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皇帝来了兴致。
“现在怕是时机还不到。不如明日一早,芽儿等父皇下了朝,再去皇极宫禀明此事。”腾芽自信满满。
“也好。”皇帝看着她,却又像穿过她的容颜看向另一处。就这么看着看着,不由得觉得心冷。“朕先回去了。”
腾芽笑眯眯的走到皇帝身边,握着他的手:“芽儿送父皇出去。”
她笑逐颜开,一脸喜色,并不是真的有多高兴,却是要故意做给某人看。
皇帝一走,腾芽马上交了小毛蛋、静夜和冰玉进了内室,关起门来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
这一日,画了半日的梅花,说了半日的话,倒是过去的极快。
到了傍晚,小毛蛋召唤了几个内侍监去后院。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的量一量,这几株腊梅树占了多大的地儿。赶明也好换差不多的树栽种过来。”小毛蛋认真的说:“可仔细量好了,太大的树或者太小的可都不行。三公主最喜欢在后院里赏花描景,若是移栽过来的树不能让公主满意,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
“这好好的,公主不是挺喜欢腊梅么,怎么又要移栽别的过来?”其中一个小太监纳闷的问。
“这不是出了威殿下的事情吗?三公主觉得晦气呗。”小毛蛋特意又叮嘱了几句:“记着,你们只需要量好尺寸即刻。三公主说了,等这几株腊梅花都谢了再移栽别的树过来。”
“是。”内侍监们答应的痛快,紧着开始干活了。
小毛蛋这才返回来,若无其事的回去当了差。
夜深了,腾芽我再松软的床铺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听着听着,困意袭来,她不免闭上了眼睛。
“抓住了,抓住了!”
小毛蛋的声音忽然响起,腾芽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冰玉和静夜紧忙进来,给腾芽拿了披风过来。
“到底还是沉不住气。”腾芽微微挑眉,披上了厚厚的披风走了出去。
只见小毛蛋拧着个小太监,连拖带拽的给弄了过来。
“公主殿下,使坏的就是他。”小毛蛋气鼓鼓的说:“就是他往那梅花树下去挖了好半天。”
“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不好好当差,去腊梅树下头挖什么呢?”静夜声音冷厉的问。
“奴才是想给腊梅树测量一下尺寸,顺便看看那腊梅树的根系有多深。”那内侍监谨慎的说:“毕竟公主要移栽别的树过来,也总要适合这原来的坑穴。”
“是么!你想的还挺周到的。”冰玉也没给他好脸色:“小毛蛋不是谁了,腊梅花谢了才会移栽。到时候挖出树来,自然知道深浅,你何必这么心急呢?”
“公主,奴才实在是想办好这件事……”
“那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小毛蛋扔了个包袱过来。
包袱没有裹紧,扔到地上就散开了。
那小太监一看,脸色就变了。
“说吧,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兴许还能活命。”腾芽沉冷的眸子里,有些平日里看不见的森冷。“但若是隐瞒,即便你死了,这事情也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这世上,谁还没有个亲眷了?”
“公主饶命。”那内侍监一听就心慌了:“都怪奴才贪财,可这事情与奴才的家人无关……”
腾芽颇为不耐烦:“这样的话,你下了地府和阎罗王慢慢絮叨。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若不如实交代,哪怕你死了,本公主也必然送你的家人下去和你团聚!”
第124章 真相难堪
》》 腾芽鲜少会显露如此狠戾的一面,静夜和冰玉瑟瑟的不敢出声。
小毛蛋倒是很习惯这样的场面,他走过去一把拎起那内侍监的领口:“三公主仁慈,给你说的机会你就赶紧说,否则等下就算你说了,皮肉之苦也免不了了。”
“三公主饶命,三公主饶了奴才吧……”那奴才是给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求三公主饶了奴才……”
“那就赶紧说来听听。”小毛蛋松开了手,嫌弃的拍了拍手上的灰。
“是有人给了奴才一些银子,让奴才这么做的。”那奴才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边哭边说:“那腊梅树底下,埋着的东西,都是她给奴才的。说只要事情办妥了,还会另有赏赐的。”
“为了这么一点点银子,你差点害死威殿下,牵累三公主,你真是好样的。”静夜气鼓鼓的说:“小安子,你还有良心吗?”
“他不是小安子。”腾芽微微扬眉:“他叫秋平。”
事情到这里,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腾芽拧了眉头:“小毛蛋,好好看着他,别叫他死了。明日一早,带着他去皇极宫,话还是到父皇面前说清楚比较好。”
“是,公主。”小毛蛋拿着预先准备好的绵巾,塞进了秋平的口中。吩咐人将他捆了起来。
静夜和冰玉扶着腾芽回了厢房。
两个丫头脸上还有残存的戚戚之色。
腾芽一眼就看明白了,不禁笑了起来:“是不是吓着你们了?”
冰玉顿时觉得有点尴尬:“公主别这么说,其实也不关您的事。是奴婢自己太胆小了。”
“也不是你胆小,只是你们不习惯这样我的罢了。”腾芽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温然道:“其实九岁的时候,我这双手就已经沾满了鲜血。到如今,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呢。”
“公主别这么说。”静夜推开了房门:“奴婢去给您倒杯热茶来。”
“不用了。”腾芽轻轻摇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皇极宫呢。”
“是。”静夜和冰玉相视一眼,慢慢的退出去。
宫里的生存之道,不外如是罢了。腾芽爬上了松软的床铺,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皇帝刚刚下朝,褚淑华和韦倚媃就来请安了。
话还没说几句,腾芽就带着那秋平赶了过来。
“三公主让我们过来了,是揪出了那个背后使坏的人吗?”韦倚媃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是。”腾芽行了礼对皇帝道:“父皇昨日来过芽儿的宫里,还在后花园说了些许话。晚些时候,芽儿就让内侍监去测量后院那些腊梅树的尺寸,谎称要把树移走,移栽别的树过来。那奴才还以为是父皇的意思,所以连夜就按耐不住了,去树下挖他埋藏的金银时,被小毛蛋领着人抓了个现行。请父皇过目。”
腾芽的话音落,小毛蛋就将那奴才和那袋子金银一并送上了殿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沉冷的目光,落在那奴才脸上。
“父皇容芽儿慢慢说。”腾芽走过去对那奴才道:“还不抬起头来让皇上看看。”
秋平颤抖的抬起头来,样子十分的不自然。“奴才……奴才该死……”
“此人叫秋平,内务局的档案上居然更命为小安子,来青鸾宫伺候不久。他原本是宓夫人宫里的粗使奴才。”腾芽说完这番话,转过头对秋平道:“你自己继续往下说。”
“奴才该死,奴才收了银子,奉命将为威殿下藏起来,希望能把事情推到三公主身上,让皇上迁怒三公主。”秋平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奴才去内务府领东西的路上遇见了威殿下,趁人不备,奴才就诓威殿下去玩躲猫猫,拿了预先准备好的牛乳糕把威殿下藏在了御花园的假山石里面。等从内务局领了东西出来,奴才就把威殿下偷偷带到了更为偏僻的院落,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御花园里面找威殿下的下落,还没去别处搜查。可是奴才没想到,搜查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是不便再把威殿下带回青鸾宫,奴才只好灵机一动,摘了几多腊梅花,以此作为线索。”
“那最后威殿下怎么会出现在本宫的马车上?”褚淑华愤怒的瞪着他。
“奴才把威殿下留在偏僻的院落里过了整晚,因为牛乳糕里下了药,所以威殿下睡熟了,一直没有吵闹。可是早起奴才去的时候,威殿下发了高热,奴才害怕的不行。偏偏太早了,也没有什么人经过,倒是个小太监打扫淑华马车的时候,不小心把车轮轴撞在石墩上,歪了一点。奴才假装好心帮他们看着车,让他们去拿工具,趁机把威殿下放在了马车的暗箱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不会发现是奴才所为,可是……”秋平连连叩头:“奴才是鬼迷心窍了,求皇上恕罪,饶了奴才吧……”
“他的话没有说完,其实是褚淑华提醒了芽儿一句,让芽儿回宫看看宫里有没有什么不妥。”腾芽继续往下说:“宫里的确没有留下威儿的东西,或者威儿留下的痕迹。却被芽儿发现后院的梅花树被人松了土。才过了冬天入了春,还不到松土的时候吧,所以就让人往下挖了挖,没想到居然挖出了金银。”
“想来是这奴才怕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己房里不安全。也还来不及将这些东西送出宫外去。”褚淑华气鼓鼓的说:“究竟是谁给你的金银,让你做下这诛灭九族的恶事?还想要嫁祸给三公主!哼!真是胆子不小呢!可是,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可还没说清楚呢!”
韦倚媃也是纳闷的不行,宓夫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从前她身边的人促使奴才,为什么现在要做这样的事情。
“说吧。”腾芽沉了口气。
秋平连忙道:“是二公主……二公主给了奴才好多金银,让奴才一定要嫁祸给三公主。还说事成之后,会再给奴才一笔银子,让奴才的家人一辈子也花不完……”
“腾珠?”褚淑华相当的惊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沉眸道:“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了,朕会处理。”
“是,父皇。”腾芽恭敬的行礼:“芽儿只有一个请求,请父皇务必恩准。”
“你说吧。”皇帝凝眸看着她。
“这奴才固然罪大恶极,但求父皇念在威儿平安无事的份儿上,就宽恕了他的家人吧。”腾芽温和的垂下头去。
“自然。”皇帝点头:“他的错他自己扛着就是。”
“多谢父皇。”腾芽舒唇:“芽儿告退。”
“三公主……”褚淑华难免诧异,她就不好奇皇上会怎么对待腾珠吗?居然请求皇帝的事情,只是宽恕那奴才的家人,而非严惩腾珠。
腾芽朝褚淑华略微颔首,便自顾自的退了下去。
韦倚媃拧着眉头瞪着那秋平,语气几多艰涩:“你可知道威儿失踪、生病我有多痛心?你不就是要几个银子吗?你不如直接找我拿,我是宁可什么都付出去,也不想我的孩子有半点的不妥。”
秋平伏在地上,重重的朝韦嫔叩首:“奴才知罪,求韦嫔娘娘饶命……”
“押去天牢。”皇帝对德奂道:“别叫他自尽。”
“诺。”德奂连忙吩咐人将秋平带了下去。
“皇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那臣妾就先回恪荣宫了。”韦倚媃的眼底闪动着晶莹的光芒:“这时候威儿也快醒了,臣妾要照顾他服药。”
“好。”皇帝颔首:“朕得空去瞧他。”
“是。”韦倚媃行礼告退。
褚淑华则还留在原地没有动。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望了她一眼。
“臣妾无辜招灾,着实是心里难受。不过多亏了皇上英明,三公主又聪慧,将事情查清楚,还臣妾公道。只是……”褚淑华沉了口气,道:“腾珠那孩子,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臣妾从前是宓夫人宫里的人,也是从腾珠小时候看着她长大的。这回是她用错了心思不假,可她毕竟是皇上的骨肉……”
“朕心里有数。”皇帝蹙眉蹙眉。
“是。”褚淑华恭敬的行了礼:“那臣妾也告退了。”
“太后身子如何?”皇帝少不得多问一句。
褚淑华听了这句话,顿时一脸喜色:“回皇上的话,开春了,天气逐渐转暖。太后的身子也硬朗多了。”
“都是你尽心照顾的功劳。”皇帝赞许了一句。
这话让褚淑华听的心里都热乎起来。“谢皇上赞许,这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会尽心照料太后的。”
又是行了礼,褚淑华一脸温暖的退了出去。
皇帝沉了口气,吩咐德奂道:“让冯额驸入宫,朕要见他。”
“是。”德奂连忙照办。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腾珠做的。”秦婉仪一脸的鄙夷之色:“她和芽儿的过节,都是哪一年的黄历了。再说,她不是也为冯子珏生下了孩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徐丽仪微微抬头,扫了腾芽一眼:“你怎么看?”
“我倒是无所谓。”腾芽满不在乎的说:“她舒心的日子不安生的过,我能有什么办法。但是这件事情,若就是冲着我来的,倒也无妨。但是……”
“你想说什么?”徐丽仪不解的问。
“我总觉得这件事,像是撕开了冰山一角。原本已经寂静的深窟是看不见的。可被她这么一搅合,怕再翻滚起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