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直病着,也不知……”
别说这是凤钦的命令了,便不是命令,孙岑这时候都不会躲,她连声应了,带着玉琴和玉画跟着王庆朝嘉宸殿中去,到了嘉宸殿,果然看到内府搬来了缟素灵幡等物,因为还没来得及布置,所以灵堂还未成形,只几盏长明灯点在殿内,殿内一张临时的棺床,上面躺着个小人儿,一张玄醺相间的方布严严实实的盖在尸体之上。
孙岑是长辈,用不着祭拜,转而去看朝夕和凤钦,嘉宸殿暖阁之中,凤钦奄奄一息的躺着,朝夕亦是眼尾微红的在旁候着,整个人伤心的木讷茫然,看到孙岑进来,却头也没抬一下,凤钦和朝夕的状态差不多,两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中不怎么理人。
见了礼,却是王庆引着孙岑出去安排诸事,往日里孙岑身体康健安排这些不在话下,可是今次她心情好,身体却还在病中,待一通事物安顿下来,待灵堂布置完毕,孙岑早就疲累不已,她本想歇歇或者将事情交给玉画玉琴,奈何王庆一直跟着,王庆好似十分着急,连轴转了一晚上连喝水的时间也没有,王庆不歇,孙岑也只好跟着累。
等安排完一切,王庆才反应过来,“哎呀疏忽了,夫人还在病中,这么久都未让夫人去歇着,夫人,不如去旁边休息一会儿?来人,去给夫人收拾收拾——”
一声令下,距离凤钦所在暖阁不远的一间偏厅被收拾了出来,里面茶点摆上,又准备了一张长榻铺了厚厚的毯子,孙岑是真累了,当即带着玉画和玉琴过去了,一入屋子,玉画就忍不住抱怨一句,“真是的,这一晚上什么事都要夫人定夺,奴都看的着急,王公公也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累,夫人快来坐着,干脆躺着吧……”说着又看向玉琴,“姐姐,这已经误了夫人吃药了,夫人这时候走只怕也不合适,不如你去给夫人拿药过来?”
生活起居上玉画比玉琴上手多了,玉琴闻言忙转身回长秋宫拿药,这边厢玉画为孙岑倒了杯茶看着她喝了,然后自己也坐下歇着,孙岑本就疲累非常,喝了那杯茶之后睡意抵不住的涌了上来,所幸她躺着,便干脆打算小憩一会儿,可沉入梦乡之前,孙岑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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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可怕的梦
孙岑带着满身的疲惫入睡,果然,没过多久便入了梦乡。
梦里的她睁开眸子,入目竟然是在凤晔的寝殿之中,她人靠在临窗的躺椅之上,正对面便是凤晔的床榻,不知为何,她看到的景象和真的一样,如果不是四周落针可闻的寂静,她几乎以为自己不是在做梦,真正的嘉宸殿正在为凤晔的丧事忙碌,而凤晔,早已变成冷冰冰的尸体躺在灵堂中间的棺床上,这大抵是托梦,托到了她这里。
孙岑脑袋仍然昏昏沉沉的,却还是起身往凤晔身边走去。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角落里亮着一盏灯,孙岑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凤晔的脸,梦里的凤晔呼吸平缓,虽然闭眸睡着,可面色红润还是活生生的。
孙岑叹了口气,心底忽然漫起两分陈杂滋味,她也是有过孩子的人,再怎么样,对孩子下手实在不该,她坐在凤晔床沿上,抬手在凤晔额头摸了摸。
“孩子,你不要怪我……”
她开口说话,她发现自己语声嘶哑的厉害,且她不知怎么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脑海之中混沌着,那异样不过一闪而逝,孙岑低头,竟然对梦里的一个小娃娃起了倾诉的心,“你不要怪我,我本不愿伤你的,可是你拦了八公子的路,你还听到了我和玉琴说的话,你为何不乖一点呢,你乖一点,我还能多留你几日。”
孙岑抬手在凤晔脸颊上拂了拂,这亲昵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四公子凤彦。
那是她亲生的孩子,是她肚子里掉出去的肉,可生下来没多久就让段锦衣抱走了,从那以后,四公子便成为她心头的一抹痛,本以为他长大就好了,谁知道年纪越大,四公子不仅不学无术,竟然连她也不认,他心里眼里只有他那个嫡母,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孙岑喉头微哽,从前凤晔极其得宠,人亦是古灵精怪,对她虽然还算懂礼数,可孙岑看得出来,凤晔不似寻常小娃娃,他有心机懂得多,不可能轻易被拿捏住。
孙岑便又叹了口气,语声柔婉的道,“如果你乖一点笨一点,如果你和摇光公主离得远一点,我也可以让你做我的孩子,你这么小就没了母亲,我可以……”孙岑说至此,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什么,她眉头一皱,“啊……你的母亲……”
孙岑脑袋犯晕,胸口发堵,背脊一阵阵发凉沁汗,这让她情绪不稳易燥易怒,那几分母亲对儿子的柔情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想到柳良人时心底的怨愤。
“你的母亲……你的那个宫奴出身的母亲……”
“她是什么东西?怎能得王上的宠爱?!只是因为皮相而已,我怎么能容忍一个宫奴爬到了王上的床上,又怎么能容忍,王上对她的宠爱也要超过我……”
孙岑还记着凤晔其实已经死了的事,这让她心底最后一块大石落定,知道这里是梦,于是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白日里生生被压抑住的得意这时候更可以显露出来,她看着凤晔的脸,轻笑了两声才道,“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一直看着你将段锦衣当做仇人,你知道我心底的高兴吗?哈哈,是她罚了你母亲没错,可是……可是放火的不是她呀哈哈……”
孙岑爱怜的轻抚凤晔的脸颊,她早就料到会做这样的梦了,她还没有修炼到没有畏怖的地步,她心慌,不安,自然会做梦,可做梦并不可怕了,比起真相大白于天下,她宁愿永远受梦魇的折磨,让她没想到的是,梦里面的凤晔这样乖巧。
“好孩子,你且去投胎吧,下辈子投个好胎,再也不要投到王室了。”孙岑低声细语,真相是在诱哄小娃娃,“王室最是无情了,下辈子,就做个寻常人吧。”
她说完,想往窗外看看天色,一转眼,窗外却一片漆黑,嘉宸殿里面不会一片漆黑,嘉宸殿应该是一片灯红通明的,只是因为这是梦罢了,孙岑这么一想,只觉得困意又要侵袭她了,她看着凤晔,心想这个梦要结束了,她又要睡过去了。
被睡意驱使着,她又想回到窗前的躺椅上去,只要躺上去,她就能离开这个梦入睡了,可她没走几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起身,第一眼便看到了凤晔的床榻,可是在这屋子左侧却有个偏室,那里摆着琴案茶几等物,朝夕上一次便是在那里抚琴。
孙岑和凤晔说了那么久的话,竟然没注意到那里悄无声息的坐着个人。
若是平日里她必定要被吓一跳,可现在是在梦里,对于每一夜都要梦见的人,她怎么会害怕?那琴案之后坐着的人,正是着一身紫色华服的庄姬。
今夜的庄姬未曾有一张鬼面,亦不曾满面怨愤的诅咒,今夜的庄姬很是平静。
“你又来了……”孙岑站起身来,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畏怕。
凤晔的死让她的精神松懈几分,此前快被压垮的她又变作了那个从容的孙岑。
庄姬不说话,她面上铺着一层薄寒,无声的控诉着孙岑,孙岑被她这般看着,面上笑意却越深,“凤晔死了,我最后一件心事了了,你的女儿,查不出什么来的,你再来,我也不怕的,但是庄姬,你已经死了十三年了,该离开了。”
庄姬未动,唇角微微牵了一下,这笑意带着两分狠色,让孙岑心底又一颤,她只以为庄姬又要变成鬼一样的东西扑上来,可是没有,庄姬仍然只是坐在那里。
她的心境本来已经极好,可庄姬这笑,一下子将她心底的沉怒勾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已经死了,除了每夜来我梦里搅扰清净,你还能做什么?”孙岑冷笑一声,“你看到了吗?看到王上的懦弱无能了吗?原来他也不是真的爱你,他不敢查当年的事呢……这王宫,谈什么情情爱爱的真是可笑……”
“你的昭仁宫已经换了主人,可那位主人也已经快死了,你猜,未来的昭仁宫主人会是谁?庄姬啊庄姬,你出身王室又如何?你经不起宫里的催磨,我本以为那朝露拂霜下的那般隐秘,至少还有两年你才会死,可谁能想到你那般羸弱……”
孙岑想了一瞬,忽然又道,“哦,你的儿子只怕已经死了。”
她想到的刺心的话也就是这句最叫庄姬难受了,可是话音落定,庄姬却没什么表情,反倒是嘴角的笑还挂着,这场面顿时让她觉得有些诡异,而庄姬看她的眼神亦越来越趣味,那眼神不像看害死自己的仇人,倒像是在看什么跳梁小丑。
孙岑心底生出几分不安来,“你笑什么?!”
她喝问一句,话音落定,庄姬面上的薄笑却还挂着。
孙岑心底的怒意越来越大,又上前一步,“你到底在笑什么?!”
话音落下,孙岑听到了轻微的一道“噼啪”声响,她微愣一下,转而看向墙角的宫灯,那声音是宫灯的灯花轻炸开的声响,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从前的梦里,无论是昏灯暗室还是灯火通明之地,都没有这样的响动出现。
孙岑惊疑不定,一转眸,又看到了庄姬面上的薄笑,孙岑头皮一阵发麻,她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看看庄姬,再看看凤晔,她甚至怀疑她看到的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可是怎么可能呢?这是梦!庄姬已经死了,凤晔也已经死了……
孙岑慌了,额角冷汗淋漓,她骤然生出一种想要逃离这个梦境的冲动,左右看了看,她一下看到了殿门的方向,孙岑扫了一眼庄姬,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只要出去,只要走出去她就能醒过来,这个让她不安心慌的梦,她一刻都不想进行下去了!
她要逃离,庄姬也未起身来追,只是唇角的笑更深了些。
孙岑几步跑到了门口,使足了力气,一把将殿门打了开……
“吱呀”一声,殿门之外一片灯火通明,孙岑被那骤然的强光刺的睁不开眼睛,下意识闭眸一瞬才缓缓睁开,她怔怔的站在门口,人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门打开她的梦就会醒来,可她现在却否定了这个念头,她还在梦里,并且这个梦比她想象之中得更为可怕。
因为,殿门之前站满了人,站在最前的,便是一脸震怒的凤钦。
这个梦,真的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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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好像还是只能一更,这是不是梦呢?!人生如梦!
第407章 孙岑梦醒(一更)
这个梦……真的太可怕了……
孙岑看着站在殿外的众人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她的梦里极少会出现凤钦,这一点连她也觉得奇怪,可是现在,凤钦却出现了,不仅凤钦,在凤钦的身边,左边是段凌烟,右边是朝夕,他们身后是王庆,是张喜,是嘉宸殿的其他随从,在远处的角落里,孙岑看到了玉画,玉画被绑了起来,嘴巴里面塞着棉布,此时此刻红着眼睛满脸是泪的看着她。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玉画?!玉画可是她身边最有脸面的侍婢!
孙岑心底涌起震怒,一双眸子也渐被怒色侵染。
可是震怒的同时,孙岑又恍惚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看到了凤钦紧皱的眉头,她看到了凤钦眼底勃然大怒,她还看到了朝夕裙摆上的暗纹,还看到了段凌烟指甲上的丹寇,近处的红漆廊柱,远处的明亮宫灯,天上的月和云,还有徐徐而来的微凉夜风,仔细一听,还有夏日的蝉鸣虫叫。
这若是梦,那这个梦就太真切了——
孙岑呆了一瞬,她忽然反应过来转头去看窗棂的方向,她刚才在屋子里看出来,外面分明是一片漆黑的,这么一看,她就看到了窗棂上厚厚的黑布。
有人,专门用厚厚的黑布把窗棂挡了上。
孙岑眼底闪过迷茫,太阳穴的地方却突突的跳起来,她现在很难受,头痛心悸,冷汗淋漓而下,整个人仿佛快死了,孙岑耳畔轰鸣阵阵,整个人六识不灵的呆站在原处,她连着做了两个月的梦了,又或者说,她从认识凤钦的那一天就开始做梦了。
这个梦做到了今日,此刻,面对着凤钦的怒容,她的梦醒了。
是从哪里开始错的呢?是二十年前那一场淅淅沥沥小雨之中他为她撑起的伞?还是那件为她驱寒暖身的外袍?孙岑记不清了,但是她知道,到了今日,过了此时,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二十年来的梦,做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这是一个大悲大喜跌宕起伏的局,她从放下警惕在心底大笑的时候起就已经输了。
王庆的旨意,嘉宸殿的忙碌,那偏殿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