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愚善之人,必要之时也不乏狠毒的一面,但他绝不容许自己像老太妃和济安王一样,为了一己之私,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尤其是周沅。
在府里所有人都因他有“断袖之癖”疏离他,非议他的时候,只有周沅一如既往地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二哥”地叫着,甚至为了他不止一次地跟别人打架。
在简莹嫁过来之前,只有周沅能给他温暖,让他觉得王府像个家。
也许随着周沅长大成人,这份纯粹兄弟之情会因掺杂了别的东西而变质,但是到目前为止,周沅还是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对他来说,设计周沅,比挨一箭要痛苦千百倍。
再者,他好不容易阻止了一场大祸,保住了满门的性命和王府的名声,为何又要亲手玷污它?
孟氏一回来就气势汹汹,可以预见王府以后的日子绝计平静不了,还是早早分出去的好。不管这一回他能不能如愿得到爵位,光靠“救驾有功”四个字,也足以庇佑妻儿。
说他此举不够光明磊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光明磊落的事情?举发和挡箭,同样是救驾。在死不了的前提下,他为何不选一种更直观,更有冲击力,更能彰显他忠君爱国高尚品质,更能为他带来好处的法子呢?
问他怕不怕被圣上发觉?他舍身救驾,有目共睹,也确确实实遭了罪,圣上发觉了又能怎样,还能到处宣扬不成?该给他的还是要给他,若不然就是薄情寡恩,就会寒了亲贵大臣们的心。
比起从兄弟手中抢夺爵位,活在别人的猜疑指点之下,中一箭不要太划算。
除了简莹和高太医,只有龙井知道周漱并无性命之忧,未免太医开的药方太过猛烈,伤了周漱的身体,他以不放心别人煎药为由,亲自守在炉子旁边。趁人不注意,将剂量一减再减。
还特地准备了两只一模一样的药碗,以防太医查看。
简莹喂周漱喝了小半碗米汤,又喂他喝了药。喂了让人觉得他伤重昏迷,吞咽不利,喂饭喂药都用口渡之法,很是让周漱痛并快乐了一把。
晚饭过后,简大老爷和简大太太过来探视,简莹趁机哭诉,把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丈夫的惊惶和悲痛,未来几十年里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过日子的忧虑和绝望表现得淋漓尽致。
简大太太陪着掉了不少的眼泪,简大老爷当即表示,会到圣上面前周旋,替她和两个儿子争取一份能够保障他们下半辈子生活的恩典。
送走了简大老爷夫妻两个,她忍不住唏嘘,“哭戏果然不是那么好演的,幸好圣上明天就走了,要不然我这双眼睛非瞎了不可。”
“辛苦娘子了。”周漱一脸歉意地道。
简莹呲牙一笑,“人生漫长,绝大多数日子都很无聊,偶尔没事找事儿调剂一下也挺好。”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半晌闲话,元芳又推门进来了,“二少夫人,刚才有个太监来通知,说圣上和皇后娘娘还有乐林公主要来探望二少爷,马上就到。”
——(未完待续。)
ps:感谢“tearingup”童靴的月票(2张),鞠躬!!!!!
☆、第443章 含羞带涩
简莹一面整装准备迎驾,一面腹诽皇帝这一家子当真自我中心得很。
圣上因为周漱保住了命,何皇后保住了老公,两个名义上又是周漱的长辈,来探望一下理所应当,连萧乐林都跟来算怎么回事?
一个嘴巴刻薄的何皇后就够受了,还领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丫头,这是探病来了,还是砸场子来了?
“圣上驾……”
门外传来康怀的通传声,大概是萧正乾怕惊扰了病人,阻止了他,只喊到一半儿就戛然而止。
紧接着门帘一挑,萧正乾穿着一身常服,一马当先地进门而来,何皇后和萧乐林紧随其后。
简莹敛衽下拜,不等双膝着地,就被萧正乾虚虚地扶住了,“贤侄媳无需多礼。”
简莹巴不得不跪,不过礼不可废,“见过圣上,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乐林公主。”
一连道了三个万福。
“平身吧。”萧正乾又虚扶了一把,面色凝肃地问道,“我那贤侄情况如何?”
简莹眼圈一红,“太医刚刚来看过,说是目前还算稳定。具体会怎样仍旧不好预料,要等熬过了今晚再说。”
萧正乾略一点头,“朕看看他去。”
说着便迈步往里间走去。
萧乐林眼神闪了闪,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萧正乾也好,何皇后也好,谁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简莹暗暗蹙眉,心说这对儿父母也太不拘小节了,竟由着未出阁的女儿去观赏她家半裸着躺在那里的老公。即便皇家的女儿不愁嫁,也不至于连男女大防都不用顾忌了吧?
赶忙紧走几步,上前替周漱拉了拉被子。“外子的伤口尚未完全止血,吓到皇后娘娘和公主就不好了。”
萧正乾像模像样地探了探周漱的额头,又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自言自语道:“贤侄,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有当面赏谢你。你可要给我争口气,挺过这一关。千万不要让我抱憾离去。”
“圣上于百忙之中亲自到床前探问。相信外子即便人在昏迷之中,也能感觉得到圣上的关怀。”简莹盈泪福了一福,“民妇替外子谢过圣上垂爱。”
萧正乾转过身来。“他既是朕的晚辈,又是朕的救命恩人,朕来探望他理所应当,贤侄媳不必如此多礼。”
简莹心下“嗤”了一声。嘴里说着什么救命恩人,却把自称换成了“朕”。想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隐晦地敲打她。让她不要以恩人自居吗?
圣上您真是多虑了,不图报的才叫恩人,她和周漱没打算当恩人,只想要您口中的“赏谢”。
“圣上言重了。身为圣上的子民,保护圣上,为圣上消灾解难。责无旁贷。今日若不是外子,也会有其他人挡在圣上身前的。‘救命恩人’这四个字。外子实在担当不起。”
所以说,圣上您老人家这一回要不重重地封赏周漱,让人觉得伤有所值,下一回可就没有人替您卖命挡箭了。
也不知萧正乾有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顺着她的话客套了几句。听康怀来报,说太医们都赶了过来,就在门外听候圣上垂询,便去接见“垂询”了。
许是觉得简莹就快守寡,已经混得够惨的了,何皇后没有使出“嘲讽”技能,语调生硬地开解了她两句,便也转身出门而去。
萧乐林磨磨蹭蹭地留在后面,“嫂嫂,你别担心……”
简莹愣住,疑心自己听错了。
“父皇此次出宫带来的太医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会用最好的药,一定能把……把周漱大哥治好的。”萧乐林表情忸怩地安慰着她。
“多谢公主。”简莹怔怔地福了福身。
嫂嫂?周漱大哥?
突然喊得这么亲昵是怎么个意思?无端端地叫她生出一身恶寒。
也不知是被她拿惊异的眼神瞧着不好意思了,还是不习惯好声好气地跟人说话,萧乐林脸色有些泛红,说起话来愈发支支吾吾的,“那个……还有……
反正周漱大哥一定会没事的,嫂嫂你可要好好地照顾他。”
说完往床上瞟了一眼,便逃也似地跑出门去。
简莹目瞪口呆,她刚才没有看错吧?怎么觉得萧乐林最后那一眼含羞带涩,透着那么一股子……春意?
“二少夫人?”裕德见她愣着没有动作,小声地提醒道。
简莹赶忙敛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出门而来。
萧正乾当着她的面儿,郑重其事地叮嘱太医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周漱救治过来,若周漱有个万一,提头来见,云云。又安抚了简莹几句,才带着妻女和一干随从离去。
那些太医为表示自己很尽职,很把圣上的话当一回事,又来给周漱诊视了一番,叮嘱了诸多注意事项。留下一个在隔壁值守,其他的都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周漱虽没有伤在要害,可毕竟是伤了筋骨、耗损了血气的。先前担心露馅,一直没敢沉睡。有简莹陪伴在侧,终于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已将近四更,由简莹服侍着喝了些水,进了两块儿松软的素点心,感觉精神大好。自己号了号脉,又服下一颗绿豆般大小的假死药。
简莹有些担心,“这药吃多了不会伤了身子吧?”
“剂量很低,只是稍微抑制一下心跳和脉搏,免得太医瞧出破绽。”周漱笑道,“放心,我心中有数,没事的。”
早上太医来号脉,发现他的情况比昨天稍有起色,可依旧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萧正乾终究还是没能当面赏谢,留下了一位姓李的太医,带着妻女,和一众亲贵大臣们“抱憾离去”,踏上了归京之路。
萧铮担心好友,不顾雍亲王的反对,坚持留了下来。
圣驾刚一离开,济安王府就派人来传信,说先王妃孟氏尚在人世,已于昨天晚上被济安王亲自迎回府中。
方氏和周瀚得到消息,先一步赶回了济南府。
简莹不想掺和“一个王爷两个王妃”的破事儿,叫人将离不开母乳的小宝送了过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地陪着周漱在灵岩寺养伤。
一眨眼进了六月,简大老爷派人快马加鞭地送信回来,说圣上的封赏旨意已经出了,让他们做好接旨的准备。
——(未完待续。)
☆、第444章 真真气死她了!
六月里,济南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两件事都出自济安王府,一件是成为“先王妃”三十多年的孟氏活着回来了。济安王上折请旨,消其谥号,恢复生诰,与现任王妃方氏以“平妻”身份共居妃位。
第二件是济安王府的二少爷因在泰山救驾有功,被封为二等忠勇伯,超品,恩爵,无实职,无封邑,岁禄一千石。封其妻简氏为伯夫人,于大明湖西赐址修建府邸,另有金银财帛赏赐若干。
为孟氏恢复生诰作为褒奖之一,列在了对济安王赏赐的旨意之中,与周漱的封伯旨意一同下达,很是让济安王府风光了一把。
一时间济安王府“先王妃生还”、“一门双爵”这样的话题传遍了大街小巷,为这三伏天增添了许多火热的谈资。
周漱是在封赏旨意下达的前两日回到王府的,因为“伤重未愈”,被直接抬进了采蓝院,直到接旨那一日才在承运殿见到了孟氏。乍一照面,着实吃了一惊。
简莹扶着他,明显感觉出他的手臂僵了一僵,赶忙问道:“怎么了?”
一家子都在场,周漱不好详细解释,只装作咳嗽拿手挡了嘴,眼睛望着孟氏,低声而快速地说了一句,“那是慧慈师太!”
简莹闻言心下也是一惊。
难怪周漱那天晚上从泰山回来,提起水月庵那个引他进入密道的慧慈师太,说是瞧着眼熟呢。孟氏和周瀚、周清以及孟馨娘都有些许相像,能不眼熟吗?
这么说,早在孟氏找上门来之前,济安王就已经知道孟氏尚在人世,还把“亡妻”发展成了替他接头传信的地下党?
难怪孟氏敢理直气壮地找上门来,也难怪济安王以为自己要死了,将造反大业交托给周漱的时候,会特地叮嘱周漱杀掉慧慈师太。
留着这样一个捏着自家大把柄的“亡妻”,确实扎手。
圣驾离开之后。济安王大病了一场,至今没有痊愈。人瘦了一圈,精神也远不及以往,两鬓添了许多的银丝。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神情恹恹,没有给周漱介绍孟氏的意思。周漱便当孟氏不存在,仗着自己有伤,没人跟他计较礼数不周,靠在简莹身上装死。
不一时有人来报。说传旨钦差到了。济安王才打叠起精神,吩咐开了中门,放炮迎接。
来传旨的不是别人,正是圣上身边的大太监裕德。跟众人客气了几句,便走到香案之前,面南而站,将两道圣旨逐一念了。
简莹早从简大老爷的来信之中得知了封赏的内容,也懒得去听圣上那些晦涩难懂的辞藻,别人磕头她也磕头,别人喊万岁她也喊万岁。
圣旨宣读完毕。济安王和周漱分头接了旨和赏单,孟氏和简莹也随着各自的丈夫上前接了封册和诰命服冠。
要封赏的不止济安王府这一家,裕德到厅中略微坐了一坐,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便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将周漱叫到一边,交给他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这是乐林公主托咱家捎给您的,请您收好。”
说完拱一拱手,径自去了。
周漱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脸色便有些黑了,随手扔给猴魁,“拿去烧了。”
济安王府得了天大的恩宠,接下来自然是要开祠堂祭祖。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拜完了祖宗,就该拜活人了。
孟氏以大者自居,毫不谦让地坐到济安王的左手边,接受了周漱等人的跪拜大礼。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