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这么多人。神仙哪里管得过来?我们还是靠自己吧。”周漱怕她想东想西,便叫人将大宝小宝抱过来,和她一道哄着孩子分散她的注意力。
时间跟蜗牛一样,一格一格地爬过箭尺。这一个时辰,比平日里的一个时辰要漫长得多。
猴魁接到消息,便直奔后宅禀报,“……这附近的医馆,药房。客栈,民宅,还有县衙和府衙大牢,都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晓笳。
经常在王府门口招揽生意的车夫、轿夫、货郎和茶摊的伙计也一一盘问过了,都说没有见过跟晓笳一样衣着容貌相似的姑娘……”
“那拍花子呢?”简莹急忙追问。
猴魁垂目答道:“说是找到几个惯常做这种勾当的拍花子,都说今天还没开张呢。”
“是啊。”周漱接起话茬,“他们一般趁天黑的时候动手,我们这里距离府衙很近,极少有人敢在青天白日明目张胆地拐人。
这样吧。我再去请示父王,多派些人手出去打听。”
“嗯。”简莹点头送走了周漱,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叫人喊了雪琴过来,“你马上去一趟简府,问一问我祖母,今天有没有叫了晓笳过去回事,我娘那儿也设法打听一下。”
雪琴会意,“奴婢马上就去。”
“等一下。”简莹喊住她,“我叫二少爷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去。别没找着晓笳,再把你折进去。再过一半个时辰就该宵禁了,你快去快回。
还有,注意措辞。莫要叫祖母觉得我怀疑她什么。”
“奴婢省得。”雪琴答应着去了。
前院书房之中,济安王听说周漱还要调派护卫出去寻找晓笳,一巴掌拍在桌上,“糊涂,不过是个丫头,随便找一找尽了主家的仁义就罢了。也值当得你这般大张旗鼓?
知道的,明白是在找一个丫头,不知道的,还是当我们王府丢了姑娘媳妇呢。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岂不丢了我们王府的脸?
不许再找了,马上把派出去的人叫回来!”
周漱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了,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父王教训得是,不过这丫头不是一般的丫头,而是简老夫人送给娘子陪嫁的丫头。
她的身契还在简老夫人的手里,严格论起来,是简老夫人的人。这丫头若出了什么事,打的可是简老夫人的脸……”
“罢了。”济安王抬手打断他,“那你就再派一队护卫出去找一找吧,记住,莫要张扬!”
“多谢父王。”周漱拱手一揖,快步走出门来,将压在胸间的一口浊气用力吐出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喊了人去调派府兵。
雪琴回来得很快,“奴婢先见了玉笛姐姐,问她晓笳有没有去找她玩,打听京城那边的情况什么的。
玉笛姐姐禀了老夫人,老夫人把奴婢叫到跟前细细问了一回,就把四太太喊了去,直截了当地问她有没有扣了您的丫头,四太太哭天抢地地喊冤枉……
奴婢瞧着不像是做戏!”
简莹忍不住摇了摇头,心说简四太太肯定将这笔账记在她头上了。
简老夫人的行事作风还真够大刀阔斧的,居然把人叫过去直接开问。这老太太是一向如此,还是觉得简四太太和她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不怕替她多得罪一回呢?
虽然她早就料到晓笳不太可能在简府,只是怀着侥幸之心过去问一问罢了,可知道这个结果还是忍不住失望。
比起被拍花子掳走,她倒宁愿是简四太太搞的鬼。
第二轮搜查,依然没有收获。因到了宵禁的时辰,周漱不得不将护卫撤了回来,只留了他自己的人继续查访。
辉白在街上来来回回地找了好几趟,喊哑了嗓子,跑断了腿。翠峰又拉又拽,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带回茗园。
周漱跟辉白有过同样的经历,最是了解他的心情,温言软语地劝了他半晌。
辉白一句都听不进去,起身跪在他面前,“二少爷,请您帮小的弄一块通行令牌,小的要出城。”
“辉白,你冷静一点儿。”翠峰忍不住插嘴,“在城里都找不到,去城外就更找不到了。再说都这个时辰了,外头乌漆墨黑的,你能做什么?”
辉白抬眼看着周漱,“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能救晓笳了。”
“什么法子?”周漱忙问。
“四海通。”辉白一字一顿地道,“小的要去求助四海通。”
周漱大为不解,“求助四海通为何要去城外?城里不就有四海通的堂口吗?”
辉白摇了摇头,“堂口是不会接这种生意的,我要去找四海通的大掌柜!”
——(未完待续。)
☆、第327章 怎么,你嫉妒?
五月朔日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寥寥的几颗星在薄厚不均的云层之中若隐若现。夜风习习,拂去了白日的喧嚣,世间万物归于沉寂。
却有一匹快马从济南府的北城门疾驰而来,哒哒的马蹄声踏破此方尘埃树影,惊醒彼方栖鸟宿虫,在黑暗之中穿梭不休。行至官道尽头,拐上一条山道,在一座不甚起眼的农庄门前停了下来。
马上的少年翻下马背,快步来到门前,一手握住门上的铁环用力拍打。“砰砰砰”的敲门声,在夜色之中传出很远。
门吱呀一声开了,先探出一只筋骨突显、枯瘦如柴的手,借着那只手上提着的风灯的光线,能看到门后有一张须眉花白、皱纹堆叠的脸。
“谁呀?”苍老的声音,沙哑干涸。只问了两个字,便带起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少年往前凑了凑,将自己略显苍白的脸显现在风灯昏黄的光圈之中,“是我,小榔头。”
那眉眼,那声音,不是辉白又是谁?
“小榔头?”门里的老者眨了眨浑浊的双眼,好半晌才想起来,“哦,是小榔头啊。”
一面将门缝拉大,一面迭声地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
辉白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山伯,姐姐呢?”
“太太早就睡下了。”山伯答完这句,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辉白帮他抚了抚背,待他咳嗽声平息了,又急急地说道:“山伯,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见到姐姐。劳烦您给通报一声儿。”
“好,好。”山伯点了点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通报去。”
将他一个人撂在无遮无拦黑漆漆的门口,便提着风灯颤颤巍巍地去了。过了许久,才又见到一团灯影由远及近而来,提灯的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梳着丫髻。一身粗布裤褂,脸圆圆的,肤色黝黑。两颊染着两抹因时常日晒产生的红晕。
来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面无表情地道:“跟俺走吧。”
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
辉白道句“有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这庄子并不像富贵人家的宅院那般规整地分成几进。也没有曲径通幽的花草树木和亭台楼阁,前头是一个又大又宽阔的院子。随意地摆放着各种农具。
东边是一溜儿石磨,旁边有两口石台水井,西边建有鸡舍、狗窝、牲口棚,还有几畦菜地。种着豆角茄子,大葱韭菜,黄瓜菠菜……
正面是一排五间老旧的砖瓦房。从正中的堂屋穿过去,是一个稍小一点儿的院子。杂七杂八地种了一些香椿树和果树。三间正房,两旁各三间厢房,左右各有一个跨院,一边用作烧火做饭的地方,另一边用作储存粮食蔬菜的仓房。
再后面就是山了,山上野树横生,枝桠交错地盖在房顶上,遮去了大半的天光,夜里看来分外阴森。
小姑娘在正房门前停住脚步,扬一扬下巴,示意辉白自个儿进去。
“多谢。”辉白轻声道了谢,深吸了口气,撩起竹帘进到屋里。
竹床藤椅,半旧的帘帐,两幅看不出谁人手笔的字画,几件古旧的瓷器,一应摆设都是质朴而清简的。烛台上的蜡烛燃了半宿,只剩下寸许长,火苗动荡着,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姐姐。”他站在门口连叫了几声,里间才传出一个慵懒含糊的声音,“进来吧。”
他皱了皱眉,还是迈步往里间走来。推开门,目光所及皆是惊心动魄的红,红色的帐幔,红色的地毯,红色的蜡烛,墙上和窗上贴着硕大的喜字。
说不出的奢华艳丽,与外间俨然是两片天地。
铺着水红绣鸳鸯锦被的床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睡眼惺忪,连连打着呵欠。另有一相貌俊美的白衣少年跪坐在她的身后,动作轻柔地帮着捏着肩膀。
听到推门声,女子半睁着眸子看过来,唇边溢出一声妩媚的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该不是听说我今儿成亲,特地赶来喝喜酒的吧?”
“哦,是吗?原来姐姐又成亲了。”辉白忍不住出言相讥,“那真是恭喜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回能持续多久呢?三天?五天?或者半个月?”
女子娇笑一声,“怎么,你嫉妒?”
“我没有工夫嫉妒姐姐。”他冷声地道,“我是来跟你做生意的。”
“你,要跟‘我’做生意?”女子颇感意外,眼波一转,“扑哧”一声笑了,“好啊,说说看,什么生意?”
辉白凝视着她,“我要找一个人,我不付不起银子,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为你赎身,你过来帮我做事。”女子立刻说道。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女子惋惜地摇了摇头,“天大地大,你为什么非要屈居人下,甘愿给人当奴才呢?罢了罢了,随你。
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谈谈生意,说吧,您要找什么人?”
“她叫晓笳,是我们二少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昨天出府之后就失踪了。”辉白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这是她的画像,我必须马上找到她。”
女子歪了歪头,她身后的少年便飞快地下了床,趿着鞋子奔过来,将那张画像接了过去,双手呈给那女子。然后跪坐回去,继续给她捏肩。
女子抖开那张纸,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把嘴一撇,“长得很一般嘛。”
“这生意你做不做?”辉白听她贬低晓笳,有些恼火。
“做。”女子嫣然一笑,“你的人情可不好赚,我能赚一个是一个。你回去等消息吧,把人找着了,我自会派人上门去讨这个人情。”
辉白一刻也不想多留,朝她拱了拱手,“那就拜托你了,告辞。”
女子朝他的背影挥了挥手,“有空常来玩啊。”
辉白也不答话,一脚跨出门来,用力地闭了闭眼,才将那片晕红从眼前抹去。出了门,那圆脸的小丫头已经等在那里了,或者从未离开过。
“跟俺走吧。”还是那句话。
辉白照样道句“有劳”,跟着她出了院子,穿过堂屋,再穿过前头的院子,出门上马,朝府城一路飞奔。像是逃离,又像是离家的人亟待回归……
——(未完待续)
☆、第328章 灯下黑
简莹整晚没睡,过五更才小眯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已经大亮,刻漏显示已是卯时四刻了,她忙喊人来问:“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呢。”来回话的是银屏,似是哭过了,眼睛红红的。
简莹揉了揉有了胀痛的太阳穴,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又问:“二少爷可回来过?”
“是,刚开锁的时候回来了一趟,听说您刚睡着,在外间打了个转儿就走了。”银屏答道,瞄了瞄她的脸色,“二少夫人,晓笳是不是找不回来了?”
简莹看了她一眼,“会找回来的,帮我梳妆吧,我要去一趟茗园。”
“是。”银屏应了一声,出门叫人打水。
周漱调派了两队护卫出去继续查访,又吩咐石泉多派人手到济南城附近的城镇和村庄搜索,才回到书房坐定,听说简莹过来,忙起身将她迎进门。
“你怎不多睡一会儿?这儿有我盯着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有些责备地道。
“我想睡什么时候都能睡。”简莹无心闲话,往他跟前凑了凑,“辉白不是委托了四海通帮忙找人的吗?怎么样了?”
周漱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辉白一大早就去四海通的堂口等着了,一有消息就会回来通知我们的。”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门帘一挑,翠峰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二少爷,辉白他……”
一眼瞧见简莹也在,忙止住话茬。躬身欲见礼。
“别那么多礼了,快说辉白怎么了?”简莹催促道。
“四海通说找不到晓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辉白一着急一上火,就晕过去了……”
“那他人呢?”周漱急声问道。
翠峰大喘了一口气,“送医馆去了,猴魁在那儿陪着呢。小的怕您等急了。先回来跟您说一声儿。”
“我知道了。你去吧,看着辉白一些,莫叫他做什么傻事。”周漱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