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舜华眼底露出两分幽芒,“洛氏只是手艺人,全凭诸位看重罢了。”
段凌烟一笑,忽然转头看向了室内一人,笑音袅袅道,“听闻离国也有许多铸剑大家,此番不知有没有和侯爷的匠人切磋一番?本夫人倒是很想看看……”
段凌烟不笑之时一张脸莫名威慑,一旦笑起来整张脸便都带着魅惑,那颗眼角的朱砂痣则更是能蛊惑人心,她直直的盯着君冽,那份准确找到目标的笃定让在场众人心惊!
她一个蜀王宫的妇人,是怎么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准确无误的认出了半分风头都未出的君冽呢,不说旁人,便是君冽自己都有些心惊,细长的狐狸眼眯起,君冽笑的风流多情,“夫人既然想看,君冽自然不会扫了夫人的兴,等午宴之后,本公子可随夫人走,夫人想看多少,本公子就给夫人看多少,夫人觉得如何?”
君冽这话说的极为暧昧不清,在场许多人都皱了眉,这位离国公子的风流名声在外,可却不该对一国夫人如此大胆,本以为段凌烟定然会发怒,谁知她只是了然一笑,道,“没有神兵谱,想来离国的铸剑术也不过尔尔,比起公子,本夫人对那神兵谱更感兴趣些。”
君冽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就太可惜了,因为侯爷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神兵谱拿出来的,夫人在此不行,便是蜀王在此侯爷恐怕也不会就范。”
本是二人之间的机锋,可忽然之间却转向了洛舜华,洛舜华一愣,脸上的汗意便止也止不住,“呵呵,这个洛某实在是有心无力,祖师爷定下的章程,洛某怎敢违背……”
君冽闻言对段凌烟耸了耸肩,段凌烟莫测一笑竟然也不曾纠缠。
这么一来二去,倒是都将朝夕和那凤念清的对峙抛去了脑后。
几番波折,洛舜华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才维持住场面没再出乱子,午宴将毕,眼看着众人都在撤走,段凌烟又命人将那锦盒捡了起来,还当着众人的面道,“将这锦盒送至世子殿下那处,毕竟是王上和王后的意思,谁也不得违背。”
一下子将蜀王和段王后搬出来,朝夕和商玦刚出门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段凌烟看着朝夕,似乎在等她发难,朝夕却不疾不徐的冷着声音道,“哥哥分明还好好活着,王后却非要在哥哥身上按一个已死的名头,无外乎是害怕罢了,可她难道不知,哪怕讣文已经进了宗庙,只要哥哥回来,他便还是蜀国嫡出大公子,谁也无法改变吗?这么多年过去,段宜秋自以为是的蠢像没有丝毫改变,真叫人失望!”
朝夕语声定定,段凌烟眉头一皱,“你说大公子还活着?”
朝夕下颌微抬,一只手伸出去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见她良久不出声,段凌烟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朝夕却又开了口,她语气喃喃的道,“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
段凌烟愣住,朝夕却又极快回神,她平静的道一句“我们走”,片刻就和商玦一起消失在了拐角处,段凌烟站在原地半晌,一回头便看到洛舜华煞白的面色,她眉头一挑,“侯爷的脸色不太好,怎么?是不是凤朝暮还活着的说法很吓人?”
洛舜华咧了咧嘴,“其实……我们也以为他已经……”
段凌烟冷冷的笑了笑,“不要听她装神弄鬼,凤朝暮一日不出现,一日就是个死人,这份讣文她可以不要,却不能阻挡巴陵宗庙里头多一个牌位多一个名字。”
段凌烟说完,也不看洛舜华的面色,带着有些呆愣的凤念依抬步便走。
这边厢,朝夕面色冷肃的走在商玦身旁。
再完美无缺的都有弱点,哪怕没有弱点,也会有逆鳞,对于朝夕来说,朝暮便是那个谁都不能碰的逆鳞,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妹本就是世上最为亲近的存在,凤朝暮是男子,身份贵胄甚至超越朝夕,然而最终却被她的“逆生”命格所连累,从巴陵到淮阴,他们兄妹可以相守四年,凤朝暮却又为何在八年前的时候离开?
那个时候,凤朝暮也不过才八岁……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去何处?!
若是朝夕没有这样肯定,连商玦都会觉得凤朝暮或许已经死了,时间距离的太久,连他想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他亦不能轻易开口问,问一次,朝夕或许就会通一次。
“今日,那两位公子倒是一句话也未说。”
商玦开口,终于将朝夕平静冰冷的外壳打破,她眉头一皱,语声还是肃杀的,“在他们的心中,哥哥只怕也是死了,这二人心不在淮阴,亦未将我放在眼里,自然不愿打机锋,这个四公子是段王后精心培养,他是最不希望哥哥回来的,七公子和四公子不睦,自然不会帮着他,将战场交给女人,坐收渔利的才是他们。”
商玦转头看她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确定朝暮就快回来?”
朝夕唇角紧抿,“若我临危,哥哥一定不会不管我。”
商玦略一思忖,“以前也是如此?”
朝夕未语,可那模样已经是默认。
商玦眯了眯眸子,“三年之前在赵国,他也出现了?”
朝夕眉头皱起,“你到底想问什么?”
商玦知道朝夕又开始怀疑他,眼底不由得生出两分无奈来,哪怕知道不该问,可是他还是想将她的一切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正在暗自叹息着,朝夕却又冷笑一声道,“若哥哥归来,必定不容你从蜀国牟利更多?你在想这个?”
朝夕浑身都是冷硬的刺,这种刺她平日里隐藏的很好,只有让她发怒时才偶尔窥见一二,而她平日里总披着最坚锐的铠甲,唯一的柔软,便是她道出“哥哥”二字之时,商玦眸色暗了暗,少有的不曾退步,“孤想要什么,谁回来都无法阻挡……”
朝夕脚步一顿,忽然转身一把攥住了商玦的衣襟,“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和他们怀着一样的心思,你若是敢对付朝暮,我会让你……”
眼下二人还未回到踏雪院,身后身前都还有些许下人客人能看见他们,朝夕忽然发难,模样甚是凶悍,莫说别人,便是后面跟着的子荨都被吓了一跳,商玦一把握住她攥着衣襟的手,语声温柔却莫名含着两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让孤什么?”
朝夕自然记得眼下的处境,她缓缓的松开商玦的衣襟,甚至十分温柔的将那皱褶抚平,她一手落在商玦前襟,垂着的那只手忽然攀上了商玦的腰,整个人靠进商玦怀中,身子一倾,几乎贴着他脸侧的道,“让你后悔用一座城池从赵国换走我!”
距离离得太近,朝夕察觉到商玦的呼吸轻了一分,她唇角微弯,冷哼一声退出半步,转身继续朝前走,适才那片刻的锋芒已经不在,刚才那一幕更像两个人之间的打情骂俏,朝夕走出两步商玦已跟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朝夕怎么挣扎他也未放!
回到踏雪院的时候扶澜正站在门口等着,刚进了院子朝夕一边将商玦的手甩了开,继而便进了内室,商玦眯着眸子站在门口,到底未曾跟进去。
子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连忙到内室去侍候了。
扶澜靠在门口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商玦受伤的手道,“真是可怜啊,都受伤了怎么还是这种待遇。”说着眼睛一亮,“听说蜀国王室的人来了?还听说小鹿发货了打了个公主的脸?怎么就没让我跟着呢,下一次我也跟着你们去赴宴吧!”
商玦回过神来,看扶澜一眼进了一旁的暖阁,平静道,“去赴宴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扶澜“哼”一声,“身份算什么,我就说我是……”
扶澜话语一顿,悻悻的耸了耸鼻子,“算了算了,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去凑热闹,指不定还伤着了自己,对了,小鹿这是怎么了?怎么看是对你也很不满呢?看来你这苦肉计没有用啊,伤了手算什么,你就应该让人一剑穿胸然后再……”
商玦眼神一冷,扶澜立刻收声将嘴捂了住。
待商玦转开目光,扶澜才“哼”一声走到一旁敞椅上去窝着,“现在蜀国王室已经来了,这基本上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洛家也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真不知你担心什么。”
商玦听了他的话不置可否,却道,“不,还有人没来。”
扶澜眉头一挑,“还有谁没来?赵国和晋国打的正欢,这不正是你的计划吗?”
商玦表情有些冷沉,再不复平日里的清贵泰然。
见他表情难看,扶澜只好道,“难道有什么超出了你的计划?”
商玦眯眸片刻,“有些事,早就超出孤的计划了。”
扶澜一惊,“那怎么办?若一切不在你的掌握之中,可就失了先机,小鹿怎么顺利回去巴陵呢?是蜀国王室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商玦摇摇头,“不是,是……是凤朝暮。”
扶澜一愕,“那个消失了八年的凤朝暮?!连你也找不到的凤朝暮?”
商玦眉头皱起,“对,连孤也找不到。”
扶澜摸了摸下巴,“这样,是有点棘手,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凤朝暮是小鹿的亲哥哥,总是会为了她好的,和你的计划有什么冲突?”
商玦摇摇头,“不是会有什么冲突,而是……这个人,让孤不安。”
扶澜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连你都不安了那别人就更……”
商玦垂下眸子,未再说话,表情却不曾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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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冽从秋水苑回自己住处的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辛彻在后面跟着不由觉得好奇,半晌才疑惑的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您今儿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你不会是看上了哪个蜀国的公主正在密谋怎么把别人骗到手吧?”
君冽脚下一个踉跄,转身抬手便是一个重拍,辛彻后脑勺上挨了一下,人差点都晕了,便听君冽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就蜀国那几个公主还要本公子苦思冥想怎么骗到手吗?凭本公子如此风华绝代的模样不是勾勾手指头她们就会送上门吗?!”
君冽来了气,说话的声音更是靠吼得,看着辛彻一张煞白的脸和颤抖的唇他还不解气,冷笑了一身道,“把你家公子想的越来越没出息了,别说是蜀国那几个,就是宋国的那个宋解语你家公子我也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她拜倒在你家公子我的……”
“主子您快别说了……”
辛彻面色煞白,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捂着自己脑袋顶越过君冽的肩头朝他身后看去,那目光十分尴尬惊恐,不由得让君冽一滞,他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皱着眉头转过身去,待看清了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十多步之外,宋解语和宋解意一前一后站着,正定定的看着他,宋解语还是那副百年不变的冷清样,宋解意则是狠狠的瞪着君冽,好似和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君冽总算明白了辛彻的眼神为何那般惊恐。
然而君冽就是君冽,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对着十多步之外的二人点了点头,“真是巧啊,君某正在想念二位公主的花容月貌,二位公主就出现了,唔,你们要过去吗?请——”
君冽十分礼貌的往旁边退了一步,抬手一请。
宋解意还是狠狠的盯着君冽,宋解语倒是神色泰然的走了过来。
眼见得二人越走越近,君冽面上带着十分礼貌的笑意风流倜傥的站在一旁,不多时,二人已经走至他身前,宋解语不动声色,宋解意的眼睛里却写满了愤懑的光,眼看着宋解意走到了她身前,君冽忽然咧嘴一笑,语气暧昧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刚才又没说你,难道你是在恨我子看中了你姐姐没看中你吗?”
宋解意本就记着早前第一次见面时君冽的轻薄之举,这会儿更是被这话激怒,瞬间就停下脚步面生怒色,“君冽!你放肆——”
“我怎么放肆了?我看透了你心中所想所以你恼羞成怒了?哪怕你不乐意我也看不上你,因为你这张脸长得实在不能入目。”说这话,君冽一把将辛彻拉了过来,指着辛彻道,“看,连我的小厮都不忍心看你这模样……”
宋解意纵然有些心机,可哪里被人这样当着面的挤兑侮辱过,瞬间就红了眸子,而辛彻哪里是不忍心看,实在是他不敢看罢了,此刻被自家主子勾着脖子,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把脑袋低的更低,反倒像是佐证了君冽的话似得。
宋解意粉拳紧攥,红着眼圈求助似得看着宋解语,一边只能想到一句话来骂人。
“你这个无赖——”
宋解语终于停下了步子,她眯眸看着君冽,眼底终于浮现出两分不赞同的威慑来,她看着宋解意委屈的模样眼底生出几分无奈的心疼,伸出手去道,“解意,你过来……”
宋解意不敢相信宋解语竟然不帮她出头,“姐姐你——”
宋解语见她竟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