“徐丽仪,她还只是个孩子!”
“就因为她是个孩子,才必须把心魔戒除。否则,这个梦魇将会困扰她许多年。”徐丽仪一脚就踹开了最偏僻的一间厢房。被她提溜着的腾芽早已经吓得面色发青。
“不要,我不要进去,放开我……”
徐丽仪使了狠劲儿,咬着牙把她给扔了进去。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将门关上。
“去拿把锁过来!”徐丽仪对一旁的宫人吼道。
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就跑去拿了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留在这里,放我出去……”腾芽根本不敢往房里多看一眼,她死命的拍打着门。哭的撕心裂肺。“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们了……”
凌夫人的眼眶都跟着怄红了。“徐丽仪,她只是个孩子,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残忍了?”
“我残忍也是希望她以后不会再遇到比这更残忍的事。”徐丽仪心里也不好受,却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她要是脸自己的心魔都战胜不了,怎么和那些杀死她母妃的仇人对抗?难道你还真的打算把她扔回望宫去吗?”
锁好了门,徐丽仪才算是松了口气。“让她喊就是了。什么时候不哭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可是物极必反,她要是有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凌夫人始终不放心。
“她不会有事的。”徐丽仪笃定道:“苏荷的女儿绝不会那么脆弱。几次濒临生死她都能忍过来,这只不过是小事。”
凌夫人见劝不动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吩咐身边的人,好好留心这厢房的动静。
哭喊持续了多久,腾芽自己也不记得了。直到她觉得筋疲力尽,瘫软在地上就那么昏睡过去。这一日,凌夫人推脱说迁宫劳累,身子不爽。将所有的人都拦在了宫门外。就连皇帝过来,她都没见。和徐丽仪静默无声的在后院则了一处厢房,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她们用这样默默无声的方式,陪伴着腾芽。
希望这个孩子能坚强的站起来。
入夜了,风又凉又硬,不知道是从哪里钻进了身子。
腾芽被冻醒过来,房里漆黑一片,她好像又闻到那股血腥的味道。她记得是侍卫拔刀,剖开了母妃的肚子。鲜血并着肠子一起流出来。片刻而已,母妃就瘫软在地上不能动。身下一片血红。
“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们了……”腾芽的声音都沙哑了,哭喊的太久,喉咙也干的冒烟。她的声音在寒冷的冬天,一下子就被风吹散。“母妃,你在哪里,芽儿好想你。母妃,求你了,别死,别离开我……”
一件厚实的披风,从身后裹住她的身子。一股暖意,忽然将她包围。
“母妃,母妃是不是你。”腾芽泪落如雨,厢房里的漆黑也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腾芽钻进他怀里。“忽然被环抱住的这种暖,一直从身上暖进了心口。她贪婪的吮吸着这温暖的味道,紧紧的拥住对方,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了。”母妃,求你,别离开我。“
凌烨辰本来只是想给她送披风和吃的。可是看着她这么可怜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怀里的人,瘦弱的好像只有皮包骨,冰凉又略微僵硬的身子在怀里都硌得慌。望宫里短短的日子,让她消瘦了这么多。
还记得第一次在竹林里扼住她的时候,好歹比现在能强点。
“母妃……”腾芽喃喃的说:“我会听话的,你教我的我都会记住的。我再也不偷懒,不惹你生气。母妃,要不你带我一起走吧……”
凌烨辰用力的抱紧她一下,又温柔的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房间里有一张床。就在靠里面的位置。
好容易适应了房间里暗淡的黑,他摸索着慢慢的走了过去。
把她搁在床上的一瞬间,她忽然坐起来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不松手。“母妃别走,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你别走!”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腾芽死死的勾住他的脖子还不算。双腿还像树藤一样,攀着他的身子。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让他在自己身边不能动弹。
凌烨辰是真的吓着了。他怕自己坚持不住发出声音,再吓着她。
要是她知道抱着的是个男人,会不会直接就气死了。
上次睡她的床铺,她都好一顿哭。这要是发现抱着他一起睡,不得直接把他给捅死。
凌烨辰跪在床上,姿势难受的不行。半个身子被她勒住不能动弹。却还得想方设法的保持和她的距离。
良久,腾芽终于没了力气了。她慢慢的放松了一些,却还是环在他身上。“母妃……别离开我……”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安静了。不但不哭了,脸上还透出了幸福的微笑。凌烨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唇角,只觉得心有些暖。小心翼翼的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才发现身上都被汗水打湿了。腿都跪疼了。
拿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凌烨辰溜到后窗翻了出去。
原本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人发现。哪里知道才翻出去,就看见凌夫人站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他。
“娘……”凌烨辰蚊音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
“随我来。”凌夫人转过身,将他领到了一间稍远的厢房里。
凌烨辰跟着走了进去,面无表情。“什么事啊?”
“你喜欢她了?”凌夫人开口直接,弧长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没有的事。”凌烨辰凝神道:“不过是看她可怜。”
“真的?”凌夫人根本就不信。
“娘,您不信儿子的话?”凌烨辰反问。
“知儿莫若母。”凌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看着凌夫人眼底的流光,凌烨辰来不及去仔细的思考这件事:“总之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希望娘您也是如此。”
“你这话里显然是还有话。”凌夫人也觉出了这段日子烨辰有心事。“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话你我母子之间,尽可以挑明来说。”
听她这么说,凌烨辰不由的皱起眉头:“娘,当年您带着我躲回盛世,为何不是去外祖父家中避难?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留在盛世的皇宫?”
“你外祖父哪里有本事能保住我们母子的命。”凌夫人幽幽叹气:“你姨母还活着的时候,兴许还有这样的能力。可是我们回来之前,她已经辞世。英家也就从此只空有名誉,实权不在。”
“仅仅是因为这些吗?”凌烨辰根本不信。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凌夫人皱眉看着他。
“娘,等查出宫里那个与皇叔勾结的人来,咱们就离开盛世皇宫好不好?”凌烨辰问的有些没底气。他害怕听见的答案会是他不想听的。
“好。”凌夫人温和点头。
他难掩眼中的喜色,认真的问:“娘,您不会反悔吧?”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凌夫人心里岂会不明白。烨辰不愿意她和皇帝在一起。只是这种事情,她从前没想过,可现在却……
“娘。我知道父皇待你的心意。”凌烨辰垂下头去,声音在颤抖:“父皇是很在意您的。如果不是皇叔的算计,父皇一定会好好陪伴在我们身边。您不会舍弃父皇的这份情和凌夫人的身份对不对?”
“这些原本就是在我们计划中的事,你不必多虑。”凌夫人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什么。烨辰,有时候我们要做一些困难的事,就得不择手段。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上。过程如何都不要紧,只要我们达到目的就好。娘还盼着有朝一日,你荣登大宝,娘则贵为母仪天下的太后。若不为此,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是白挨了。”
“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如您所愿。”凌烨辰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由得想起方才把腾芽拥在怀里的感觉。不行,他一定要把持住,不能对一个还不到十岁的黄毛丫头动心。他以后的妻子,一定是一个能为她帝王基业分忧的贵族千金。
“好了,夜深了。去睡吧。”凌夫人微微蹙眉:“明天还有明天要应对的事情。”
“是。”凌烨辰垂首答应了。“入夜风寒,娘,您也早点回房歇着。”
“嗯。”凌夫人目送她离开,才无声的叹气。当年的事情,她已经错过了縢煜。难道这么多年的分离,最终她这个邻国的孀妇,也和这位盛世的君王无缘吗?
心口隐隐作痛,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
翌日清早,妃嫔们似说好了一样,早早的就聚齐在了韦贵妃的荣华殿。
彼时,韦逸霜才起,还未曾梳妆完毕。
纯好仔细的挑选了一套点翠的首饰,搭配韦贵妃紫色的望月裙极好。“娘娘,您说她们这是怎么了?一股脑都来的那么早?”
“哼。”韦逸霜冷蔑的扫了一眼那套首饰,眼底的光映着冷意:“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凌夫人和徐丽仪么。”
“徐丽仪不足为惧。当年她就斗不过娘娘您。也没少在苏贵妃那吃暗亏。眼下就更不必说了。倒是那凌夫人,也是怪了。这天下间哪有孀妇住在别国皇宫的道理。还是青鸾宫,离皇上的皇极宫那么近。”
“是啊。”韦逸霜心里也不怎么痛快。“可是皇上才是这后宫的主人。皇上乐意,旁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干瞪眼不是。”
纯好点头:“娘娘说的是。可是要什么都不做,岂不是便宜了她么!”
“便宜?”韦贵妃眼底透出了讥讽的笑意:“宓夫人就是做的太多了,才会死的那么快。后宫里那么多人呢,咱们急什么。”
“奴婢明白了。”纯好笑容甜美:“精人出口笨人出手,娘娘只消挑个谁去做点什么,那凌夫人就有够心烦的了。咱们只要躲在一旁看笑话也就是了。”
“那你觉得谁合适?”韦逸霜拿起了簪子,在自己的鬓边比划一下,才交给纯好。
纯好连忙接过,仔细的替她簪上。“奴婢觉得,李芳仪最合适不过。”
此言一出,韦逸霜的脸色果然明媚起来。“纯好呀纯好,你不愧是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的人。本宫的心思,你都能明白。”
“是娘娘不嫌奴婢愚笨。能伺候娘娘,奴婢心里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