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带他走!
他该是习惯了只手遮天的人物,他从来都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他是燕国的天,任何场合他都受人跪拜仰望,整个天下,没有人可以走在他的前面,在朝夕看来,商玦的地位,商玦的自傲,哪一样都不会让他说出这种话,可他偏偏说了!
“时间不多,看你的!”
朝夕片刻的怔愣让商玦又是一笑,他不急不缓的加一句,朝夕也没那样多的时间考虑别的,脚下的地砖震动加剧,耳边的机关声已有些微的不同,她挣扎一下,待发现商玦力道不重却好似铁箍一样牵着她不会放开之时终于选择迈步而出!
她刚走前一步,她脚下额地砖已深陷下去,同一时刻,二十多步之外的扶澜发出一声惨叫,朝夕和商玦都是神思一紧,糟糕,将扶澜忘了!
“眼下此阵为珍珑棋局,从第一百三十二手开始,黑子为生门,白子为死门,还记得我们进门之时脚下的地砖排布吗?要赢了这一局此阵才会停……”
朝夕语速极快,说话间已带着商玦走出两步,他们脚下的地砖微颤,却到底不曾沉陷,话音落定,扶澜那边却立刻哀呼起来,“第一百三十二手是多少?难道我们要记住一百三十二块地砖那里会掉下去哪里不会掉下去?我哪里记得住,方向在哪里我都不知……”
“你十五步之外便是天元!”
“你若踩错,可不止掉下去那么简单!”
朝夕冷冷落下两句,扶澜不由得再哀呼一声,他一边啊啊惨叫着一边走位,不多时叫声猛然一大,“不好,我……我恐怕踩错了……”
他颤颤巍巍的话音刚落,三人只觉头顶数道劲风当头罩下!
那是极细极密的风,好似有密密麻麻的蚊虫,却又比那速度更快,叫人听着便不寒而栗,商玦本是牵着朝夕,听到这动静便猛力一拉将朝夕卷进了怀中,内息一起,抱着朝夕便是一阵疾行,细细密密的针擦着他二人后脑勺而过,简直比洛氏的神机鬼匣更为可怖!
他们躲得过,扶澜那边却是麻烦,只听得他一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在这漆黑之间听起来万分凄惨,一阵心惊动魄的躲闪,每一次朝夕都在商玦怀中,他的背暴露在外,若是躲不过,他便是第一个临危的,三人眼前都是一片黑暗,连朝夕曾经久经黑暗都觉万分不适,更别说商玦和扶澜二人,可商玦仍然对她全然相护……
过往的十六年,无论明光还是暗黑,从没有一个人如此待她!
黑暗让视线受阻,却无意之间放大了别的感官体验,他不断收紧的手臂,他偶尔急促的呼吸,他宽厚的胸膛温热的臂膀,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紧张呵护,朝夕甚至听到了他的心跳,在这杀气四溢的机关暗箭之间,他的心跳强劲有力,一下下的落在朝夕心尖,分明危机四伏,朝夕时刻紧绷着的神经却忽然一松,由着他,信任他……
“你若再错一次,便不必跟着孤了!”
停下来的时候商玦的语气分外沉凝,扶澜气喘吁吁的嘀咕了几句,只得服软,“知道了知道了,刚才还没清楚方向,现在知道了,不会再错了……”
一轮有惊无险的暗箭让扶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加上商玦落下了狠话,他哪里还敢再错,三人小心翼翼的走位,只凭着记忆来判断下一手该落子何处,而机关的“吱吱”声从未停下,长久的黑暗亦摧折人的心志,气氛仍然紧张到了极致。
商玦始终握着朝夕的手,直至二人掌心出了薄汗也未放开,朝夕在前,商玦紧跟着她,朝夕全心全意记着刚才走过何处,根本不必顾虑身后会有何种危机,过了许久,那机关声响才忽然淡了下去,地砖咔咔作响,似乎一切都在回归原位,当大厅四壁之上的微光一点点亮起来的时候,朝夕的手仍然在商玦掌中,一抬头,那折心剑仍然挂在厅堂正中!
浮雕壁画仍然栩栩如生,朝夕被商玦牵着站在大厅中央,扶澜略有些狼狈的站在他们十多步之外,整个大厅和片刻前进来之时一模一样,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里发生过什么,一低头,朝夕的手不知何时竟也反握了商玦!
见两手交握,朝夕眉头一皱便要甩开商玦的手,商玦眼疾手快将她手一握,竟然未被她甩掉,朝夕眉头皱得更紧,还要再挣扎,这大厅的两道石门却忽然缓缓打开,门一打开,门外的几十道目光齐齐的落了过来,商玦一把将朝夕拉入怀中,朝夕没有防备之下根本没机会挣扎,美人入怀,商玦满是疼惜的抱着她,一手在她背脊轻滑似在安抚。
朝夕皱眉动了动,商玦手臂一收笑起来。
“阵破了,还有个问题需要解决。”
低语一出,朝夕立刻眯了眸,还有什么问题?!
商玦又笑一下,“我唇上的伤口……怎么解释?”
题外话
昨晚上太晚了没来得及更新,今天有两更。(。。)
第157章 剑冢惊变
“我唇上的伤口……怎么解释?”
商玦今日情绪太好,此时的话亦带着浓浓愉悦,朝夕闻言立刻抬头,当即便看到商玦唇角的一处浅伤,商玦唇色颇淡,那伤口处却泛着血丝,实在是不可谓不显眼,再加上又是那样的位置,已不只是暧昧二字可言,这伤口,自然是拜她所赐。
朝夕眯眸片刻,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过了目光。
商玦笑意无奈,目光一抬便看到远处厅门奔涌进来的看客们。
“殿下,殿下可好?实在是让殿下受惊了……”
洛舜华疾奔在第一个,满头大汗的他看到朝夕和商玦好整以暇的站着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却还是道,“殿下恕罪,这厅中机关许多,洛某不曾一一告知,这才……所幸殿下没有大碍,不知殿下可有哪里受伤的?是否出去歇息片刻?”
商玦放开朝夕,抬手替朝夕理了理衣襟上的散发,一边又看向不远处的扶澜,一场波折,此刻的扶澜颇有些狼狈,所幸他平日里便不修边幅,此番没受伤便好,商玦十分包容的摇了摇头,“侯爷不必自责,此番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还给侯爷添了不少麻烦,今日还是侯府的试剑大会,切莫为了我们耽误了吉时,继续往前走吧。”
说着微微一顿,“这回想必不会触动什么机关了。”
商玦说话之时看着扶澜,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扶澜理了理衣裳悻悻的耸了耸肩膀,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商玦倒也不是真的生气,无奈笑笑便放过不提,由此一来众人更明白扶澜的地位不一般,更是不敢多言一句。
洛舜华连忙堆出笑脸来,“殿下如此体恤,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
商玦点了点头,目光一抬便发现许多道视线都落在朝夕身上,适才经历了一场变故,这几道视线显然暗含关切,君冽便算了,其他人却是不该,商玦仍然揽住朝夕腰身,旁若无人的将她肩头的衣裳褶皱拂了拂,这动作十分亲密,朝夕面上神色却无多少变化,她素来冷清惯了,可看在别人眼里便是她对这些亲密已习以为常,众人的视线在朝夕和商玦身上来回扫视,自然有人发现了商玦唇上的伤口,在场之人女子便罢了,男子却都是身居高位见过不少风月之事,自然是一眼便明白了商玦唇角伤口的由来!
各异的眼神商玦都平静的受了,一看朝夕,她似乎比他更平静,可分明在片刻前她还和他做了亲密之事,暗夜无光,杀机四伏,可商玦对那个吻记忆明晰,深沉若渊的眼底仿佛有火星一闪而过,商玦将实现从朝夕身上移开,神情沉肃许多。
“这一次,最好一直站在我身边。”
每当商玦用“我”字自称之时朝夕便有种恍惚之感,他不再用尊称,便是将她和他摆在同一个位置上,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到底是什么用心?!
朝夕不曾回答,可商玦知道她必定听进去了!
此番进来剑冢乃是为了看那把苍琊剑,适才的插曲并未危及许多人,因此大家的情绪过去的很快,人群走出大厅继续朝剑冢深处而去,商玦和朝夕依旧走在队尾,扶澜似乎是被磨没了兴致,也不争着走在前头了,只是那眼神仍然时不时的扫向四周的墙壁!
“听闻适才触动的机关乃是洛氏的诛邪阵,凶险至极,世子能从此阵平安出来,身法果然高明至极,莫非世子早就知道此阵的破解之法?”
众人都避而不提适才的插曲,却是有人忽然开了口,商玦目光一抬看过去,正是赵弋,赵弋初初到侯府之时便生过一段波澜,至此刻冤家路窄再度聚首自然瞬间便吸引了不少目光,要知道诛邪阵并无破阵之法流传在外,若是商玦早就知道破阵之法,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不论是燕国此前便查过淮阴侯府还是靠着别的势力,商玦能知道如此隐秘之事手段必不寻常,简单一句话,就已经让所有人的疑虑落在了商玦身上!
商玦搂着朝夕的手臂微微一收,“诛邪阵不同凡响,此番我们全靠运气。”
商玦越是说的轻描淡写就越是叫人难以相信,然而他已如此说,旁的人也只能听着,君冽闻言从后面退上来两步,目光不时的在朝夕身上打量,见她是真的无碍才微微松了口气,摇头一叹没多说什么,朝夕好似没看到他似得神色如常,却忽然眉头一皱看向了正前方,经过大厅他们又走过一条甬道,然后又出现了一处空间极大之地,一股子热意迎面而来,让所有人脚下都是一滞,商玦随之看过去,却发现前面的似乎是一处铸剑之地!
早前皆是雕花玉砖布置精美辉煌,可到了这里不但视线豁然开朗,看到的景致更是叫所有人为之一振,众人从甬道之中走出,所站之地乃是一处断崖,断崖之下是一个十多丈深的深坑,那坑洞足有几十丈大小,此刻那坑中火红的岩浆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从断崖看下去,底下的岩浆围绕着暗黑色的礁石流动,时不时有飞卷的火星飞至半空,怎么看怎么都是惊险,而在那深坑的正中间拔地而起一座黑石山,在那黑石山之上又建造了楼宇屋阁四座,四座屋阁分列四个角,正中间乃是一个小型的高台,此刻那高台之上有一个巨大的鼎炉伴着一个造型精致的铸剑台,想必正是铸造过许多名剑之地!
在场之人大都见多识广,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致所震撼,抬头一看,这处空间挑高也有十多丈,众人头顶皆是暗黑色的狰狞石笋,一柄又一柄,如同利剑一般的倒垂在众人上方,石笋常年受岩浆熏染,有的还成暗红之色,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只把人看的不寒而栗。
“天啊,洛氏当年是如何寻到这样一处地方的……”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如此感叹了一句,洛舜华站在最前面上得色更浓,断崖四周皆有栏杆,却有一道浮桥直通那岩浆正中的黑石山,浮桥乃是铁索铸造,上面铺着精铁板,乃是唯一的可以去到前面铸剑台的路,浮桥两侧虽有护栏,可因为距离太远,那浮桥摇摇欲坠,给人的感觉危险至极,在场已有人看着那浮桥暗暗后退半步,似是怕走上去!
“洛氏制造兵器大都在铸剑台,只有家主在准备重要之物时才会在此铸造,这地方名为‘焚剑台’,底下的岩浆起初并不多,因为后来流进去的铁水太多才有此景,洛氏两百多年经营下来,这地方已渐渐用得少了,上一次启用此处乃是铸造苍琊之时……”
洛舜华似叹的感慨一句,人群之中的吴悠上得前来道,“这么说这地方已有七八年不曾用过,看着底下的情景,足以想象洛氏各代家主如何励精图治,只不过侯爷为何连着七年都不再铸剑?按照洛氏的水准,不止只有苍琊一把剑问世才是。”
洛舜华眉头微皱,不由得苦笑一声,“铸剑师精力有限,一把好剑可能要用一人毕生心血,说来真是惭愧,八年之前铸造苍琊之时洛某曾几番呕血,可谓身心俱伤,苍琊准备了三年,铸造花了五年,一直到了八年之前才有了我要的效果,后又养了七年,前前后后便是二十三年,人活一世能有几个二十三年,洛某此生怕是只能有这一把剑了。”
洛舜华说着语调便有些感伤,随即却又神色一振,“不过!一个铸剑师,一辈子能有一把剑就已经足以了,能有苍琊,洛某此生已是足以,往后,就看小辈们了!”
洛舜华说着看了洛澄心一眼,洛澄心面上也满是希望!
二十三年才得了一把剑,在场众人听着都面生感佩,一人一生只得一剑,也无形之中让众人更为期待那把苍琊到底有何威力,姜尧唇角微弯道,“侯爷不必感慨,倘若苍琊的威力抵得上焚天,侯爷又有何好遗憾的,经了这么多年,苍琊必定非凡。”
洛舜华面上一派意气风发,显然对苍琊的把握十分大,可听着姜尧的话却是不好表现的太过,这一笑之后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