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哪里找到的?”
郑霖面色一肃,“在洛舜华书房的暗格之中,有什么问题?”
沈南星缓缓合上文书,抬手抚了抚自己额角,他微微闭着眸子,片刻才道,“这文书上将一切都写的明明白白,似乎有些太过正常了。”
郑霖挑眉,“你的意思是……”
沈南星眯眸,“洛舜华的确贪权,可他不是傻子,和西戎交易这样的事他如果要做就不会留下把柄,这本就是不能见光的生意,可他却有这样一份完整的买卖文书,他就不怕这文书一旦被旁人看见洛氏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郑霖眉头紧皱,似乎觉得沈南星之言有理。
沈南星又打开这文书看了看,“这不过是我一点推测,你不必多想,有了这文书的确可以定罪,再加上那大批的西戎刀,洛氏这一会是逃不掉的。”
顿了顿,沈南星又皱眉,“淮阴侯夫人死了?还发现了蜀国五公主德尔尸体?”
郑霖颔首,“不错,已经知会段夫人了,这两遭都是罪,即便没有通敌叛国这一条洛氏往后也不会好过,洛舜华权欲太盛,已经丧心病狂了。”
沈南星点点头,忽然又抬头看着郑霖,“今日收到许多拜帖?”
郑霖闻言苦笑一瞬,表情竟然再没有在外面时的冷冽,“收到了许多,都是看着郑家的名声,连齐国大公子都送了拜帖,只有燕国没有动静。”
“燕国……商玦……”
沈南星眯眸呢喃一句,眼底的波光有些复杂,片刻又抬头看着郑霖,“暂且不必理会,你们千里奔袭也累了,你吩咐下去,让大家休整一下吧。”
郑霖点点头,唇角又是一弯,“好,我看看你便走。”
沈南星面色寻常的将文书递过去,“好,你坐坐再走吧。”
说完话,又拿起了适才看着的书,一点也不顾及郑霖这个客人,郑霖对此似乎也习以为常,一笑之后便寻了沈南星对面的敞椅坐下,二人静坐无言,一时间只有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同一时刻,踏雪院的商玦和朝夕也正站在窗前看雨。
“蜀国的早春,少见如此暴雨。”
朝夕语声冷清,商玦在旁弯唇,“天有异象,世间必有异动。”
朝夕挑眉,“异动?淮阴易主,是否是异动?”
商玦装作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恐怕不算,淮阴到底不大。”
朝夕本只是随便一问,却不想商玦竟然正经的回了一句,她再度将目光落在外面的雨幕之中,神色分外平静,“你是何时知道的?”
商玦转头看她一瞬,“知道什么?”
朝夕眯眸,“知道我要给淮阴侯府按个什么罪名。”
商玦弯唇,“很早就知道了。”
朝夕豁然转头似乎想问他很早是有多早,可一转头朝夕便看到商玦唇角的伤口,她就要出口的话头微微一顿,竟然不曾问出来,她收回目光抿了抿唇,“就算没有这个罪名,洛舜华杀害发妻杀害公主这两条也让他逃不过。”
商玦点点头,“少了个五公主,你也少一份阻碍。”
朝夕转头再看商玦一瞬,眼底带着两分疑窦,商玦看清了她的眼神不由得一阵苦笑,“看来你是忘记了白日里我曾舍身救你,不过半日时间,你又开始怀疑我了。”
朝夕皱眉,想到白日里在那诛邪阵之中的情形似乎有些无言以对,默了默索性不言语的转过了头去,商玦转身看着她,眼底笑意愈浓,“你既然没忘,那我便放心了。”
朝夕眉头越发皱在一起,似乎十分不耐,索性冷哼一声,“真是可笑,你竟然将我当成了一点小恩小惠便会让我对你感恩戴德的人?”
商玦摇头叹息一下,有些无奈道,“你嘴上虽然不说,却会记在心里。”
朝夕牙关一咬就要反驳,似乎不愿商玦将她说成这等人,商玦却忽然抬手覆上她的眉头,“为何皱眉?我单单几句话便能牵动你的情绪?你的高深莫测不行于色去哪里了?”
朝夕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眯眸,“你到底想说什么?”
商玦放下手,目光坦荡真切的看着她,“你就该如此,在我面前,你该是哪样便是哪样不必做任何伪装,这句话,一开始我就对你说过。”
朝夕神色一凝,脑海之中果然浮现出那么一句话,西庸关外的燕国大营之中,刚经历了长途跋涉和雪夜奔逃的她还是没改变被他带走的结局。
他将她扔在一桶热水之中,语气高高在上。
无论从前谁迫你卑微,往后在孤面前,你再也不必卑弱讨好。
那仿佛神佛俾睨世间凡人的语气,带着五分的霸道,三分的从容,还有那两分莫名的温柔一下子就戳到了她心头,可那个时候,她是一丁点儿都不信他这话的。
——那么如今呢?
朝夕心头微颤,唇角紧紧的抿在了一起。
她再度看向窗外苍茫的雨夜,半晌才语声沉沉开了口。
“交心这事,我做不来。”
商玦唇角微弯,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那就由我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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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死人复活?
夤夜如墨,瓢泼大雨终于偃旗息鼓,只剩下细如牛毛的微雨洋洋洒洒,半山的客院一片漆黑,整个淮阴侯府只剩下主院以北的地方还亮着灯,偏僻的屋阁布置的简单雅致,乃是侯府三少爷洛澄心的住地,此刻屋外尽数被玄武军看守,屋内站着失魂落魄的洛澄心。
华服还是白日里的华服,只是因为淋过雨,此刻衣衫多了许多皱褶,束好的发冠微微松散,额前一缕散发满是颓败的挡住了他的左边眉眼。
他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整整站了半日。
他是洛氏自小便不惹眼的三少爷,等了快二十年,他终于能看到被册封的那一日,却不想洛氏的荣华富贵都在试剑大会这一日成了泡影。
通敌叛国……这样重的罪名,在整个大殷帝国都已经几十年不见,郑霖带着兵马奇袭而来,显然早有准备,洛澄心几乎可以断定洛氏的结局,可他却难以接受。
这样的大罪是要被株连的,洛舜华一人的决定,却要赔上整个洛氏两百年的基业,而还活着的人,又有谁能逃得过,洛澄心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两分愤恨!
室内只有角落里点着一盏幽灯,外面细雨纷纷,屋内一片安静,忽然,院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洛澄心神思一震,一抬头便看到大步而来的玄武军将士,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带着四个士兵进了院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洛澄心。
洛澄心皱了皱眉,转身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打了开。
那将军带着四个士兵走到廊檐之下站定,语声冷凝道,“三少爷,府中其余人等的口供都已经录好,就差您和二小姐的了,二小姐情绪不太好,您是否去看看?”
洛澄心眉心一跳,忽然想到了下午洛灵珺离开剑冢时候的模样,他此刻想到自己的结局已是哀莫大于心死,可想着洛灵珺平日里的那一声“三哥”却是忍不下心肠,看了看外头黑沉沉的天穹,似乎已经快要到黎明了,洛澄心点了点头,抬步走了出来。
见洛澄心如此配合,那将军也没有要为难的意思,眼下帝君的罪令还未下来,洛氏便还是公侯之身,那将军抬手一请,“三少爷,这边走……”
洛澄心走的慢,整个人沉静的好似失去六识之人,那将军在旁走着,几步之后转头看了洛澄心一眼,大抵是要他明白眼下的情势,那将军索性开口道,“适才我们已经在淮阴侯的书房之中找到了洛氏和西戎的买卖文书,又在铸剑台之中找到了为西戎准备的西戎刀,洛氏的罪责基本可以坐定了,另外,主母院之中的淮阴侯夫人已经死了多日,据总管王捷说,是淮阴侯在几日之前失手杀了淮阴侯夫人,怕露了破绽才以养病之名遮掩。”
微微一顿,那将军语气一深,“除此之外,侯府的内院府库之中还发现了蜀国五公主与其侍婢的尸体,据管家王捷说,这二人也是淮阴侯所杀,淮阴侯身上背负着三条人命,其中一人还是蜀国的公主,再加上与西戎勾结,期间厉害自然无需言说。”
洛澄心神情平静的听着,仿佛这些隐秘也不能让他动容,那将军说完便不再多言,只带着洛澄心往囚禁洛灵珺的地方去,洛灵珺起初被带出剑冢之时玄武军刚入府,因此王捷还是将她送回来她原来的院落,到底是她的闺院,自然舒适许多,然而她多日未回,原本草木葱茏景色奇绝之地也荒废了大半,洛澄心踏进院门之时神情尚有些恍惚。
“哈哈哈,你们把他害死了……”
“都怪你!我知道是你下的令!”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苍琊剑没了……哈哈哈……”
恍惚的意识被接二连三的疯叫笑声打断,洛澄心眉头顿时一皱,步伐也终于加快了半分,疾步走到正屋之前,只见厅门半掩,两个玄武军战士守在门前,从半开的门缝里,能看到洛灵珺正在屋内疯狂的摔砸东西,洛澄心顿了顿走上前去,那跟着一起来的将军给两个守门的士兵递了个眼色,那二人立刻将门打了开——
门一开,屋内的洛灵珺立刻望了过来,她满脸是泪,双眼通红似要泣血,面上却又是带着笑的,看到来人是洛澄心,洛灵珺将拿在手中的花瓶“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又笑了起来,“报应,都是报应……三哥……你看到了吗?!”
见她还能认人,洛澄心顿了顿才开口,“珺儿……”
轻声一唤,洛灵珺眼眶一红又滚下两滴泪来,她惨笑一声,“三哥……你们都这样叫我……可只有他这样叫我最好听……他为了我而死……我却曾想过杀了他……”
她神情凄楚,话却听的洛澄心一头雾水,“珺儿,你在说谁?”
洛灵珺目光扫过跟着来的玄武军,又是惨笑摇头,一转身,朝着窗棂的方向走,走到窗前,她一把将窗户打了开,“我从前还嫌他位卑,却不想最终没有抛弃我的人却是他,呵呵……他干什么要追来……他好好做他的侍卫统领不就好了……”
洛澄心眉头一皱,“你是在说莫东亭?!”
洛灵珺不答话,只又哭又笑念念有词,这些话被玄武军的将士们也听在了耳边,可他们只关心和洛氏罪责有关的,并不关心洛灵珺的这些情事,洛澄心眉头紧皱一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玄武军将军,那人果然皱着眉头有催促之意。
洛澄心不由上前一步,“珺儿,这位将军要问话,他们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洛灵珺转身看向洛澄心,又去看那几个玄武军将士,她眼底露出两分迷茫,似乎是不认识那几人,随即她目光一转再看向洛澄心,又是一笑,“三哥,你知道我问为何不死吗?哈哈,我本是不想活了的,可是我想看看洛氏是如何消亡的……哈哈……”
洛灵珺分明听到了洛澄心的话,却并不回应,洛澄心看向那玄武军将军,那将军果然道,“二小姐似乎不认陌生人了,既然只认得三少爷,那就麻烦三少爷问一问二小姐为何人在侯府,又是为何要弑父,这个时候,二小姐早就该在去镐京的路上了。”
这将军说话的声音不小,可洛灵珺却是没什么反应,洛澄心默了默,果然转头过来看着洛灵珺,放缓了语声问道,“珺儿,你不是已经出府了,却为何又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下午的时候为何出现在剑冢扮作成巫师,又为何要……伤了父亲?”
洛灵珺一愣,显然是听到了问题,可她微微一顿,却又哀哀戚戚的哭起来,“三哥,天要亮了,天一亮,淮阴侯府就要完了……这一切啊……都是报应……你不知道,我亲眼看着那个人面无表情的盯着母亲的尸体说话,世上再也没有比那个人更心狠的了,这是他作下的孽,现在要报应在我们身上了,我要看着……看着淮阴侯府垮下去……”
本是哭着,说着说着又笑起来,洛灵珺身体晃晃悠悠的上前两步,整个人趴在了窗棂上,“洛氏……再也没有洛氏……再也没有试剑大会了……呵……”
洛澄心皱着眉头,转身看向那玄武军将军,“将军,我恐怕帮不了你们。”
顿了顿,洛澄心又道,“当初送她出阁,中间她人不见了,想来是逃跑了,眼下她和西戎案无关,大可不必审她,至于别的,就看将军如何论处了,她的确是不愿意入镐京后宫的,没有供词也可定罪,她也是可怜人,这几日,请将军行个方便。”
那玄武军将军闻言也有些迟疑,一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