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点点头:“我记得。现在期限还很宽松,等把东西找回来,我们立马启程。”
梅仁低头往悬崖下看了眼,只见其中雾气重重,深不见底,他便一脸担忧道:“东西是好久丢的?确定还能找得回吗?”
“半年前。不试试,怎么知道找不回?”
梅仁皱眉道:“半年前,悬崖,除非你丢的是头大象,不然,就别想再找回了。”
袁一摇摇头:“我丢的不是大象,是个布偶。之前,我就跟她说了,可能再也找不回了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梅仁相信一般人都能听出,大象之说,其实是一种嘲弄。可袁一却回答得这么认真,再看他这一脸的失魂落魄,梅仁知道他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已经无法思考外界的任何问题,现在的他一心想着找回布偶。
梅仁心里突然感到难过,他不在阻拦袁一,任他攀着绳索往悬崖下去。
袁一刚下去没多久,停在崖边的士兵们就将梅仁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指责梅仁没有尽到劝说的职责,更不该这么就轻易放他下去。
听到这些职责,梅仁颇有些不耐烦:“你们这些人还真有意思!我刚才劝他的时候,你们都呆瓜一样站在那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他走了,都来围攻我,就算我梅仁看上去像软柿子,可也是你们的长官。所以,都给老子闭嘴,继续滚到一边呆着去!”
见原本软弱的梅仁抖了这么一通威风,众人显然被这种反差惊到,纷纷走到一旁,不再多言。
见大家都散了,梅仁转身走到崖边,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我的个二舅老爷吓死我了!幸好,他们没有动手,不然,我就惨了!不过,原来吼人可以这么刺激,下次有机会还得再玩玩。”
这时,他又想起悬崖下的袁一,不由担心道:“袁哥,希望你赶紧把布偶找到,早点启程,千万别耽搁了复命。我虽然一直想做条汉子,可不想做十八年后那一型的好汉。”
最终,梅仁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袁一不眠不休地在悬崖下找了两天,可还是未能找到布偶。
大家见复命期限越来越近,都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生死关头,什么恐惧都不再是恐惧。之前惧于袁一声威,不敢劝阻的士兵,此时,都纷纷劝说起袁一,让他顾全大局,不要再做无聊的事,赶紧启程。
不管大家说的话,好听也罢,难听的话也罢,袁一都不予理会,依旧自顾自地寻找着布偶。后来见大家催得紧,他索性让大家先回长安,等他找到布偶随后就到。
大家心里都清楚,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袁一很难回布偶,随后就到的承若根本就是在敷衍大家。众人迫于无奈,只好围在一起商量应对之策。
这时,见有人提出索性把袁一绑了,强行带回长安复命,梅仁便忍不住泼冷水道:“虽然他失去理智,看上去不怎么正常。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他绑回去,再找个好点的大夫,给他看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他人傻了,可武功还没废,我们这里虽然有两百多了,可能够应付得了他吗?”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答案,你们心里应该很清楚。往更坏的方面想,他要是一个不对劲把我们都宰了,谁来负责?”
听到他的这番道理,众人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可没过多久,又有人不安地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该怎么办?”
这时,从他们身后飘出一个声音:“既然,大家这么闲,不如帮他一起找布偶,这样不就可以早点回去了?”
梅仁一脸不快道:“在悬崖下,找一个丢了半年的布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找得回。这主意简直是烂透了,谁想出来?”
“我。”说着,袁一推开众人,走到了梅仁面前。
见踩了老虎尾巴,梅仁满脸堆笑道:“一个主意的好坏,取决于是从谁嘴说出来的。现在知道这是袁哥的主意,突然觉得,也没那么烂,甚至有那么一点点不错!顺便问一句,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袁一声音平静道:“大概,从你们围在一起,商量怎么把我弄回去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
梅仁呆立在原地,额头上的汗珠直往外冒,他尴尬地笑了笑:“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么我先去方便一下。”说着,迈起大步,准备逃跑。
见状,袁一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给拽了回来:“你刚才不是说得挺起劲吗?现在怎么又要去方便了?”
说着,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惴惴不安的众人,用不可置否的口吻道:“你们通通给我下去找布偶,要是找不到,就别想回长安!”
虽然,大家都感到很窝火,可还是按着他说的,套上绳索来到了悬崖下,找起布偶。大家又平白无故地耽搁了一天时间,可依旧一无所获。
最终,梅仁忍无可忍,向攀着绳子在崖壁上摸索的袁一,怒道:“爷的!老子不找了!”
袁一看了眼满脸怒容的梅仁,一脸淡然道:“不想找,就上去呆着。”
梅仁冷笑道:“上去呆着?你说得倒轻松。你知不知道,从这里赶回长安,最快要十天时间,而我们现在只有十天时间了。若再这样下去,就无法按时向朝廷复命,我们都得死。”
听到这话,袁一那张平静得如一湖死水的脸上,出现一丝惊诧,像是在一个执念的梦中,突然被一记狠狠的耳光给扇醒。他只是看着梅仁,什么也没有什么说。
梅仁继续道:“我不管那个布偶,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可能比得上几百个的性命重要吗?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些跟我来的人,都是曾经跟你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兄弟,你真忍心害得他们的丢了性命吗?”
袁一低头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启程。”说完这简短的两个字,他便攀着绳索往悬崖上去了。
此时,梅仁心中如释重负,他攀着绳索往下行走,向在悬崖下搜索的士兵,大声道:“不用找了!启程!”
这一声迅速在崖下搜寻的士兵间传递开来,不多时,就响起各种呼唤同伴启程的声音。不管使用的是何种腔调,何种字眼,都流露着了情不自禁的欢喜。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梅仁长长吐了口气,像是把憋在胸中的情绪都吐了出来。
然后,他攀着绳索往悬崖上去,途中突然来了一阵大风,他被卷来的沙子迷了眼,一个失足踩空,从崖壁上滑落,慌乱之中抓住了一棵长在崖壁上的松树。他正对这种劫后重生感谢天,感谢地之时,突然瞥见近前的枝桠上间挂着一个残破不堪的布偶。
他带着万分的小心,伸手将布偶拿下,也不来不及细看就将它放进兜里,而后用脚勾来悬在崖壁上的绳索,最后,借着绳索慢慢离开松树。
等梅仁回到崖上,本想立刻将布偶交给袁一,可又想到袁一为了找这个布偶,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不难猜到这个布偶应该是与太平有关。
现在,袁一好不容易决心启程,若现在将这个布偶交给他,万一他又沉溺于过去,干出什么疯狂的事,大家就真不用活了。有了这样的顾虑,梅仁便打算找个适当的时机,再把布偶交给袁一。
回忆至此。
梅仁看了眼满脸疑惑的袁一,回话道:“我是怎么找到布偶的?我招呼崖下的兄弟启程后,就攀着绳子往上爬,后来在一棵松树上,看到这布偶,就把它带回来了。”
袁一又问道:“当时为什么没有给我?”
“那时你有点不太我怕把它交给你,又出什么岔子。再说,那时把它给你了,现在我不就付不了利息了。”
想起那日发生的种种,袁一难掩羞愧地低头道:“我做得太过分了,就像一个混蛋。”
“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也安然无恙,你也别自责了。说起来,这个布偶怎么被缝得歪歪扭扭?”
“它曾被损坏过。”
梅仁看了眼布偶,道:“这布偶又脏又旧,还被损坏过,要是换做别人早就丢了。可你一点都没嫌弃它,还把它看得像心头宝,说实话,这布偶是不是公主的?”
袁一脸上浮现出些许哀伤的神色,他沉默片刻,袒露心扉道:“这布偶曾是她最珍爱之物,也算是她与另一个男人的定情信物。”
听到这里,梅仁满是诧异与不解道:“既然这样,那你干嘛还要大费周章地把它找回来?”
他叹了口气:“是啊!我把它找回来干嘛?”停顿了片刻,继续道:“那时,我在她身边,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她毫不留念地丢弃了这个珍爱的布偶。现在,薛绍在她身边,我想有一天,她也会像抛弃这个布偶一样,抛弃我们的过去。虽然,这布偶不是我送给她的,可我跟它像是同病相怜。所以,我怎么可能嫌弃它?”
第182章 不完美论
梅仁声音低沉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接收了爵位,这所宅子和那些赏赐,公主会怎么看你?”
“一个只顾追名逐利的无耻混蛋。”
“你是为了我和兄弟们才回长安的。你可以把你的苦衷告诉她,消除这种误会。”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看似绝望,又像是宽慰的笑:“我需要这样的误会。”
梅仁皱眉道:“什么?我不明白。”
他摇摇头:“你不需要明白。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情况,对任何人,你都不能提起我和公主的事,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另外,我对令月的感情,这个布偶,今晚的谈话不能向令月透露半个字。若你没有做到,不管是何时,不管你身在何处,为何要这样做,我都会亲手杀了你。”
见袁一神情严肃而冷峻,声音低沉而冰冷,梅仁知道这不是玩笑,而是警告,他骤然感觉每个毛孔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心被一只冰冷的紧紧捂住,只要他提出异议,这只手就会无情地将他的心捏碎。
神情紧紧的梅仁,暗暗地吸了口气道:“我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袁一点点头,轻轻“嗯”了声,而后,拿起手边的酒坛,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良久过后,见沉默不语的梅仁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袁一便用脚踢了踢他,道:“发什么愣,喝酒啊!”
梅仁“哦”了声,拿起金壶浅浅的喝了口。
袁一想起韦杏儿的事,便问道:“之前,你说韦姑娘出嫁了,她嫁给谁了?”
听到问话,梅仁的神情顿时变得忧伤起来:“她嫁给了太子李显。”
“什么?”他显然被惊到:“这么说,她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将来可能成为皇后?”
梅仁的神情越发伤感:“嗯。”
见状,袁一安慰道:“我虽然与韦杏儿不算太熟,可以我对她的了解来说,她绝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她爹韦衙丞更是如此。”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所以,她才会采选进宫,她所求的无非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在,她的愿望算是达到了。你要明白一件事,你需要的是一段真挚的感情,而她需要的是权势地位。你可以一切以她为中心,可她要的是光耀门楣,做一个让韦衙丞满意的好女儿。你们有这么多差别,就算她没有进宫,你们也难有结果。”
对他这样的判定,梅仁不满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结果?韦衙丞势力眼,我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给他看。我和杏儿之间有差别,我可以迁就她,直到她满意。”
他喝了口酒,不紧不慢道:“就算你做出番事业,能比得上储君这份职业吗?你愿意迁就她,可她愿意接受你的迁就吗?两厢情愿,才叫爱情。一厢情愿,成了叫被迫,没成叫妄想。你觉得非她莫属,是因为你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她一直活在你完美的幻想中,可人无完人。如果回到现实中,你发现她有很多缺点,可一点都不觉得厌恶,反而觉得很可爱,那才算真爱。”
梅仁抱着金壶,神情沮丧道:“我看来,杏儿就是一个完美的人,我想不到,她能有什么缺点。难道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我并不是真的爱她?”说着,他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袁一,问道:“莫非你觉得公主不完美,你能看到她的缺点?”
袁一将酒放到嘴边,本要喝上一口,可听到梅仁的问话,他便将酒坛放下,一脸认真道:“她?当然不完美。”
梅仁又问道:“说说,她有什么缺点?”
“她脾气大,性子倔,爱吃醋。不能说她不漂亮,不能说她的不好,不能否决她的想法。就算再累,也要陪她说说话,不然,她会说你不重视她。就算你再烦,也要对她甜言蜜语几句,不然,她会说你不在乎她。就算明明是她错了,也要说是你错了,不然,她会冲你发火,甚至把你踢下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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