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竟要舍孩子保大人,难不成在二少爷心里,苏姨娘竟比自己的骨血还重要?
“二少爷,您再考虑考虑。”房妈回过神来,赶忙劝道。
“没什么好考虑的。”周漱一意孤行地道,“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保住苏姨娘的性命。”
说罢目光一扫在旁边缩头缩脑的大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快进去救人。”
“是是是。”两名大夫也顾不得避嫌了,忙提着药箱往里间去。
这几个月来,房妈每天辛辛苦苦熬汤做菜,精心伺候着苏姨娘,生怕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得空就跟甘露她们一起做小衣服小鞋子,如今已经攒了整整一柜子。
一想到这些工夫都要白费了,她就止不住心酸。
她也不想让苏姨娘死。可苏姨娘不过是个女人,没了可以再找旁的。这孩子却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怎能说舍就舍了?
二少爷如何狠得下心?
周漱看着丫头一盆接一盆地往外端着血水,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虽然他不知道苏秀莲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他知道苏老先生最初是想让女儿打掉这个孩子的,是苏秀莲以死相要挟,才保全了这一胎。
苏老先生怕女儿未婚先孕。被熟人指指点点。便从泉泸村搬到了深山里。否则他也不会兜兜转转,耗费许多时日才将人找着。
他相信换成苏老先生来选,肯定也是要保大人的。
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大人没了就真的没了,他不能让苏老先生失去唯一的女儿,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正想着,忽地听见里屋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姜妈眼睛一亮。正要抬脚进去,就见一个产婆甩着两只血糊糊的手出来了。急忙问道:“怎么样?”
“生了生了,是个千金。”那产婆喜滋滋地道,虚叉两手,朝周漱福了一福。“恭喜二少爷了。”
周漱面上全无喜意,板着脸地问道:“那苏姨娘呢?”
产婆表情一滞,小心翼翼地道:“还有口气儿呢。大夫正在救治……”
“不是让你们先保住大人吗?”周漱怒了。
“这……这孩子都出来了,总不能再塞回去吧?”产婆有些委屈地嘀咕着。
房妈因孩子平安降生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说不是男孩有些遗憾,可毕竟是二少爷的骨肉呢,总比没有的好。
心情好了,也有心思周旋了,先使眼色叫产婆进去,又来劝周漱,“二少爷,您别着急,不是说还有气儿呢吗?
当娘的怎舍得抛下孩子不管?说不定听见小小姐的哭声,苏姨娘一心软就睁眼儿了……”
“二少爷。”辉白气喘吁吁地闯进门来,打断了房妈的话茬,“二少爷,您快去瞧瞧吧,猴魁回来了。”
周漱见辉白不管不顾地闯到这里来,又听他只说猴魁回来了,没提到简莹,心下立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出什么事了?”
辉白看了房妈一眼,附在周漱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漱脸色大变,“猴魁在哪里?”
“他伤了脚走不快,叫小的来报信,他在茗园等您……”
不等辉白把话说完,周漱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房妈喊了一声“二少爷”,没把人喊住,又拉着辉白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什么事比苏姨娘生孩子还重要的?
“房妈您别问了,还是先顾好苏姨娘吧。”事情紧急,辉白说话也快了。
说完一躬身,便挣脱房妈的手,追出门去。
这会儿工夫,产婆已经将孩子洗干净,用襁褓包着抱了出来。
房妈急着看孩子,便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周漱踢开书房的门,就见猴魁正对门口跪在那里,三步两步跨到跟前,将他一把提了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娘子怎会被人劫了?”
“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事之后,猴魁一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见到周漱有了主心骨,便忍不住哭了出来,“正走着呢,就有人用绊绳弄翻了二少夫人的马车。
小的骑的马受了惊,把小的带跑了。等小的回来的时候,四个侍卫和一个车夫都叫人放倒了,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不见了……
后来元芳出现了,她说二少夫人被人劫走了,她打小跟她爹学打猎,很会追踪寻迹,叫小的赶紧回来报信,多带些人去救二少夫人。
于是小的就回来了!”
周漱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了,又急急地问道:“那元芳说没说娘子有没受伤?劫走的娘子又是什么人?”
“没……没说,只说对方有八个人。”猴魁抽抽搭搭地说着,见周漱脸色愈发阴沉,赶忙补充道,“看元芳的样子,二少夫人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周漱将他丢到一边去,大声吩咐辉白,“立刻把王府里的所有侍卫都给我找来,马上去知府衙门……”
“已经叫人去集合侍卫,准备最好最快的马了。”辉白先回应了他前一句话,又劝道,“二少爷,这事儿不宜张扬。
若报到知府衙门,明天一早,恐怕整个济南府都知道二少夫人被一群来历不明的男人给劫持了,到时候您让二少夫人如何自处?”
“该死的。”周漱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石泉和龙井还没回来吗?”
“还没。”辉白觑了他紧握的拳头一眼,“二少爷,不如跟世子爷借两个人吧。”
周漱眸子一亮,迈步就走,“我去找大哥。”
那些人能轻易杀死王府侍卫,可见身手了得,带上几个高手才保险……
——(未完待续)
☆、第117章 这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济安王留在梅庄没有回来,此时王府里是周瀚当家做主。
要经过他调配人手,还要跟他借人,周漱自是不好隐瞒什么。
周瀚听说简莹遭劫,二话不说,就将自己身边两个最得力的人借给了他。一个叫邱诚明,一个叫赵翔,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并吩咐将王府里所有能调遣的侍卫全部派出去,帮着救人。
亲自送了周漱出门,略一思量,便往后宅而来。
方氏坐在桌前一针一针仔细地绣着一件小衣服,眼角眉梢都染着柔和的笑意。
怜珠端了汤水进来,探头看了一眼,笑道:“难怪张妈总说,王妃是她见过的人当中女红最好的一个。瞧瞧这小鱼儿,都快从布上蹦下来了。”
“就你会说话。”方氏嗔了她一眼,又感叹道,“许多年不曾动过针线,已经生疏许多了。”
“您这还叫生疏?那奴婢们绣的东西还敢拿出来见人吗?”怜珠放下托盘,拿了小银剪将烛芯剪了一下,又来催促她喝汤,“王妃,喝完了再做吧。”
方氏应了声“好”,将小衣服放回针线笸箩里。也不用汤匙,端起汤碗慢慢地喝着。
这阵子孕吐症状已经消失了,她能吃能睡,把先前掉的肉一口气全长了回来,甚至比以前还要丰腴一些。
怀周沅的时候,她是新嫁娘,爱面子,唯恐身材走形,不敢多吃也不敢多睡,孩子生下来瘦瘦小小的。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她拼命给孩子进补,结果将他喂成一个小胖子。
怀周汐的时候。她又过犹不及地吃了太多,导致孩子太大,足足生了两天两夜,险些搭上母女俩的性命。
这一胎她决定吸取前头两次的教训,适当地吃,适当地睡,适当地活动。是以喝了多半碗汤。便撂下了。
怜珠收了碗。正要出去,佩玉就匆匆地进门来,福身禀道:“王妃。世子爷来了。”
方氏心头一跳,“他怎么来了?”
“世子爷说有要事告知王妃。”佩玉答道,见方氏蹙了眉头,又道。“方才二少爷带了许多侍卫出府,想是二少夫人出了什么事。
世子爷为着二少夫人名声。不便着人通报,便亲自来了。”
方氏心知周瀚过来的目的不会如此简单,有心不见,可又急迫地想知道简莹出了什么事。周汐是否平安。略一迟疑,便吩咐佩玉将人请进来。
周瀚一进门,就深深地凝望着方氏。藏不住满眼的炽热和思念。
方氏唯恐怜珠和佩玉瞧出不对来,赶忙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怜珠和佩玉没瞧见周瀚的表情。不疑有它,答应着退出门去。
方氏见周瀚只管盯着她看,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问道:“老二媳妇出什么事了?”
“二弟妹路上遭遇歹人,被劫走了,二弟已经带人去救了。”周瀚答着话,迈步走了过来。
方氏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那汐儿呢?汐儿可是跟老二媳妇在一起?”
“四妹妹跟三妹妹留在梅庄了。”周瀚来到近前,在她身边蹲下,伸手摸向她隆起的肚子,“这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只是前段时间她因为孕吐一直卧床,两个月没有出过门,连初一十五的家宴也不曾参加,没有见面的机会,也就无从问起。
方氏先因周汐无事松了一口气,又因他这大胆的举动汗毛直立,一把推开他的手,“不,这是王爷的孩子,是你的妹妹。”
“妹妹?”周瀚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怎知是女孩儿?还是说你心里希望它是个女孩儿,因为那样对我对这个孩子都更好一些?”
方氏目光闪了闪,别过头去,淡淡地道:“你想多了,这只是做母亲的直觉罢了。”
“静芷……”
“放肆。”方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冷目怒喝,“我是你的继母,我的名字岂是你能直呼的?你要禀报的事情说完了,马上给我滚。”
说完不等周瀚开口,便大声喊道:“佩玉,怜珠,送世子爷出去。”
周瀚缓缓地站了起来,凝视着她的侧脸,“左右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你多保重,我走了。”
听着他脚步渐行渐远,由佩玉引着出门而去,方氏心弦一松,只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双腿一软,瘫坐回椅子上。
“王妃。”怜珠抢过来扶了她一把,见她脸色十分不好,赶忙问道,“可是二少夫人情况不妙?四小姐没事吧?”
“嗯,汐儿没事,老二媳妇叫歹人劫了。”方氏有气无力地道。
怜珠不由变了脸色,“怎会这样?谁敢劫咱们王府的人?”
“是啊,也不知哪个如此胆大包天。”方氏喃喃自语。
“上次在开元寺就出一回事了,这又……”怜珠又是叹息又是不平地道,“二少夫人多好的一个人,怎会这般多灾多难?”
说着便双手合十,对天拜了几拜,“佛祖,菩萨,请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二少夫人平安无事啊。”
通往梅庄的官道上,周漱一马当先地跑在前面。连连挥动着马鞭,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出事地点去。
自从知道简莹出了事,他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句“混蛋”。
如果他没有抛下她自己先走,如果他没有将石泉派出去查她的身世,没有将龙井派去盯着楚非言……
不,他当初就不该答应苏老先生,将苏秀莲带回来。没有苏秀莲,今天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她这会儿还在梅庄,跟女眷们高高兴兴地喝茶聊天,又怎会落入歹人手中?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猴魁瞧见前方的路面上有一大片焦黑的痕迹,急忙喊道:“二少爷,到了。”
周漱立刻勒马,后面的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猴魁顾不得自己脚上有伤,跳下马背,一瘸一拐地下了官道,“二少爷,这边。”
辉白将自己并周漱和猴魁的马都牵在手上,飞快地指了几个人,“你们随我留下,其他人都跟二少爷上山。”
“是。”众人轰然答应着,各自行事。
猴魁晃亮了火折子,借着小小的光亮四下搜寻,不一时就发现树桠上帮着一段布条,布料跟元芳穿的衣服差不多,赶忙喊道:“找到了,这就是元芳留下的记号,大家分散开找,一个也别错过了!”
——(未完待续)
☆、第118章 到底是谁这样恨她?
这伙人不是一般的谨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没多久就将简莹本就不怎么出色的方向感搅乱了。
扛着她的人步伐迈得极大,肩头硬得跟石头一样,硌得她肋骨生疼。左脚的脚踝肿胀发热,又痛又痒。
未免把他们惹急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她觉得还是装晕比较保险。于是半蜷在布袋里,一动也不敢动。只盼着元芳别让她失望,及早带人来救她。
如此这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与其说慢,不如说是小心翼翼,每个人的步子都轻缓慎重。偶尔能听见石子滚落的声响,却久久听不到回音,想是旁边有悬崖或者深壑之类的地方。
走了百十来步的距离,速度又稍稍加快,也没有了小心翼翼的感觉。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他们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