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不屈不挠的镇西侯!”听他这么说,豫王气结,“你这时这般硬气,有没有想过今后!若是你此刻让我进去,我绝对既往不咎,如何?”
这话中的深意只要不傻就能体会。
毕竟豫王很有可能是下一代的君王,在豫王看来,此刻的萧栈十分的不明事理。
萧栈自然懂这话的意思,看了豫王一眼,“还请豫王慎言,陛下还在里面。”
豫王见他竟是这样的反应,气得冷哼了一声,眼神一冷,直接朝内走去。
他就不信,这个萧栈还敢拿他怎么样!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落下,一直手臂便横在了他的胸前,只见对方的手一个翻转,啪的一声落在他的胸口,豫王只觉胸口一痛,硬是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大胆!”
“豫王殿下擅闯信阳宫,将他拿下送去皇后娘娘教导。”
一旁的侍卫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见萧栈脸上冷淡,当即应了一声是便将豫王拿下。
“萧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若是我──”话说到这儿,豫王戛然而止,再生气,他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他将后面的话说出口,那可就真的是完了。
侍卫们押着豫王往帝后的宫殿赶去,豫王脸沉似水。
几人离去后,当即又有新的侍卫上前守在一旁,萧栈的表情一如之前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而殿门前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殿内。
此刻信阳宫的龙床上,景明帝正半靠在龙床上,他两鬓花白,唇上几乎没有血色,短短时间,已经老了许多。
“咳咳……咳咳……”见景明帝一咳,一旁侍奉多年的公公连忙递上手帕:“陛下——”
景明帝接过手帕捂着嘴,再给公公的时候,上面多了别的颜色。
公公的瞳孔一缩,面上却没有丝毫一样,连忙将手帕收好,随后便给景明帝捶背。
景明帝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他还有多久能回来?”
公公的眼皮一跳,忙道:“陛下,最多还有十日就能到了。”
景明帝又咳了咳,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公公见状便将殿门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侯爷也太武断了些,虽然陛下有令,可是豫王殿下毕竟──”话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景明帝正看着他。
往日精明的双目微微有些昏暗,像是罩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透彻。
公公的心头一跳。
下一刻,景明帝移开了视线,冷声道:“你别看我病了就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咳咳,难道你还不清楚我为何要让萧栈在门前守着?”
“陛下息怒。”公公连忙在地上磕头,“你快好好养着,别想这些了。”他的眼目一抬,便见景明帝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想着之前太医的话,他的心中惶恐不已。
陛下是真的时日不多了,如今的朝臣怕是没有一人猜到陛下的想法,就连他也……
景明帝挪了挪身子,半躺着,看着床上的吊穗走神,过了一会儿,他语气怅然地说道:“萧家祖上虽然从萧麒开始发迹,可是祖上也是忠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几年前的事情是朕太偏激了。”
“陛下──”公公脸色一变,跪在床前。
景明帝又猛地咳了咳,“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也用不着强撑着不认错。萧栈行事果断,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心中却是有着大义的人,这点像他父亲。”
“咳咳、咳咳。”
“陛下,你歇息吧,别说了。”
“我现在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景明帝继续说道:“萧栈如今已经在朝中稳住根底,可是态度却没有偏向任何人,我虽不尽信他,可是却只有他敢按着我的吩咐做事不怕得罪谁。只要笼络住他,他就会便是瑜儿的助力。”
听到那个名字,公公的眼皮又是一跳,眼眶竟是有些湿润,“陛下,王爷知道你的苦心,一定会体谅你这些年的……”
“咳咳、咳咳。”景明帝:“只愿他不再恨我便可。”
……
殿中的谈话,萧栈自然不知道,豫王被带走没一会儿,便有人上前告诉他有人前来寻他。
萧栈有些惊讶,吩咐了一番后便暂时离去。
这些日子,萧栈暂居朝房,所以孤烟被带到了朝房,他不知道是否家中发生了什么事,脚步有些急。
因为这些日子没有上朝,朝房也没有旁人,刚到门口,便见孤烟正站在屋内,萧栈忙问道:“可是府中有事?”
孤烟见他语气有些急,连忙说明此次的来意。
萧栈不由失笑,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孤烟见状也没有多说,将食盒打开,正准备盛一碗出来,萧栈说了声不用,自己走了过去。
食盒里放的白瓷碗,萧栈盛了半碗,汤味道不错,还带着点温度,不消片刻,食盅里的汤便去了一半。
萧栈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询问府中的情况。
孤烟连忙回答。
过了一会儿,萧栈脸上的表情一松,若不是正是要紧的时候,他恨不得回府中一趟。
房内安静了片刻,萧栈正准备说话,结果发现孤烟的眼神有些奇怪。
“何事?”萧栈问道。
孤烟有些犹豫,不过下一刻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毕竟晋王乃是侯爷的连襟,若是最后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侯爷不会受到牵连,侯爷的岳家却是会受到牵连的。
听了孤烟的话之后,萧栈下巴一紧,指尖在桌上扣了几下。
“我知道了。”话落,萧栈起身往一旁的条案上走去,因为朝房是供朝臣休息的地方,所以这里也备有纸笔。
沾上墨水的笔尖落在洁白的纸上。
“将这个送到晋王府,听与不听便是他们的事了,不必多言。”
孤烟一怔,忙应了一声是。
萧栈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不由皱了皱眉,他看向孤烟,虽然没说话,可是话中的意思却十分的明显。
你怎么还不走?
孤烟自然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他伸手挠了挠头,“侯爷,我还有点私事想问你。”话落,他的脸庞露出一抹可疑的红色。
对孤烟而言,自家侯爷乃是他最好的询问对象,毕竟当初夫人和侯爷之间的关系是谁都知道的。
许多的人都以为世上多了一对怨偶,然而事实上却刚好相反。
虽然有些越矩,不过孤烟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向侯爷请教。
“……”听了孤烟的话之后,萧栈一时有些语塞,不过想着那个丫头,他当即多了一番耐心。
毕竟他可是盼着那丫头嫁人好久了……
心中这么想着,萧栈的面上丝毫没有显露,淡淡地说道:“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孤烟听他这么一说,面上的表情一松,当即将自己困扰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大概经过说了之后,孤烟忙问道:“侯爷,你说她是不是生气了?”
萧栈看着孤烟的眼神有些微妙,本想嘲讽两句,最后又咽了回去。
“你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孤烟咽了咽口水:“属下觉得自己好像没错,但是青团却是真的生气了,可是属下又不清楚到底哪里惹她生气了。”
“……”
“我想没有人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年纪大。”萧栈一针见血。
孤烟有些傻眼:“可是那不是事实吗?这也不让说?”
萧栈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高兴就好。”说完这话,萧栈便起身离去,留孤烟在原地纠结不已。
……
青团自然不知道孤烟竟然闹了这么一出。
孤烟走后,她便回房了陪了楚妱一会儿,不过如今楚妱觉多,手中的话本看了不到一半便又生出了睡意,索性上床歇息了。
青团无事,因为房门前守着有别的人,不用担心夫人要叫人的时候没人应,她便回了房间。
一进屋便看见一个碍眼的木匣子放在屋内的条案上。
青团皱了皱眉,小声嘟囔了一句,朝条案走了过去,她本准备将匣子抱起来……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啊!”青团鼓起腮帮,心中好奇不已,不过想到木匣子是孤烟的之后,心中的好奇顿时消失了。
她才不要看他的东西呢。
然而心中这么想着,她的视线却在匣子上面移不开。
越是不准备看,就越是好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团跺了跺脚,“哼,他自己都让我看了,我看一看也不会少点什么。”再说了,他那么随便就让人放进她的屋子,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么想着,青团当即找出了之前孤烟给的钥匙。
“我就看看里面是什么。”青团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打开锁,下一刻,愣在了原地。
看着木匣子里的东西,青团惊讶不已,“这、这……”
青团虽然是一个丫鬟,可是因为在楚妱身边伺候,她还是见过不少的好东西的,然而此时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她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她万万没有想到匣子里面装的竟然是财物!这一匣子的东西对主子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她这样的丫鬟来说,是几辈子也存不上的积蓄。
“啪!”的一声,青团将匣子盖上,上锁,下一刻费力地抱起便往孤烟的住处走去。
……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看见孤烟出现在视线内,青团当即直起了身子。
在她看见孤烟的时候,孤烟也看见了她,步子加快,然而下一刻,他看见了青团脚边的木匣子。
青团:“你终于回来了!”
孤烟像是没有看见木匣子一样,问道:“找我有事?”
青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脚边的木匣子,“你的东西,给你送来了。”
回来的路上,孤烟一路上都在反省自己哪里错了,这会儿见她这样,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烦闷,想也不想便道:“给你就收着,难道你还能跑了不成?”
青团已经知道了里面是什么,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磨了磨后槽牙:“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好,要是丢了什么,我可赔不起。”
她这么一说,孤烟恍然大悟,“你看了?”
青团有些脸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转身便准备离去。
孤烟哪里会让她就这样离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你看了东西可就是你的了。”
青团深呼了一口气,正准备说话,便听孤烟又说了一句:“这些都是我娶媳妇儿的,你看了就不能退回来了。”
青团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意思?
“青团,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我不应该说你年纪大。”孤烟像是开窍一样,嘴上继续说着:“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说,你可以嫁人了。”
“青团,你别生气了,我、我喜欢你,想娶你……”
青团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往日里说不完的话,这个时候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
楚妱自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她还是发现了青团偶尔有些不对劲儿。
见她这个样子,接下来的几日楚妱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孤烟,青团的脸霎时红了,楚妱顿时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青团顶不住她的打趣,最后只得将事情简单地说了说。
听了青团的话,楚妱又是惊又是喜,当即放话让青团自己做主,于是又惹得青团的脸红成了一片。
期间,萧栈终于回来了一次,正逢大夫上门,听着孩子和大人都很好,即便是他,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
楚妱知道他如今有正事在身,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夫妻俩多日未见,相聚短短时间便又分开了。
柳氏知道她一人在府中,上门看了两次,见女儿脸色红润便歇了接女儿回府的心思。
萧栈不在府中,除了有些想念之外,楚妱过得还不错,然而就在萧栈回府后一日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楚妱不由更加怀念萧栈。
屋内有地暖,被窝里却仍旧一片冰凉,青团放了汤婆子进被窝,“夫人,要是夜里冷的话就叫青团,我帮你换热的。”
楚妱打了个哈欠,应了一声,随后便上床歇息了。
青团见状发下帷帐,去了偏室。
这个夜晚,楚妱睡得很不踏实,不是冷,而是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偏偏她被睡意笼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闷响,似乎是钟声。
楚妱一下子惊醒过来,本来以为自己听差了,然而接下来,耳边又响起了声音。
二声……
三声……
足足响了九声。
楚妱从床上坐起来,刚刚掀起帷帐,青团慌慌张张地进了屋,“夫人,钟声是从宫内传来的。”
“嗯。”
九声钟响是在告诉城中的朝臣、百姓,陛下驾崩了。
同一时刻,城中无数人被惊醒,众多王公贵族,朝中重臣点着灯笼赶往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