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会儿还没起来,莫非这一天你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吗?”朱墨淡淡问道。
楚瑜黑着脸瞥他一眼,这都得怪谁呀?她倒是想营造一个勤劳主母的形象来,可午后多走了几步路,身上便酸软得慌,两条腿也跟筛糠似的,直都直不起来,不得已才躺回去。
朱墨浑然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笑了笑,“我让顾淮山来给你看病,还以为你不会许他进门呢,你不是最讨厌看大夫的么?”
楚瑜眼波微抬,嘴硬说道:“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银子。”
她对于朱墨这份细心当然是感念的,觉得他勉强算个疼老婆的男子汉。
那么楚瑜这位美娇娘也得适时的表露出些贤惠来,她弱弱的问道:“今日你回得迟,我没让厨房给你留饭,你饿不饿?”
“没事,我已在外头用过了。”朱墨说道。
他好似想起什么,将一个红黑漆纹的食盒搬出来,里头是还冒着热气的蒸米糕、甜白团等点心,“御膳房的周师傅多做了几块糕点,我便带了出来,你尝尝可不可口。”
楚瑜向来胃口奇佳,虽然用过晚饭,见了美食不禁雀跃欣喜,她美滋滋的捻了一块,只觉得舌尖几乎化开——那周师傅的手艺看来真是不错。
总算她还记得分惠于人,“你不吃么?”
“我不喜欢甜食。”朱墨轻轻摇头。
他嘴里这么说着,却趁楚瑜不备,将她指尖剩下的小半块糕饼裹入唇中,皱眉道:“太甜了。”
楚瑜无语的看着他,不想吃便别吃嘛,还非要虎口夺食。指腹上残存着凉飕飕的湿意,是方才朱墨的唇舌舔舐过的,她心内微觉异样,想找块干布擦一下,懒得下床,只好由它去。
也罢,既然朱墨不喜,楚瑜正好独吞这盘美味,只是她心里不禁疑惑:听说御膳房做东西都是有一定规制的,怎见得会偏偏多出几样来,还做得那般精巧?难不成朱墨知道她嘴馋,故意去要来的不成?
正胡思乱想着,楚瑜忽觉一样凉凉滑滑的东西钻入自己身下,忙从被子里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憋红了脸道:“现在不行!”
她又嗔又恼的看着朱墨,觉得这人也太不正经了,亏她刚刚还觉得他善解人意呢。
朱墨却是一脸无辜,扬了扬手里那瓶绿阴阴的药膏,“想什么呢?我给你上药而已。”
第26章
他不屑的睨了楚瑜一眼,“我看你才满脑子污浊臭气,净打些歪主意。”
楚瑜被他气得无言以对,她自己的口齿也算好的了,可对着朱墨往往说不出话来。这人也是个奇葩,嘴甜如蜜的时候能把人给齁死,可要是舌毒起来,又能让人憋一肚子乌火。
楚瑜想打他两下,可朱墨那只手还放在她腿间细处,万一他做起怪来……楚瑜不禁感到处处掣肘,只得凌厉的扬起下巴,“不用,我自己来。”
殊不知她高傲的姿态落在朱墨眼里,就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般,他轻轻笑道:“你不是最怕疼了么?”
刺猬一旦受到刺激,便容易竖起它的刺。楚瑜亦是如此,她总是受不了朱墨的挑衅,恼着脸道:“谁说的?”
“不是么?昨晚上是谁痛得鬼哭神嚎的,你有没有听见?”朱墨故意诧道,带着炙热的鼻息靠近她,眸间却闪闪烁烁的,颇有些暧昧意味。
楚瑜撇过头去不说话了,朱墨戳中了她的痛脚,没什么好说的。若再和他辩下去,保不齐他还会说出更石破天惊的话来,楚瑜不想自找麻烦。
朱墨见她无语,理所当然的视为默认,用手指蘸取了一撮冰冰凉凉的药膏便往楚瑜腿缝间探去。不得不说,他的动作轻柔倩舒缓,的确比楚瑜自己动手来得强些——她要是自己来,指不定就因怕疼而搁置了。
默许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楚瑜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偏偏这贼子不安好心,故意一本正经的问道:“疼么?”
此时药膏才涂抹了一半,手指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种情形下他还有心思逗她呢!
楚瑜的脸已经红得和天边的火烧云一般,又不能不答,只得捂着脸,高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随他去。
一大团清凉如丝的膏体敷入,楚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但是那处隐隐的撕扯之痛果然消解了许多,看来朱墨从太医院弄来的奇药的确效果匪浅。
但这药的疗效再好,楚瑜也不肯给朱墨好脸子瞧了,方才那样作弄她,她没找他算账都算轻的。
晚间入睡时,那只结实的胳膊一爬到自己身上,楚瑜就啪的一声将其打落下去,表示她无心那事。
朱墨委委屈屈的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想抱抱你。”
他指了指自己半敞着的身体,“谁让你把被子都夺过去了?我是冷不过才想出这个主意的。”
装哪门子可怜人?楚瑜没好气的起身,果然看到床上仅剩下一张棉被,偌大的床铺,如何能覆盖住两个人?秋夜凉意沁肤,难怪身侧这登徒子嗷嗷叫唤呢。
楚瑜略一思索,便猜到是盼春有意搬走的,这丫头,不该机灵的时候倒挺会瞎机灵。楚瑜咬牙切齿,此时再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也晚了,只得嫌弃的将被窝抖了抖,“过来。”
朱墨乖乖的贴近她,口中道:“谢娘子救命之恩。”
“油嘴滑舌!”楚瑜哼道。但是当朱墨那双爪子再攀上她肩膀时,她没有避开。真的,她都快被朱墨的阿谀之语弄得虚荣心爆棚了,这样下去该如何得了?
在家中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皇帝亦被他哄得团团转,难怪安王萧啟那样恨他——他这个人的确是招人恨的。
话虽如此,可自从那一夜之后,楚瑜发觉自己对朱墨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之最初的彬彬有礼相敬如宾,他俩之间嗔怒笑骂的次数似乎渐渐变多了。这是好事儿,表示他们渐渐变作一对真实的夫妻。但这和楚瑜在家中见过的模式是不一样的,楚家家风惧内,三房无不阴盛阴衰(除了早逝的二老爷例外),妻子说一,丈夫就不敢说二。
但朱墨显然不是这样好拿捏的人,反倒是楚瑜的情绪常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时而引她发笑,时而令她恼火,简直游刃有余。而朱墨则显然是乐在其中的。
楚瑜认为,她得空得多向何氏讨教一番御夫术才行。
朱墨的名声依旧是她耿耿于心的一件事,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楚瑜也只得认了。她一时冲动将身子给了朱墨,今后也没有更好的去处,那么,若能凭一己之力引导夫君弃恶扬善,将其调理成国之栋梁,也算得大功德一件。
因此在得知朱墨奉上命微服前往衡阳时,楚瑜觉得自己有义务跟去不可。
谁知她将这意思一提,朱墨就蹙起眉头,“衡阳大水成患,我是奉上命协助赈灾,顺道调查府君贪墨一事,又不是去游玩的,你去了也免不了吃苦。”
“怎见得我就不能吃苦了?”楚瑜撅起嘴。
朱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令楚瑜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她简直无地自容。
“你就这么舍不得离开我呀?”朱墨咧起嘴角,半开玩笑说道。
楚瑜想骂他一声臭美,想到大计,又生生按捺下来,故意搬出一套大义凛然的说辞,“贤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我既然嫁给你,当然得时时刻刻跟着你,才好服侍左右。”
其实她私心里也想出去走走,因为京城实在太乏味了。
朱墨眼中还是那副玩味的神气,显然对于她所说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
这个人真不容易骗……楚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松开他的衣襟,扭头扭颈的道:“听说那话本故事里头,常有深宅大户的女子因夫君远行而做出丑事来的,连和尚道士都牵扯不少呢,你要是不怕,就只管自去吧!”
“你敢!”朱墨顿时剑眉倒竖,抓住她松脱的手腕。
待楚瑜转过脸来,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他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计,但到底放心不下,只得无奈道:“也罢,是你自己愿意的,到时别反过来埋怨我便是。”
楚瑜自然无不应承,转头就乐呵呵的吩咐盼春等人收拾行装,她却抓着朱墨一只袖子问道:“衡阳府尹贪墨,陛下为什么让你查办呀,你不是也没少贪吗?”
倒真是口没遮拦。朱墨责怪的瞥了她一眼,却淡定应道:“这是以恶制恶。”
第27章
这算哪门子回答啊,楚瑜撇了撇嘴,懒得理他。
听闻有机会远行,盼春望秋二人自是喜气洋洋。楚家闺训甚严,即便是丫鬟也多拘止约束,遑论离开京城,也难怪她们如离了牢笼的鸟儿一般,渴望来到一片自由天地。只是在出城之前,楚瑜仍得先行回家一趟,将此事告知父母双亲。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氏无权干涉,面上却忍不住忧心忡忡,“衡阳路远,你此去人生地不熟,能过得习惯么?听说那里发了水灾,不少流民伺机生乱,娘真怕你出事。”
楚瑜撒娇般搂着母亲的脖子,“可我已经是大人了,难道还和闺中时一般,守在宅子里寸步不离?再说了,朱墨虽是轻装简行,身边也少不了护卫跟从,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卫尉夫人不敬?”
她见何氏仍有迟疑,愈发深劝道:“娘,您也不想想,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候,我身在京城,如何管得了他身边的动静,万一哪天带个狐媚子回来,我难道眼巴巴的看着那人进门不成?当然是一齐去更为妥当。”
正是这一点实际的考虑打动了何氏,撇去名头不言,朱十三这位女婿的确人才出众,在京城就有不少昏了头的姑娘死心倾慕,若去了衡阳山高水远,简直是明珠落到山沟沟里,更别提会招来多少祸患。
他也未见得是个自重的。
何氏往日走亲访友,也听到过不少类似的消息:谁家的相公放了外任做官,撇下家中的女人日盼夜盼,恨不得化作望夫石,做丈夫的却在外头逍遥快乐,没准还领着年轻貌美的新姨奶奶回家,那太太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这样的事倒不得不防。何氏为女儿的终身幸福计,倒由最初的不满变作点头,只轻轻瞥了眼楚瑜道:“你先前不是心不甘情不愿么,怎么,这会子改主意了?”
楚瑜也不知该如何揭露自己的心意变化,唯有摇撼着母亲的肩膀,娇憨说道:“娘不是总教我要顺势而为?难道因为不满意这门亲事,就成日寻死觅活不成?既来之则安之,日子是要过给自己看,何必管别人说三道四。”
她唯有用这些含糊的道理来搪塞何氏,因为她也摸不准自己现在对朱墨到底是什么态度:有时候觉得他不那么讨厌,有时候又觉得他讨厌极了——奇怪的是,哪一种她都不会真正生气。
何氏年纪大了,这些年又顺风顺水,难以揣摩小女儿家复杂玄妙的心理,只颔首道:“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
楚瑜将头枕在她膝盖上,犹觉眷恋难舍,她依依的用手指在何氏裤腿上打着圈子,“娘,我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您可得保重身子。若哥哥归家,记得去信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知道消息。”
何氏又好气又好笑,在她脸颊拍打了一下,“又不是生离死别,瞧你这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不行了呢!”
“娘!”楚瑜破涕为笑嗔道,她是真的感到难过嘛。女孩子家家的,头一遭出远门,身边又没父母亲随跟从,难免心有戚戚焉——朱墨虽然是她丈夫,两人相识也才几个月而已,谁知道能不能托付终身。
用干帕子揩去眼角泪水,楚瑜好奇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几位姐姐?我还想同她们告别呢。”
何氏连连摆手,“别提!这几日为了安王遴选继妃,你几个姐姐差点没打起来,连累你大伯母与二伯母脸上也不好看,这会子都还没个定论呢!”
原来郁贵妃那日所说倒不是诓她,是真的有意向定国公府提亲,风声才一透露,府里人就跟见了蜜糖的蚂蚁一般,急急吼吼地忙碌起来。三小姐楚珊早已定亲,年后就要出阁,自然是不能的,下剩的唯有四小姐楚璃与五小姐楚珝。论出身当然是楚璃好些,可她娘是个寡妇,她自己那性子又颇尖酸,嫁过去只怕不能结亲,反倒结仇。
楚璃向来与楚瑜不睦,巴不得在亲事上压她一头,自然极力的撺掇母亲设法,至于楚大太太那头,则有意提拔自己的庶出女儿楚珝。两方人彼此抗衡不下,但凡见了面都跟乌眼鸡一般,恨不得各自绕开道走。
楚瑜听了便不言语,半晌才抬眸道:“娘,我倒觉得这未必是门好亲事,安王殿下名声虽然响亮,却未必是好相与的。”
经过上次那件事,萧啟的印象在她心里已经大打折扣,不再如传闻里那般无可指摘,自然也不愿自家的姐妹跳进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