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她太天真了,居然以为她跟简老夫人之间有着十几年积累下的深厚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她怎么忘了,简老夫人最崇尚“成王败寇”,最喜欢聪明省心有本事的人。
她败在简莹的手下。已经给简老夫人留下了愚蠢无能的印象。
简老夫人嫌她丢人现眼,辜负了简家对她的栽培,与其在她这失败者的身上继续花费心思,不若干脆选择胜利者,来维系自己的体面,为简家创造更大的利益。
如果她不能安安分分地做她的简兰,那么她的敌人将不再是简莹一个人。而是简老夫人乃至整个简家。
这是简老夫人代表简家给她下的最后通牒!
简老夫人望着她那张苍白绝望的脸。心说这丫头总算还没有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终究是自个儿一手带大的,见她这样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缓和了语气道:“你大伯父这回回来是领了皇差的。叫你女婿跟着你大伯父办事吧。
若差事办得好,在圣上跟前露了脸,便能谋个一官半职的。你大伯父再从中提携一二,也不差什么了。”
简兰犹自沉浸在自个儿被简家舍弃的悲痛之中。恍惚地应了声“是”。
简老夫人觉出了敷衍之意,脸色又有些冷了。“你可是在婆家四处炫耀你那一笔字了?”
简兰心神一凛,忙将纷乱的心绪按下,“并非孙女儿有意炫耀,而是先前住在泰远侯府的时候。因为受伤记不得事情,无意之中泄露了笔迹。
等恢复记忆,再想隐藏已经晚了……”
“日后不要再写了。”简老夫人不想听她解释。“散播出去的字,能收的也尽量收回来。
再过一个月。圣上和皇后娘娘就要到泰山祭天了,伴驾而来的人中难免有一两个是见过你的。在圣上祭天的那段日子里,你就不要在人前露面了。
待会儿我叫玉笛拿药给你,你装病吧。”
简兰暗暗捏紧了拳头,“是。”
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简老夫人感觉跟她再无旁的话好说,朝她挥了挥手,“我还有事跟你二伯父和二伯母说,你先下去吧。”
简兰再应一声,深深道了个万福,退后几步,待要转身离去,又被简老夫人叫住了。
“丫头,你要明白,你之所以有今日,是你自个儿一手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简老夫人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孙女儿明白。”简兰颤声答道,唯恐被简老夫人瞧出异样,加快速度往外走。
出了简老夫人的院子,心中便掀起恨意的风暴。
怨不得任何人?
她逃婚是被逼的,她算计那小贱人也是出于无奈。除了她那有嘴无脑的娘,其他的人哪怕有一个是站在她这一边儿的,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明明是简家所有人合伙将她一个娇娇贵贵的嫡出小姐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庶女的,到头来却把全部责任推到她一个弱女子的头上,让她如何不怨?
凭什么那寡~妇生的小贱人成为与简家利益攸关的重要人物,而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却成了可有可无,随时会被舍弃的玩意儿?
她不服,她不甘心!
“既然你们对我无情,就休怪我无义。”
她在无意识之下自语出声,朵儿没听清楚,赶忙凑过来,“少夫人,您说什么?”
简兰忽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朵儿,“我说什么还要跟你禀报吗?”
朵儿被她淬毒冰针一样的眼神吓到了,忙屈膝跪下,“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该死,请少夫人恕罪。”
“你是该死。”简兰冷笑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夜色的衬托,与灯笼昏黄的光芒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狰狞可怖,“你们统统都该死。”
莲衣并两个负责打灯的丫头俱是大惊失色,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一阵清风掠过面颊,带起丝丝凉意,让简兰怒火倒灌的头脑霎时冷静了许多。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腔火焰一样翻腾的思绪,语气变得极淡,“都起来吧。”
几个丫头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小心翼翼的跟她保持着距离,谁也不敢靠她太近。
走了没多远,翠屏从树后闪身出来,“姑娘,四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简兰不耐烦跟简四太太纠缠,刚要说不去,念头一转,又改了主意。点一点头,由翠屏引着来到简四太太的屋子。
一见到她,简四太太就扑过来抱住她,拿手摸着她那半边微微红肿的脸颊,心疼地道:“你祖母也太狠心了,怎能对你下这样的重手?我叫人凿了些碎冰,冰了帕子,一会儿得了给你敷一敷。”
“不忙。”简兰握住简四太太的手,有些急切地道,“母亲,你知不知道表哥这一回可会随圣驾到泰山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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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茗眉之计
提到楚非言,简四太太就跟饮下一坛子老陈醋似的,满嘴泛酸,“人家可是新科状元呢,哪里瞧得上咱们这样的穷亲戚?来不来祭天怎会巴巴跟我说?”
简兰心里何尝不酸?
她与楚非言青梅竹马,情窦初开就属意于他,也是他千里奔波,将她从烟花之地解救出来的。当他说要娶她的时候,她却怕被他轻视,在他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不敢答应。
她不是没有设想过,如若她当初什么都不考虑,干脆地答应了他,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亦不是没有为错失了他感到懊恼和惋惜,可也仅限于懊恼和惋惜罢了,她并不后悔,如果重来一回,她依旧不会答应嫁给他。
她会败在那只鸠的手里,大半的原因是她势单力孤,无人襄佐,小半的原因是她小看了对手,疏忽大意了。如果重来一回……不,没有重来,是这一回,这一回她会更缜密地筹谋,更谨慎地布局,找回本应属于她的一切。
稍稍晃神之后,便收回思绪,郑重地嘱咐简四太太,“五哥跟表哥算是同窗,两人一向颇有交情,表哥来不来五哥必定知道。我不好出面去找五哥,母亲叫七弟跟五哥打听一下,莫要提我,就说是你要打听的。”
简兰最初回到简家的时候,隐瞒了大部分实情,只说自己逃出去没多久就后悔了,走到泰山附近遭贼人劫掠,受伤失去记忆,寄宿在白云庵中。
是以简四太太并不知道她是被楚非言救回来的,只当她打听楚非言的行踪是因为旧情未断,赶忙劝道:“你表哥虽好。可你毕竟已经嫁人了,这女儿家的声誉……”
“母亲,你说什么呢?”简兰恼火地松开与她相握的手,“我找表哥有正经的事情,你想到哪里去了?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不安于室的人吗?”
说罢起身就走。
简四太太喊了几声,见她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气得指门大骂。“死丫头,我说你几句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倒朝我甩起脸子来……”
骂完气消了,又一迭声地吩咐翠屏送了冰帕子过去给她敷脸。
简老夫人将该交代的事情悉数交代一番。便打发了简二老爷夫妻两个走。自个儿歪在罗汉床上,由玉笛帮她捏着腿。
忆起往昔祖孙两个坐在一处喝茶谈笑的场景,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斜眼看了看玉笛。“平日里你话儿是最多的,今儿个怎的变哑巴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小六儿太薄情了?”
“怎么会呢?”玉笛赶忙笑道。“事情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老夫人要把两对夫妻都拆散了重新配对吗?为了简家,您自个儿还时常受委屈呢,六小姐是您一手带大。必定明白您的苦衷,也会为大局着想的。”
听了这话,简老夫人心里好受了一些。微微叹了口气,“人啊。最怕失去平常心,真是枉费我悉心教导她这许多年。”
“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老夫人不必为此事伤怀。”玉笛温声开解她道。
简老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罢了,不提她。我时隔多年回来一趟,必少不了应酬,叫那丫头时常来我这里露个脸儿吧。”
玉笛心知“那丫头”指的是简莹,应了声“是”,立时安排人去济安王府传话。
小宝本就体弱,今日在简家被人传球一样抱了个遍,回来就有些不好了,半夜发起烧来,直到天亮才退了。简莹和周漱为了照顾他,整晚没睡,哪里还有精神陪简老夫人应酬?
第一天告假,第二天第三天只去简家打了转儿就又回来了,第四天祭祖,没她这出嫁的女儿什么事儿。第五天小宝好了,方氏又病了。
起初只是头晕,浑身乏力,食欲不振。高太医断定她是因为照看周润劳累所致,给她开了调养的方子。服用几天之后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整日昏昏沉沉,吃饭也吐,喝水也吐,几乎下不来床了。
高太医感觉她身上没病,是压力过大所致,依旧开了调养的方子,建议她放松心情,以服药为辅,自我疏散为主。
再过个几日,周润就要满周岁了。方氏自个儿有心无力,便将筹备周岁宴和抓周的差事交给了简莹。
虽说不用简莹亲力亲为,可一天到晚来回事的人不断,闲暇里还要补觉陪儿子做运动,就更没有工夫去简老夫人那里溜达了。
直到周润周岁宴这一日,祖孙两个才算正式在济南府诸位有头脸的女眷跟前一起露了面儿。
方氏也打叠起精神出来待客,因一直没能去简家拜望,席间免不了要跟简老夫人和简大太太赔罪一番,并约好端午过后再摆宴小聚。
到了抓周的时辰,本该由方氏这亲娘将孩子抱到摆满了东西的长案上,哪知道这小家伙因为她时常给他喂药记了仇,连哭带扑腾,说什么也不让她抱,让她很是尴尬。
还是简莹插科打诨替她将周润抱到案上,帮她解了这个围。
简老夫人见识了简莹在众多女眷当中应对自如的场面,心下对她的赞赏更多了几分,演起祖孙感情深厚的戏码也愈发地投入。
茗眉瞧见简老夫人和简大太太等人待简莹俱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一度疑心自个儿猜错了。等瞧见简四太太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不忿与嫉恨时,又坚定了信心。
她断定简家的绝大多数人都被简莹给蒙蔽了,简四太太虽是知情人,却不知被简莹抓住了什么把柄,不敢揭发。那位被抢了嫡女身份的兰姑娘也是因为顾及母亲,不敢轻举妄动。
她觉得是时候让姓简的女人身败名裂了!
她很想亲自将那个女人踩在脚下,可惜她误杀了素屏,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忌惮她心狠手辣,也不敢跟她贴心。她无人可用,纵有千百个锦囊妙计也施展不出。
要想扳倒姓简的女人,只能借助他人之手。
是以周润的生辰宴一散,她便找上了孟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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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有咱们大房一份儿!
孟馨娘粗略算了算,小四少爷抓周全济南府有头脸的人家都来了,珍馐美味,好茶好酒,一场宴席办下来,没个两千两是下不来的。
这些银子都是公中出的,而收到的礼物大都归了小四少爷,再加上回礼什么的,越算越亏。
王府名下的产业到底有多少,她全没个数。总觉得一年到头下来,大小宴席不断,少则几百两,多则几千两,照这样花下去,等周瀚承了爵,这王府怕是也给掏空了。
正心疼着呢,就听人禀报说茗眉求见。
“不见。”她心烦意乱地挥了一下手,“打发她走。”
“眉姨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禀报呢。”传话的丫头迟疑地道。
孟馨娘冷笑一声,“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世子妃,您就见她一见吧。”紫蔷从旁劝道,“自从滑了胎,眉姨娘一直憋着劲儿找您的茬呢。您若是不见她,她指不定又要在背后跟世子爷说您什么坏话儿。
眼瞅着圣驾就要到了,您还要跟世子爷一道去泰山伴驾祭天呢,别再闹出什么矛盾来。
左右是她赶着来求见的,您见了是您厚道,她若惹出什么事儿来,就是她的不是。有咱们几个盯着,谅她也使不出什么阴招。”
孟馨娘认为紫蔷说得有理,把头点了一点头,“那就叫她进来吧。”
丫头答应着退下,不一时就有人打起湘妃竹帘,将茗眉放了进来。
孟馨娘犹自惦记着花出去的银子,看到妆容素淡,身姿娉婷的茗眉。颇不耐烦,“你有什么事儿就赶快说吧。”
茗眉却是打算跟她长谈的,打眼一扫,瞧见小几上放着的账本,又瞧见她一副遮不住肉疼的脸色,心下已明白了八~九分,便有意去戳她的痛处。“四少爷这周岁宴办得当真体面。没有个几千两银子可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