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腹内冷笑一声,心说济安王去的地方远着呢。等他拖着一把老骨头赶回来,这边早就尘埃落定了。到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全凭她一个人说了算?
面上露出悲伤的神色,看着周漱连连叹气,“二少爷,我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婆子,身在王府。心在佛门。早就将生死看淡了。你若怕王爷责罚,怕天下人唾骂,我可以替你担下罪名。
可你的两位兄弟性命垂危。眼下救人才是头一位的大事,你还是赶快将解药交出来。三少爷和四少爷活着怎么都好说,他们若是有个好歹,便是我想替你担着也不成了。”
周漱生生被她气笑了。“你替我担着?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笑容陡然收起。目光变得凌厉之极,“姓孟的,我原话奉还给你。三弟和四弟活着怎么都好说,他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便是父王肯放过你,我也绝计不会放过你。
你最好马上将解药交出来!”
佩玉听他们你指认我,我指认你。感觉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忍不住插话进来。“王妃,两位少爷眼瞧着就不成了,咱们耗得起,少爷们耗不起啊。
您就别跟他磨牙了,赶紧想想法子拿到解药才是啊!”
周漱一听这话火冒三丈,“佩玉,你居然不信我,却相信这个老毒妇?”
佩玉咬了咬牙,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二少爷,奴婢眼下谁都不信,只信解药。若真是您做的,奴婢求您,赶快将解药交出来吧。
三少爷往日对您最好,王妃那么拦着,他还是跟在您身后打转儿。还有四少爷,他才三岁,还不懂事儿呢,他有什么错?您若心中有恨,非要杀人才能消解,您就杀了奴婢吧。
二少爷,奴婢求求您了,您就行行好,救救两位少爷吧。”
说着跪在地上,砰砰地磕起头来。
周漱又急又怒,憋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嘴,正待说话,就听门外哭声大作。
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跑进门来,“佩玉姐姐,你快去瞧瞧吧,四少爷没了……”
“什么?!”佩玉身子一晃,拿手撑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随着那小丫头跑出门去。
周漱愣怔了半晌,没命地挣扎起来,“四弟,不,四弟,你不能走啊。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看四弟……”
孟氏朝墨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瞧瞧。
墨菊领命而去,不一时又白着脸儿折了回来,凑到孟氏耳边低声地道:“王妃,确是没了,方王妃昏死过去了。
奴婢趁她们不注意摸了一下,胳膊都凉了,只怕早就没了,才刚发现而已。”
孟氏点了点头,还没开口,就听门外的哭声又高了一截,有人高声嚷嚷,“不好了,三少爷也没了……”
这话如同定身咒一样,周漱立时停止了挣扎。怔怔地喊了一声“三弟”,吐出一口鲜血沫子来,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孟氏嫌恶地蹙了一下眉头,旋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还真是兄弟情深呢!”
王府总共就四位少爷,一下子死了两个,这儿还晕了一个,墨菊的胆子再大也不够用了,两腿发软,冷汗直流,连话都说不齐整了,“王……王妃,咱们该……该怎么办?”
“慌个什么?”孟氏瞪了她一眼,稳如泰山地坐着,“你立即拿上我的对牌,去找护卫统领,就说府里出了人命,叫他封锁四门。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进出。有胆敢擅闯者,格杀勿论。
再叫他派人去舜井街走一趟,以二少爷的名义将二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接进王府来,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另外,传我的话下去,叫各个院子里的人好生待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哪个敢探头探脑,乱跑乱打听,不问事由,先赏一顿板子,打死了账。”
墨菊被她这充满杀意和戾气的神情语气所慑,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应了声“是”,便依着吩咐办事去了。
孟氏又点了绛梅,“你去挑几个人,将菁莪院看管起来。”
绛梅也答应着去了。
孟氏慢慢地吁了口气,吩咐侍立在身后的一个婆子道:“把他弄醒。”
那婆子转着眼珠子搜寻了半晌,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了一碗凉茶,泼在周漱的脸上。
周漱被水一激,颤着眼睫清醒过来,犹自怔忪着,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孟氏大局在握,又无旁人在跟前,便懒得再装慈悲,“二少爷,我劝你还是乖乖认了吧。你现在认下,然后以死谢罪,我念在你识趣的份儿上,还能保你妻儿平安。
你若死不承认,我无奈之下,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未完待续。)
☆、第506章 八卦方
周漱闻言身体绷紧,“你要对我的妻儿做什么?”
“这要看二少爷怎么做了。”孟氏见按住了他的命门,嘴边露出一抹浅笑,“我已经叫人去接二少夫人娘儿三个过府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来到。
二少爷应当知道,王爷和世子都不在府里,方妹妹死了儿子,什么都顾不上了,眼下这府里只有我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
这话里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王府目前由她一人掌控,只要简莹和孩子踏入王府,就只能任她摆布了。
周漱将指关节捏得咯嘣作响,“孟氏,你敢动我妻儿一根毫毛,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经历了那许多的事情,孟氏深刻地领悟到,活人有时候比厉鬼要可怕得多,活人她尚且不怕,怕的什么厉鬼?况且从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期望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种话,连一丝一毫都吓不到她。
“二少爷,人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左右你都逃不过一死,还是趁活着的时候为你的妻儿做些什么吧。莫要逞一时之强,连累了妻儿,到九泉之下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周漱切齿眦目地瞪着她,“你不就是想将杀害三弟和四弟的罪名栽到我的头上,一箭双雕,除掉我们三兄弟吗?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孟氏冷笑出声,“二少爷,你还不明白吗?眼下这个情况,由不得你不认。你主动认了,场面还能好看一些。若让我逼着你认。那后果只怕就要惨烈得多了。
比如济安王府二少爷为报母仇,惨无人道地杀害了两个亲兄弟,王妃方氏冤冤相报,刺死了忠勇伯,又将其妻子简氏和他们的双生儿子骗进王府,一并杀害……”
“你以为这套说辞有人相信吗?”周漱怒声地打断她,“你别忘了。我可是圣上钦封的二等伯。我娘子亦有诰命在身。我们出了事,圣上岂会坐视不理?”
孟氏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二少爷虽是王爷的儿子。可跟王爷的脾气秉性还真是大不一样,你太不了解你的父王了。
如果圣上派人来查,必要追根究底,你也不想一想。光从你母妃的死因就能挖出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到时候老太妃的身世,你父王的身世。还有他苦心密谋了十余年的大计,这些统统都盖不住了。
在你父王心里,他自个儿才是最重要的,就连死去老太妃都比你们这几个儿子重要得多。为了保护他自个儿。维护老太妃的声名,他会容许圣上派人来查吗?
你是圣上御封的伯爷不假,可你首先是王爷的儿子。只要王爷上书一封,说这是家丑。不想张扬,令祖上蒙羞,圣上再怎么怀疑也不好强行插手此事。
即便圣上非要插手,以你父王的本事,什么样的局做不出来?不等钦差来到,只怕该销毁的早就销毁了,该伪造的也早就伪造好了,最后呈给圣上的,不过是你父王精心剪裁出来的一块遮羞布而已。
总而言之,甭管我做了什么,都有你父王帮忙善后。
所以,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她说这番话的工夫,周漱的脸色一变再变,将愤怒、震惊、挣扎和不甘等等情绪展露无遗,最后似乎意识到别无选择,跟泄了气一样地平静下来,“我凭什么相信,如果我签了字画了押,你就不会设计杀害我的妻儿?”
“你也只能相信了,不是吗?”孟氏微微笑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你们一家四口到地底下去团圆。你签个字画个押,或许就能给自己留下一点骨血,传承香火,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周漱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缓缓睁开,脸上便有了绝然之色,“只要你不动我的妻儿,我可以认罪,但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心中有几个疑问,我想听你亲口解答。
疑问解开了,我自会签字画押。”
见孟氏面露迟疑,冷笑一声,“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还怕解答区区的几个问题吗?”
“二少爷,你不必使什么激将法。”孟氏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模样,“我为你解惑答疑,也是看你识趣。
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莫要妄图借此拖延时间,否则后果会变得十分难堪,到时可就怪不得我了!”
周漱也不废话,径直问道:“你给三弟四弟下的究竟是什么毒?明明是一样的症状,解药也经过了反复试验,为何用在四弟身上有用,用在三弟身上却连半个时辰都没能撑住?
还有四弟,他明明已经好了,为何突然间又吐血身亡了?可是你后来又给他下了别的毒?”
那两个婆子感觉自己今天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事情,后背直冒冷汗。想走又不敢走,只能尽可能地把头低下去,表示自己没听见。
孟氏点了两个身身强体健的婆子留在身边,是为了防备周漱挣脱绳索逃走。事后必要杀了她们灭口的,是以根本就不避讳,“不愧是大夫,最先关心的竟是这个。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语气略顿,接着说道,“我们孟家祖上有一位喜欢游历的人,曾结识了一位精通医术的江湖人士,人称鬼手神医。这鬼手神医不止精通医术,于毒蛊一道也造诣颇深。
他曾琢磨出一种奇毒,名为‘八卦方’……”
“八卦方?”周漱插嘴问了一句,“是用八种毒药配制而成的吗?”
君萍偷走的药方上记载的药材远远不止八种,莫非添加了一些别的药材混淆视听?
孟氏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这八卦方所用毒药,除了作为药根的那几种,其余的可以随意添加。然后以黑猫的尸体酝养,等到尸骨完全化为灰烬的时候,便是毒成之时。
这毒的奇妙之处在于,中毒之后不会立即发作,而是把中毒之人的身体当作黑猫尸,继续酝养。每过八日,便滋生出一种新的毒药,等到八八六十四日之后,二次毒成,中毒之人才会出现中毒的症状。
你若不去治它,熬过八八六十四日之后,身体习惯了它的毒性,症状自然消失。毒药在身体里开始新一轮的酝养,滋生新的毒药,然后毒成,毒发……
如此周而复始,直到中毒之人承受不住中毒的痛苦,结束自个儿的生命为止。”
周漱眉眼大动,“那么若是治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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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钻得大胆!
孟氏听周漱这么快就抓住了她话中的要点,看着他的目光多了些许欣赏之意,“二少爷当真有做名医的潜质,可惜……”
马上就要死了。
其实留他一命未尝不可,真要说起来,她跟秦氏也算是同病相怜。她“玷污了皇家血脉”,秦氏是仇人之女,都为老太妃所不容,她们生的儿子只怕从来都没有被老太妃当成正统的“皇家血脉”。
留下周漱这一支并不影响她复仇的计划,甚至能让老太妃更加死不瞑目。可他偏偏跟周沅兄弟情深,简氏也跟方氏臭味相投,她杀了周沅和周润,这夫妻两个绝计不会坐视不理。
周漱立下了救驾的大功,又跟雍亲王世子交好,简氏身后更有一位深受圣上倚重的阁老,他们若是发动这些势力来对针对她,她只怕很难招架。
她不怕死,可她的复仇计划才刚刚开始,她不想死得那么早。所以,她不会冒险留下周漱,也不会留下简莹和他们的孩子。
等王府这头的事了了,周瀚就是济安王唯一的儿子,王府以及济安王多年来跟朝中那些大人物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都会成为周瀚的资产。到时她便可以利用这份资产,让所有欺凌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尤其是姓翟的那一家子,她要让翟斯文的子孙每一个都饱尝八卦方的痛苦,最后像丧家犬一样蜷缩在某个角落里,怯懦卑微地死去。
周漱见她突然面露阴狠之色,只当她变卦了,不由得心头一紧,忙催问道:“治它又当如何?”
孟氏回神。敛去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戾气,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治它,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