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誉也有些不太习惯,有些紧张地道:“没、没事,我并不怪你。只是你往后不要……不要再欺负二宝了。”
冯源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欺负他的,谁让他长那么胖,还坐我前头。”
“闭嘴!”冯员外正色轻声呵斥道,“学堂里的位子都是先生安排的,你要是觉得有不妥当,回来与家里说,家里再去同老师交涉,你怎么能这般胡闹!”
冯源闭上了嘴。
*
郑仁当天上午跟薛直忙活薛劭入学的事情了,到了下回才归家。
冯员外是饭后来的,见郑仁不在家,竟十分耐心地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郑绣也不方便招待,便在堂屋里上了茶,自己去跟郑老头说了一声,让她爷爷来招呼了。
郑老头是个爽利人。冯员外虽谈吐儒雅,不似商人,倒似个读书人,但到底是从商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着实不凡,跟着郑老头这庄稼老汉谈起田地间的事也是滔滔不绝。
两人一直聊了下去,倒也没有冷场。
后来郑仁就回来了,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薛直父子。
看到家里来了客人,薛直便想告辞。
冯员外却站起身道:“之前自家侄子不懂事,打了府上的小公子,我特地来登门致歉的。”
薛直也知道这件事,而且还知道眼前那半大少年的鼻子就是自家儿子打肿的,他就也不方便再走了,也道:“我家犬子也动了手,实在抱歉。”
冯员外摆手道:“是我家侄子挑事儿在先,活该吃些教训。”
三人说上了话,郑老头也觉得有些累了,便回屋去了。
他们三人又说了足两刻钟的话,冯员外才带着冯源告辞。
回府的路上,冯源扁着嘴,老大不高兴了。他不就是跟人打了架么,叔叔犯得着特地带着自己,又带着礼物登门道歉么。况且受伤最严重的还是他自己呢。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往后自己还怎么在学堂里建立威信。
“好了,别不高兴了。”冯员外收起了笑,安抚他道。其实他不是天生爱笑,反而惯常板着脸的那么一个人。只是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颇为严肃。这样子于生意场上很不讨好,便养成了在人前未语先笑的习惯。不过若是他本质上真是那么人畜无害,多年商海沉浮,早就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冯源也未必会服他。
“下个月多给你补贴一个月的花销,看到什么喜欢的尽管买了。”冯员外又继续道,“你当你爹娘特地把你送回来是为了什么?自然是等你再大一些,拜入郑举人门下当学生的,你倒好,才回来几天就把人家儿子给打了!”
冯源只知道是家里安排自己回这乡下来的,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何。明明京城里那么好,哪里这破地方能比的。
“不就是一个举人,京城里多的是。”他小声嘟囔。
冯员外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京城里举人确实多,但像十几年前郑仁那么文采斐然,享誉京城的能有几个?再说自家虽然生意现在做的不错,兄嫂都在京城扎根了,但到底是商户人家,哪个举人就能瞧上自家了?
倒是这位郑举人,既有真才实学,又不以门第看人,广收学生,是自家子侄进学的上上之选。若不是自己独子实在上不得台面,还轮不到冯源呢。
当然,也不是只为了这一遭,他对郑家还另有所图。不过眼下还不是同冯源解释这些的时候,冯员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第30章 出手教训
第三十章
薛直跟郑仁一同从王先生处一起回来的,送走冯员外后,两人就关于学堂的事聊了会儿。
郑仁也提点了薛劭两句,叮嘱他在里头一定要守规矩,听王先生的话。
薛劭都乖乖应下,马上就能每天跟郑誉在一处了,他自然是心情大好。两个大人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跟郑誉一起憧憬往后的学堂生活。
时间很快过去,见天色不早,推辞了郑仁留他吃夕食的邀请,带着薛劭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薛劭有话想说,欲言又止的。
薛直看出来了,便问他:“怎么了,憋什么坏呢?”
薛劭想了想,说:“爹,阿誉刚才偷偷跟我说,那个冯员外不是好人,让咱们小心。”
“咱们跟他们家也没什么交情,管他好人坏人呢。不过那个冯员外看着挺和气的,怎么这么说?”
“阿誉说,他家之前想把姐姐娶回去当儿媳妇呢。冯员外的儿子,阿誉说好胖好胖的,还喜欢成天在街上看好看的姑娘。”薛劭又嗤笑一声,“姐姐那么好,就他那样的还想娶姐姐呢?”
薛直脚下一顿,“有这种事?”
他一停下,走在旁边的薛劭就超过了他,忙止住脚步说:“对啊,阿誉说的,不会有假的……爹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薛直又继续往前走,“没什么,爹就问问。”
薛劭‘哦’了一声,转而开始说起第二天要上学堂的事——
“爹,你说学堂里学的东西难不难啊?我现在还不识字,会不会被王先生嫌弃啊?”
“不过今天看王先生也挺和气的,还跟我说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请教他。那我真去问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爹……”
“爹!我跟你说话哪!”
“哦,你刚说什么?”薛直回过神来。
薛劭不满地嘟囔道:“我刚在说学堂的事情呢。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薛直轻咳一声,掩饰过尴尬,“爹想事情呢,你接着说,接着说。”
“还说什么呀,都说完了。”薛直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爹,你在替姐姐担心对不对?”
薛直说‘对’也不是,说‘不对’也这不是。
不过薛劭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道:“郑伯伯对姐姐很好的,不会把他嫁给冯家那个大胖子的。”
薛直却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说不出的味道。他不敢肖想的好姑娘,居然还成了别人嘴边觊觎的肥肉……那个冯公子,很好,有机会一定得见见!
这天晚上,薛劭就一直觉得他爹怪怪的。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反正就跟平常不一样。他说三句,他爹能听进去一句就不错了。
*
同样的,郑仁对冯员外也没什么好感。
送走客人后,他便去郑绣屋里同她说话。
“那个冯员外没跟你说什么吧?”
郑绣摇摇头,“没有,冯员外只说要等爹爹回来,亲自同您道歉。我上过茶,就让爷爷去同他说话了。”
郑仁点点头,又道:“往后他要是无事再来,爹若不在家,你便不用出去待客了。让你爷爷奶奶看着办就成。”
郑绣自然明白她爹这是自己的回护,“爹不用担心我,冯家有钱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强娶不成?他上门是客,我便沏茶以待,不过如此。”
*
本以为他们同冯家的交集也不过于此,没想到过了两天,郑誉愁眉苦脸地下学回家。
郑绣还当他又在学堂里怎么了,问起来。
郑誉才苦着一张小脸说:“这两天冯源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就在我和阿劭跟前晃悠,说什么要同我们结交。可我们明明前两天才打过架啊……不过那也不碍什么,他今天还非要让我们去他家做客。我们不想去,他就拉了我们一路,还好后来阿劭机灵,找准空当拉着我跑了……姐姐,你说冯源是不是心有不甘,想伺机报复啊?”
“不会吧,”郑绣道,“上回冯员外那么客气,还让他赔礼道歉,私下肯定会叮嘱教育他的。他总不会不听她叔叔的话。他应该不是想报复,只是真的想同你们一起玩。”
“玩什么啊,他跟我差那么多岁,我们玩的他也不感兴趣,反而一直问我们读书写字什么的。每天在学堂里被先生问,回来要被爹问,现下还要被他问来问去,我都快烦死了……”
“这……”郑绣也不好说什么,那个冯源又没做坏事,说道都没处说道。
“你先观望观望,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最后郑绣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郑誉噘着嘴点点头,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没想到前一天还愁得不行的郑誉,第二天带着一脸笑意回来了。
一回家,他就笑嘻嘻地拉着郑绣到一边说话:“姐姐,冯源再也不敢来纠缠我们啦!”
郑绣忙问怎么回事。
郑誉又继续道:“今天薛叔来接阿劭下学,正好冯源又要拉着我们去他家。今天不光他来了,他家那个身形巨大的冯公子还来了。我跟阿劭不愿意,那个冯公子就使家丁来拉拽我们,都把我弄疼了……恰好薛叔看到了,他上来三下五除二,一拳一个,就把那几个家丁全给放倒了……可威风了!那个冯公子吓得腿都软了,以为薛叔还要打他呢,急急忙忙地喊‘救命’!哈哈哈,你是没看到冯公子那样儿,笑死我了……”
他神采飞扬,连说带比划,把郑绣都逗笑了。
“你薛叔一定没看清人,只关心你们安危了。”
“唉,不管那些。反正今天薛直可神气了!我长大了也要像他那样……”说着郑誉就开始按照薛直刚才的招式比划起来。
郑绣才旁边看着,虽然不懂这些拳脚,却也能看出这招式不凡,即便是被弟弟这样的小孩子使出来都颇为厉害,若是他本人……刚才弟弟那番描述,可能真的不是夸张。
*
同样的,薛家父子回到家,也在说这件事。
薛劭之前也是被冯源缠得不耐烦,回家抱怨了几句。今天恰好他爹来接他就给撞见了。
“爹,你会不会出手太狠了啊。”薛劭想了想说,“虽然冯公子把我们都围在一起,还让家丁动手。可是冯源在旁边啊,你认得他,就该知道是他家的人。”
薛直眉毛都没抬一下,面不改色地道:“哦,当时人太多,没看清。我当他们拐小孩呢。”
那也不用下那么重的手吧,薛直腹诽着,一拳头下去砸的一个壮年家丁都起不来了。打完家丁,还把那个身形像小山似的冯公子提溜鸡崽儿似的提溜到面前,要不是他在旁边赶紧喊了停,估计那冯公子也得吃一拳头。再说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冯公子他们穿的又都十分体面,哪有这样的拐子啊。
薛直心情很好的样子,换下了方才打斗中被撤坏了衣领的外衫,露着膀子在院子里还打了一套拳。
薛劭在旁边看着,他爹的拳法还是那样的拳法,但今天的他爹用尽了全力,口中呼喝声格外响亮,拳脚生风,一招一式都威力更甚平时。据他所知,他爹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这样。
可哪有人刚打错了人还心情这么好的?他爹可真是太奇怪了!
☆、第31章 单相处
第三十一章
薛直教训完冯公子等人后,冯源果然不敢再用强行纠缠郑誉和薛劭。
郑绣本还有些担心,冯家在本地家大业大,若是因为这件事同薛直过不去,薛直一个猎户,很有可能会被冯家欺凌。
没想到冯家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也没见冯员外出面。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相反,冯源不敢再用强,但还是抱着那要和郑誉、薛劭交好的心,日日跟在他们后头,活像条小尾巴。
二月头,春雨不要钱似的下着。
早上明明还是大好的天气,临近傍晚却开始下起了雨。到了学堂下学的时辰,雨势不减,反而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形成了铺天盖地的雨帘。
郑绣便撑着伞去给两个孩子送伞。
学堂外送伞的家长不少,郑绣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站着。
很快下了学,孩子们把书包顶在头上,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郑誉和薛劭也在其中,看到郑绣,两人快步跑了过来。
郑绣忙把多带的油纸伞撑开。
两个孩子挤在一把伞下,不过跑了几步的功夫,浑身都已经湿透。
“走走,快回家去。”郑绣不住地催促。天气还未完全回暖,她衣裙不过沾了一点水汽,已经感觉到冷意,此时就怕他们着凉。
薛劭有些犹豫地道:“我怕我爹一会儿来接我下学,找不到人。”
雨势越下越大,郑绣道:“先别等了,先回家。你爹就是来了,找不到你,也该知道你是去了我家。”
三人脚步匆匆地回了郑家。
进了屋,郑绣把两把伞都归置到门口墙根底下,“你们先去换衣服,我去熬姜汤。”
郑誉拉着薛劭进屋,翻了干净衣衫,两人一齐换了。
薛直跟他们也就前后脚的功夫,他在学堂没接到人,就知道他儿子多半是来了郑家。
郑绣的姜汤刚煮好,就看到了薛直撑着伞走进了自家的院子。她又折回灶上,多盛了一碗出来。
“两个孩子在屋里换衣裳呢。薛猎户,快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
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