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商玦道,“遇见了故人,便一定会追忆往昔,可想起来你的眼睛如何瞎的了?”
商玦的语气仍然平和,可这话却并不能叫人舒心,他将她一拖进了院门,见她不语便又是一笑,“先是晋国再是赵国,两位公子都为你而来,当真不负你艳冠天下的名号。”
朝夕眉头一皱,“何意?”
商玦轻笑了一声,将托着她的腰改为牵住她的手。
商玦的手掌干燥而温暖,一下便将她整只手都包裹住,他默了默才语带唏嘘的道,“孤的未来夫人有这样多的追随者,孤忽然觉得只问你要一个神兵谱还不够。”
朝夕唇角微抿,不知他这一路的沉默之后怎地忽然想到了这一茬。
商玦不急着说话,先将朝夕领进了内院进了屋子,屋内暖意盎然,商玦转身先为朝夕取下了披风,而后又将她眼上的白巾取了下来,朝夕眨了眨眼,刚一适应屋子里的光线便对上了商玦脉脉带笑的双眸,商玦接着道,“倘若晋国和赵国因你而伐燕,孤岂非得不偿失?”
朝夕眉头皱的更紧,在她的印象里商玦并不是个喜欢玩笑的人。
商玦对着她的实现又是一笑,“孤并非在玩笑。”
他说完一把捉住朝夕的手将她带去暖阁,后面子荨和坠儿马上为二人奉上热茶,商玦和朝夕在榻边落座,商玦挥退了子荨和坠儿,屋内便只剩下了两人。
商玦握着朝夕的手暖着,口中道,“赵国和晋国皆是燕国的手下败将,他们二人心系之人又在孤怀中,他们两国联手,是很可能的事。”
燕国先打了赵国,又打了晋国,已经算是树敌,眼下再加上朝夕这一茬,商玦所言并非没有可能,朝夕思忖一瞬眯眸,“你开战在先,我们结盟在后,晋国和赵国与你燕国的恩怨与我无关,你若觉得不值,大可……”
“嘘——”
朝夕冷静的说着无情的话,商玦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夕一顿,商玦的表情便有些严肃起来,他一把捉过朝夕另一只手,将她两只手都包在掌心暖着,口中肃然道,“你似乎忘记了孤刚才在秋水苑说过的话,燕国和蜀国眼下已是一体。”
朝夕微微怔住,眸光一垂便看到自己的手正被商玦暖着,她挑挑眉,身子一转将手也抽了出来,掌中一空,商玦唇角微弯,将面前的茶往朝夕那边放了一杯。
“事已至此,你还想和孤分道扬镳吗?”
商玦说着,自己也端起一杯茶慢饮,朝夕沉着脸想了片刻,忽然问,“好,你还要什么?”
商玦似乎早已预料她会问这一问,眼底生出一丝兴味,却是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朝夕转过头来,神色凝重,“你提的要求最好在我的底线之内。”
商玦笑起来,“你怕孤问你要蜀国吗?”
朝夕又转开目光,冷笑了一声,“你要又如何,蜀国不在我手。”
商玦便颔首,“孤要的,自然是你能给的,你放心便是。”
朝夕皱了皱眉,似乎在思忖商玦这话是否可信,一瞬之后她便像是打定了主意的颔首,“好,可我还没说一定会允你,你若想好,再提不迟。”
商玦很是满意的点头,却又忽然将茶盏一放,“那么,你要如何对赵弋呢?”
朝夕挑眉,似乎不解他为何如此一问,“这里是蜀国,他是为试剑大会而来。”
商玦便笑出了声来,“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目的,只有你在自己骗自己吗?”
朝夕眉头紧皱,“我既会离开赵国,便不会再回去,事到如今,我必回巴陵……”
商玦点点头,神色却又一肃,十分郑重的看着朝夕道,“你是了解赵弋的,他如今为了你而来,绝不可能空手回去,既然你想着回巴陵,总不希望与他过多纠缠。”
朝夕眯眸,语气悠长起来,“我与他两年未见,如今不过一个故人,他是看重权利之人,绝不会为了我坏了大局,你且放心便是,连累不到燕国。”
商玦眼底闪过一丝微芒,“你肯定?”
朝夕转眸看着商玦,眼底满是清明和冷静,“权利,领土,财富,从小浸**在权力场上的男人绝没有你想的那般长情,父子兄弟爱人尚且能厮杀背叛,更何况是我?”
朝夕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赵弋也想要神兵谱,思念之前来淮阴,正是为了那本东西,可惜空手而归,这一次,他大概会为了神兵谱使足力气。”
商玦眉头微挑,“看来这一次他又要失望而归了。”
朝夕未说话,默了默又道,“赵国刚经战乱,眼下正是动荡之时,可赵弋却在此时离开了赵国,他既然走了,便是赵国七公子上位的好时机。”
商玦笑着站起身来,“你是在提醒孤?”
朝夕语声微冷,语声一个字一个字的不带半分感情,“你不做我也会去做,赵国如猛虎在侧,若他得了安稳,他周边的邻居就要人人自危了。”
商玦嗤笑一声,看了看朝夕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果然无情。”
朝夕哼笑了一声,“世人都是无情,殿下难道要做多情之人?”
商玦朝朝夕身后走去,闻言不置可否的道,“你我都是一类人,多情博爱之人孤怕是做不来,不过……”商玦微微一顿,走至朝夕身后方才停下,又道,“不过孤愿寻一人偏爱。”
朝夕似有讶异,随即沉默了一瞬,“祝殿下得尝所愿。”
商玦弯了弯唇,越过她的发顶去看窗外的夜色,灯火通明的院落之上是星月熠熠的夜空,然而在更多灯火月华照不到的地方依旧是黑沉沉的阴森,赵国二公子一来,此番淮阴侯府的试剑大会便算是聚集了五大侯国和皇室的代表之人,绝对算得上一大盛事。
默了半晌,商玦忽然道,“还有一日便是试剑大会了。”
朝夕眉目一凛,“这一日来的太慢了。”
她语气平平,却又蕴藏着无尽危险,伴着这恻恻夜色,叫人听着心中无端发寒,商玦垂眸看了朝夕一瞬,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他们本就在咫尺之地,商玦这一步上去二人离得更是近,商玦几乎贴上了朝夕,一瞬间,朝夕的呼吸也轻了。
僵直只在一刹那,商玦忽然抬起双手将半开的窗棂合了上。
朝夕站在他身前,这姿势仿佛他将她拥住,朝夕眉头微蹙,商玦合上窗棂之后却又后退了一步,继而语声温柔道,“早春寒意尚重,你的寒症快要复发了,莫要在窗口久站。”
朝夕微愣,似乎对商玦的关心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动了动唇角,却不知说什么,商玦看的一笑,“让坠儿侍候你去洗漱吧,孤要去书房。”
朝夕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走去了内室,商玦看着朝夕的背影消失,又站了片刻才走出去,刚一出门便看到倚靠在月洞门门口的扶澜,大晚上的,扶澜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衫,看到他扶澜兴味一笑,“听说今天晚上府中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商玦脚步微顿,却是不动声色的问,“你有事?”
扶澜直起身子朝他走过来,又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忽然一笑道,“瞧你八风不动的,心里却肯定不像表面这样平静,见到了赵弋,小鹿是什么表情?”
商玦眯了眯眸,“没什么表情,她没看见赵弋。”
扶澜摸了摸鼻子,唏嘘叹笑道,“到底也是曾经帮过她的人,还有一年的朝夕相处,虽然后来分开了,可到底比认识你来的早,那个时候若小鹿不离开淮阴,眼下还不知什么样,带她离开淮阴的恰好就是这位赵国二公子呢……”
商玦眉头一皱,“她并非长情之人。”
扶澜眉头一挑,“她对别人不长情,难道对你就会长情吗?”
商玦眼底一片幽暗,顿了顿才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扶澜笑意一深,忽然眯了眸神神秘秘的道,“说起来这两日我都在观星,就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商玦没什么特别表情,只配合的问一句,“发现了什么?”
扶澜看他这样便站直了身子,又看了他一瞬面上的笑意忽然散的无影无踪,“那个晋国的,还有今夜这个赵国的,他们二人之间有一个和小鹿有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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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琴之诅咒
扶澜站直了身子,又看了他一瞬面上的笑意忽然散的无影无踪,“那个晋国的,还有今夜这个赵国的,他们二人之间有一个和小鹿有姻缘……”
春夜犹寒,扶澜语气严肃,言语更好似冰凌一般直戳人心。
商玦闻言却只皱了皱眉,而后弯唇,“只是这样?”
扶澜严肃的表情瞬间破裂,他眉头一挑满是惊讶的看着商玦,“你竟然没反应?”
商玦抬眸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穹,表情一时有些冷硬,却也只是一瞬,而后他便转身走向书房,周身气势再无半分波澜。
扶澜眉头一皱跟了上去,忽的了然一笑,“你早就知道。”
商玦径直入了书房坐去书案之后,云柘从外面走进来为他递上来两本信笺,那信笺通体赤色,上印有符文封漆,一看便知是重之又重之物。
商玦面色平静的接过,打开刚看了一眼眉头便是微皱。
扶澜大咧咧站在一旁,见状唇角微扬,“郁坧出来了,燕国朝内怕是不稳。”
商玦神色沉静的看完两封信,略一思忖便摊开一张白宣写了起来,他下笔极快极稳,不多时已写好两封回信,而后便交给云柘,道,“这个给小龙,这个给郁坧。”
云柘接过信,转身便走了出去。
扶澜拢了拢袖袍上前两步,大眼往那桌案之上一扫,又转身去看架子上放着的几本书册,“你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如此着急的和小鹿求亲吧?”
商玦转眸看了扶澜一眼,并未接话。
扶澜叹了口气,“我说过,你做的越多,小鹿的命数或许就会越乱,我既然观星看出了这一层,便代表着小鹿的命数之中就和他们其中之一有牵连。”
商玦眯眸,“燕国的聘礼已经送到了蜀国边境,蜀王不会拒绝。”
扶澜“啪”的一声合上手中书册,转身看着商玦道,“你还不明白吗?最大的变数不是蜀王不是赵弋也不是姬无垢,而是小鹿,你既然了解她,便该明白这个道理。”
商玦眼底闪过两分暗色,“马上就是试剑大会,你不必担心。”
扶澜耸耸肩,“我可没什么好担心的,小鹿的命格是极顶之贵胄,巴陵虽然步步杀机,不过有你这个贵人在,小鹿总是会逢凶化吉的。”
微微一顿,扶澜又道,“你打算把赵弋怎么办?”
商玦双眸微眯,片刻才摇了摇头,“赵弋不能死在蜀国……”
扶澜撇撇嘴,“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的蜀国承受不起任何一方的怒火。”
商玦眉头微皱,“现在,就等试剑大会了。”
扶澜眼底闪过两分微波,迟疑道,“那把剑,当真有传言的那般厉害?”
商玦转眸看了扶澜一样,“你应该深知焚天的厉害,这一把剑虽然传的神乎其神,可绝不会有焚天的威力,何况焚天……是否出自正路还未可知。”
扶澜眉头微皱,“焚天……可焚天早已经消失了,这一把剑养了七年,洛舜华这一次能下了功夫弄这么个试剑大会,这把剑想必不会简单,若是如此,这把剑倒是可以要。”
商玦挑眉,“哦?你也能相信一把剑能改变运势?”
扶澜嗤笑一声,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你别这样问我,据我所知当年殷溱就是因为焚天才胜了别的部落,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呢,有人说是焚天剑让殷溱嗜杀成性掌权遮天,却也可能是殷溱本就心性至毒,殷氏之人嘛……呵呵……”
说着扶澜看了商玦一眼,“小鹿也算是殷氏之人的血脉,她便是最好的例子,至于那把剑,且看你自己,一把剑或许不能改变运势,却可以背负三分声名号令那些无主之人,不管是庶民还是奴隶,大部分人都信这些东西,因剑成势,你该知道这个道理。”
殷溱乃是大殷的开国帝君,寻常人等连其人名姓都不敢乱言,可扶澜不仅直呼其名,言语之中还带了贬低之意,似乎很不拿此人当一回事儿,女帝当年建立大殷,乃是有史以来第一人,坊间对其大都是歌功颂德之言,可但凡权利总不免阴暗争斗,期间种种并不为外人知晓,扶澜言语之间却十分随意,仿佛对当年之事所知甚深。
商玦听着扶澜的话眉头微皱,“那把剑……”
商玦言语之间犹疑颇重,扶澜挑眉,“怎么?你又知道什么?”
商玦摇了摇头,“等后日再看。”
扶澜闻声又打了个哈欠,“这淮阴侯府也是待的够久了,也不知巴陵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