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意思?”邹奇问了一句,正在这时,一骑斥候探马却到了城门之下,城门侧门开了一条缝放了那斥候进来,那斥候疾奔上城楼便道,“将军,西南方向马蹄声震天尘土飞扬,似乎是我们的增援到了,看那样子至少有两万人马!”
邹奇眼底大亮,转而看向朝夕,朝夕闻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邹奇亮光一闪即逝,想了一瞬顿时明白过来,朝夕刚才说的是段祺今夜不敢攻城了,可没有说他们的增援到了,这……一定是朝夕的障眼法!
“难怪……”邹奇左右看了一眼,“难怪蔺辞这会儿不见了。”
朝夕点头,“是,我让蔺辞带着一千人马从西门出去了,段祺必然知道我们通知了南边的大军,虽然他知道大军不可能这个时候来,可是此时任何增援对他都是威胁,他来攻城,若是被前后夹击便危险至极,他至少得弄清楚来的增援到底有多少人。”
朝夕语声冷漠一瞬,“可他,这一晚上都弄不清楚的。”
这只是个障眼法,哪怕明日白天段祺弄清楚了,他亦失去了最好的攻城的机会,守军又拖延了一夜时间,得到了休整,而距离增援赶来的时间也最近。
邹奇赞叹的看着朝夕,他手中人手太少了,所以几乎没想到除了守城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法子,特别是今夜这样关键的时候,而朝夕先是让墨鸦等身手极好的人潜入反军大营放火,然后又让蔺辞去迷惑反军,便是段祺身经百战这时候也不敢大意的贸然出兵继续攻城。
蔺辞带着一千人,在马儿身后绑上了树枝,在西南方向徘徊了半夜,反军的斥候只看到滔天的尘土,又看到了路上留下的巨大的层次不齐的痕迹,于是越发相信是增援,这消息报上去,反军这一夜果然没再出兵,天亮时分,蔺辞带着一千人毫发无损的回了巴陵。
此时,已经是十月三十日的清晨。
从二十七日的晚上到现在,守军已经守了整整两日。
朝夕先是鼓舞人心,又首战告捷,又拉出段锦衣,又用了障眼法,到了这一日,计谋已经用过再不管用了,剩下的,当真只有死守了,而段祺,这一下却是深深的知道了守军的虚实,朝夕不用想就知道,最后一波攻城段氏反军会倾尽全力。
不光是朝夕,邹奇和君不羡、蔺辞等人都知道,眼看着清晨到了正午,正午又到了下午,每个人心底都焦灼不安,而朝夕更希望朱勤能争气一点,哪怕早一个时辰也好。
朝夕没等来朱勤的早一个时辰,她等来的,是如预料之中的段氏大军的全力反扑,且这一次,段氏大军不仅盯着南城门,段祺甚至用了两万兵马往西城门去!
西城门只有五千御林军守着,面对反军的强势能抵御多久?可南城门之外还有五万兵马,朝夕一点增援也找不出来了,她甚至连守卫恭敬的两千兵马也抽调了一千五到了西城门,可对于西城门的守军来说,这些增援委实是杯水车薪。
“公主,西城门丢失了一座箭塔,西城门被攻上来一波,御林军们拼死坑住了,下一波只怕就扛不住了。”
“公主,西城门死伤过半,抵不住了……”
“公主,南城门被攻上了城楼。”
“公主,城南门下已经开始撞门了……”
探子在西城门和南城门之间来回,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传来,此刻的巴陵如同一艘在暴风狂浪之中摇曳的小船,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一个大浪重重的拍碎在礁石之上,朝夕眉宇间的紧迫到了极致,额角甚至有薄汗溢出,这些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她眼前一黑,只觉得心口憋痛的厉害,难道就这么输了?!
心口的痛在渐渐放大,朝夕难受的弯下了身子,就在所有人都担心的上前去扶的时候,却见她一把攥住拳头直起了身子来,烈烈的火光之下,她眼底竟然生出一丝微微的血红,近前的侍从只以为她是急红眼了,纷纷都在等她的决断。
可此时的朝夕,却拿出了下午她让人从宫里抱出来的天荒琴。
朝夕紧了紧脑后的马尾,抱着天荒琴就上了城楼。
“公主殿下!此处危险!请公主殿下速速下城楼——”
邹奇的话震耳,朝夕却恍若未闻,她神情冷厉,衣衫烈烈的走上城楼,箭矢一支又一支的从她衣袂边擦飞而过,却没有一支箭矢真正的伤到她。
邹奇眼底生出讶色,下一刻,他更为惊讶的看着朝夕走到随风扬起的“蜀”字旗下,然后,抱着天荒琴盘腿而坐,紧接着,她素手划过琴弦,一阵刺破九霄的峥嵘琴音顿时在城楼之上流转开来,邹奇只觉得那琴音仿佛利鞭,一下子透过他身上厚重的铠甲,直打的他心头一颤生出痛意,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朝夕,下一瞬,他只觉得喉头一甜。
罡风如刀,琴音乍起,天地间的喊杀声被琴音盖了下去,城内城外的血腥味也及不上那琴音之中的杀气叫人胆寒,朝夕端坐在城头之上,如同俾睨天下的君王一般,手下的琴弦,狂舞的墨发,灼目的红裳,绝世的容颜,这一切的一切,浑然天成,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祇一般,永远的镌刻在了在场所有将士的心头,也镌刻在了历史的卷轴之上。
邹奇尚且承受不住,那些城楼上的蜀国军卒更是被那琴音催磨的面色发白,有支持不住的,已软软瘫倒在地,而同时,那些攀爬在登云梯之上的反军,也听到了这琴音,守军更多的是惊怕和拼死守城的决心,而这些反军,却是即将看到胜利的热血沸腾。
他们一个个高举着大刀,看到城头站着的守军士兵就扑了上去,为了段氏许诺的赏赐,为了六公子称王之后的官爵,他们大睁着凶光迸溅的眸子,一个个发了疯一般想要屠戮更多的人头去领赏,然而,当那琴音响起的一刻,他们心中沸腾的热血忽然一子被点燃了。
那琴音犹如一盆热油,一下子倒在了他们本就沸腾的心头,轰的一声,炽热沸腾的血液似乎要冲破脉络的控制,急不可耐的想要迸涌而出,因为这份张力,所有人血脉喷张逆行倒施,齐齐朝着心房倒灌去,而那一颗颗跳动着的心脏,哪里经得起如此强烈而具有破坏性的脉流?所有的反军,不同程度的觉得自己的心口要炸开了……
“所有人!打坐!凝神!让自己静下来!”
比起早就愣在当地的邹奇、蔺辞和其他所有人,君不羡是第一个醒悟过来的,他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红裳飞扬墨发狂舞的朝夕,可他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一首催磨人心杀人饮血的琴曲,君不羡说着要静下来,可那颗心却突突跳个不停,他耳畔轰鸣心房梗痛,目光却怎么也从朝夕身上移不开,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可他却太知道了!
这是诛魔曲,是两百多年前来自巫族的曲子。
是挑动人心魔,破坏人血脉,让人的野心和血脉喷张到极致的夺命邪曲!
君不羡静不下心来,可蔺辞和邹奇听到她的话很快反映过来,其他士兵亦听到了这话,所有人都开始原地打坐,这一打坐,那股子难受果然减轻不少。
而同时,城楼之下,那些杀心狂涨的反军们,那些贪欲横行只念着段氏许诺的高官厚禄的士兵们,却一个个捂着耳朵在城楼之下疯狂的大喊大叫起来。
他们难受的原地打滚,胡乱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他们心智疯癫目不识人,甚至将眼前人当做了城楼上的守军,二话不说,拿起刀便互相砍杀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胜利在望的时候,一首平地乍起的琴曲竟然让段氏的大军开始自相残杀起来,整个大军最后压阵的段祺和凤垣看着远处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离得远,那琴曲只是若有若无的传来,缕缕琴音让他们心底生出莫名的焦躁,可并没有被他们自己注意到。
他们只看着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惊呆了,血沫横飞,残肢满地,砍死别人的人又被另外的人砍死,这些由段氏提供的最精良的武器,成为了他收割自己人性命的最佳武器。
就在段祺被眼前的景致惊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之时,一个探马斥候忽然满身是血的从西北边疾奔而来,“将军!将军!西城门的大军被围杀了,巴陵的增援到了,他们……他们正在朝我们这边来,将军,快逃啊——”
斥候满是恐惧的大喊让所有人的心狠颤一下,段祺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增援到了?朱勤到了?!不可能这么快!”
“将军,不是朱勤,不是朱勤啊……”
斥候眼底的恐惧叫人绝望,他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
“将军,是燕国的烈火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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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朝夕失踪,血腥刺鼻
“退了!段氏退兵了!”
琴音仍然在天际回响,不知是谁第一个吼了出来,打坐的军卒们站起身来,齐齐往城楼下看去,城楼之下残尸遍地哀嚎遍野,适才几乎已经攻上城楼的段氏大军却已经潮水般的往后退了去,邹奇和蔺辞也往城下看去,这一看便知道,他们守住了!
城南堪堪守住,可是城西呢?!
段祺可是也派了兵往城西的啊——
邹奇恍然,蔺辞也转而望向城西的方向,适才便有人说城西死扛了一波了,那现在城西十有八九是城破了,可是怎么一点都没有动静呢?
这想法一出,那峥嵘诛心的琴音却猛地停了下来。
琴音一听,众人耳畔的轰鸣骤减,心房处的焦躁闷疼也消散了不少。
邹奇转过去看着朝夕,只见朝夕冷声吩咐道,“或许还会再攻第二次,你们留下,我去城西看看。”朝夕说完,一个转身便朝城楼之下飞掠而去。
邹奇和蔺辞同时睁大了眸子,朝夕不是走的楼梯,她竟然是用上了武功,从城楼上一跃而下,邹奇和蔺辞几乎同时上前一步往城楼下看去,却见朝夕红裳如火,稳稳落定,翻身上了一匹马,马鞭一落便朝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
莫说是邹奇和蔺辞了,便是一直跟着朝夕的坠儿都愣了住。
她从来不知道,朝夕竟会如此绝妙的轻功?!
便是她愣神的功夫,朝霞一人一马已经冲入了黑暗之中,坠儿猛地回神,连忙下城楼跟了上去,城南这一波虽然守住了,可是巡防营和新增调的御林军都死伤大半,实在是没有兵力往城西调遣了,而段氏眼下退了,却极有可能有第二波的强攻,他们还是要用血肉之躯死守死扛,这么一想,众人却并不觉得危急了,朝夕适才战台抚琴的样子深深的映入他们脑海之中,她好似救世的天神一般,给了所有的将士无比的希望!
“斥候!出城探!看段氏大军是不是真的撤了!”
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守住了城墙的喜悦和朝夕琴曲的震撼之中,想到适才看到的段氏大军自相残杀的场面,饶是这些人这几日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场面这时候也不禁在心底打了个颤,那曲子到底是什么曲子,而摇光公主又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段氏大军暂时退去,可城楼之上死伤的士兵亦急需要救治,邹奇极快的整饬战场,蔺辞则同样一言不发的往城西跟了过去,可蔺辞几乎刚下城楼,便看到了城西那边来的快马,一个士兵从马背之上翻身而下,“大统领,城西保住了!”
那士兵受了伤,面上犹有血迹,可是语气之中却透着满满的劫后余生的喜乐,蔺辞高悬的心放了下来,然后眉头一皱,朝夕不可能这么快就过去,他抬眸看了眼长街,朝夕的身影已经没了,那城西是怎么保下来的,“死了多少兄弟?”
这么一问,那士兵面色微暗,“就是,就是第一批……”说着,这士兵又双眸大亮的道,“大统领,增援来了!是增援的援兵救了我们!”
蔺辞眼底大亮,他们一直在等朱勤的增援!终于到了!
“朱勤在何处?!”蔺辞当即急问,找到朱勤,然后便能和朱勤的增援一起正面迎敌,话音落定,那士兵却猛然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朱氏的增援,是燕国——”
蔺辞睁大了眼睛,“燕国?!”
士兵点头,满眸兴奋,“是!是燕国的烈火骑!燕世子来了!”
蔺辞微愣,心底的滋味一时说不清楚,“燕世子现在在何处?”
那士兵赶忙道,“属下前来禀报的时候燕世子安排人去追击段氏残部了,燕世子问了公主殿下在哪,现在应该正朝这边赶过来……”
蔺辞反身上马,“你上去告诉邹统领,我去城西。”
蔺辞话音没落马鞭便扬了起来,马鞭重重抽下来,坐下的马儿当即疾奔了出去,直直朝着城西而去,他马速极快,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