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拿了药方和脉案回来,许圣手细细翻了脉案和药方,甚至还叫了声好:“看来太医院里也不缺好大夫,这药方极对太皇太后梦魇的病症,且用量一看就是经过反复斟酌,几乎没有副作用,是个难得的好方子。”
桂嬷嬷也道:“一直都是张御医照看太皇太后的身子,太皇太后也极信任他,既然方子没有问题,那张御医应该也没有问题。”
不等许圣手开口,庄煜先否决了桂嬷嬷的话:“方子没有问题,不代表药材也没有问题,祖母的药都是张御医亲手配好交给桂嬷嬷,难保他不在药材里动手脚。”
许圣手点点头,十分赞同庄煜的话,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大夫,若是大夫起了坏心,稍稍动了药材,哪怕只是添些减些,救命良药可能就成了催命毒药,普通人很难察觉。
元安思索片刻:“我们现在也不能直接定张御医的罪,这样吧。”元安看向桂嬷嬷:“劳烦嬷嬷去趟太医院,就说太皇太后又梦魇了,请张御医再配几副药,且看看他配的药有没有问题。”
桂嬷嬷眼前一亮,直夸赞元安聪慧,元安却摇头:“其实这个法子也不可靠,若是送来的药没有问题,我们也不能认定张御医无辜,也许是他察觉到不对,按着方子配药呢?”
第126章
桂嬷嬷很快就从太医院回来; 手里拿着包好的药材; 许圣手接过药材细细翻看; 脸色突然一变; 拣出一块果核状的药材惊咦一声。
元安对药材一窍不通,但是从许圣手脸上的表情也能猜出他手里的药材有问题,她心里一紧,张御医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御医; 深受太皇太后信任,若是连他都有问题,太医院又还剩几个可信的太医?
许圣手拿着药材,先是对着光仔细察看纹路,又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十分确定道:“果然是在药里动了手脚,此人好毒的心思,枉为医者!”
许圣手十分愤怒,他身为医者,最痛恨的就是在药里动手脚坑害病人的同行,别说医德; 此等行径简直枉为人!
桂嬷嬷急忙问道:“这不就是酸枣仁吗?太皇太后前些年时常失眠; 我还给太皇太后熬过酸枣仁水; 这不是安神助眠的药吗?”
太皇太后的药都是桂嬷嬷亲手熬的,她对酸枣仁这味药材再熟悉不过。
许圣手摇摇头:“所以我才说开这副药的人心思歹毒; 这并非酸枣仁; 而是失魂果的果核; 看着与酸枣仁极为相似,但若是连续服用十天以上,便会使人神志错乱,行为举止如同孩童,症状与呆症十分相似。”
说到此处许圣手连连叹息:“幸好我及时发现,不然再服用几贴,神仙也难救了。”
元安听到前面一句,险些没有站稳,踉跄一下撞在庄煜怀里,又听到后半句,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她急切问道:“依您言下之意,祖母的病尚可医治?”
许圣手摇头晃脑,拍着胸脯十分自信:“太皇太后体内的毒还未沉积,只要确定太皇太后中的是什么毒,我便能医治!”
元安喜极而泣,连声道谢:“有劳许圣手!只要您能治好祖母,我与陛下定有重谢!”
元安转身看向庄煜,却被庄煜眼中的杀意摄住,庄煜眼睛红得放佛要滴血,杀气腾腾,十分骇人!
许圣手也看到庄煜的异样,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才多久又原形毕露了,也不怕吓着娇滴滴的小姑娘,许圣手看向元安,顿时愣住了。
元安脸上没有他想象中的惧怕,眉梢眼角满是心疼,只见元安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庄煜的衣袖,柔声道:“你别怕,许圣手说了,能治好祖母。”说着,元安双手握住庄煜握得紧紧的拳头,十分怜惜地摩挲了几下,眼中的心疼差点溢了出来。
许圣手:……
这女娃娃真是胆大,发怒的老虎都敢去摸,也不怕惹火上身,庄煜但凡露出这副表情,方圆五百米里必定鸦雀无声,谁都不敢近身。
然后许圣手就看见庄煜浑身暴戾如冰雪消融,迅速消散,他反握住元安的手,微微一笑,和刚才判若两人。
许圣手:……
他这辈子没有娶妻,实在不明白这小夫妻间的事,在他看来娶妻就是奔着繁衍子嗣,就像和人合伙开药店,一个负责迎来送往盘账,一个负责坐诊开药,夫妻不就是为夫者赚钱养家,为妻者打理内宅繁衍子嗣。
许圣手眼瞅着元安一句话没说就安抚住暴怒的庄煜,有些好奇,难道夫妻间相处就是这样一物降一物?
庄煜平息怒火后,拱手作揖对许圣手道:“我把祖母托付给圣手了。”
许圣手见庄煜郑重其事,他知道庄煜亲缘浅薄,父母早亡,是太皇太后费尽心力将他拉扯大,祖孙之情非同一般,他难得收敛起不正经,认真回道:“你只管放心,我既然说能救,必定会还你一个身体健壮的祖母。”
庄煜和元安齐齐俯首作揖,许圣手忙跳到一边,连连摇手:“哎呦!我都说会救了,你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我可不敢受你们的礼。”
许圣手当即让人取来纸笔,开始斟酌药方。
元安拿起一旁的失魂果的果核,愤愤道:“这等害人的东西竟然混进祖母的药里,看来太医院要好好肃清一番了!”
许圣手头也不抬,开口道:“万物皆有两面,失魂果的果核虽然能害人,但是能解失魂果药性的唯有失魂果树的根须。”
许圣手放下笔,拿起药方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字迹,嘱咐道:“将失魂果树的根须熬水,记得用文火慢熬,五碗水熬成一碗水,服用前先喝下这副药引,方能激发药性。”
元安忙接过药方,有些犯难:“这旁的药材都好说,只是这失魂果树的根须去哪里弄?”
元安听都没听过失魂果这种东西,更别说树根了,也不知道宫里有没有,若是没有还得去民间寻,只怕这一耽搁要延误救治太皇太后。
许圣手手拈白须,得意一笑:“别处没有,我却有!”
元安和庄煜齐齐看向许圣手,元安和庄煜对视一眼,然后给许圣手的茶盏续上茶,十分殷勤道:“许圣手果然是举世无双的神医,失魂果我们听都没听过,圣手不但一眼就能认出,手上还有解失魂果毒性的药材!”
元安赞叹不已,感叹道:“许圣手原来竟是我和陛下的贵人!”元安双手奉上茶盏,笑盈盈道:“请贵人喝茶。”
许圣手被元安捧得飘飘,骄傲的胡子都要翘上天了,他手一挥得意洋洋道:“你们派人跟我回药王谷一趟,我就说了,我药王谷里什么没有?”守着许圣手斜眼看了庄煜一眼,哼了一声:“某些人不是还要烧了我的药王谷吗?”
庄煜摸摸鼻子没有说话,许圣手拿捏住他的命门,只要他能治好太皇太后,几句冷嘲算什么?
元安抿嘴微笑,她倒是颇为喜欢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老头。
庄煜派邓九陪许圣手回药王谷取药材,然后拍了拍元安的手,元安知道他是要去处置张御医,便朝他点点头:“我陪祖母去歇息。”
庄煜命禁卫军封锁太医院,将太医院所有太医和御医全部带到含光宫,而元安则和桂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太皇太后,哄着她回侧殿歇息。
元安刚哄太皇太后睡下,元安便接到消息,禁卫军到太医院时,张御医已经服毒自尽,尸体都已经凉了,禁卫军从张御医怀里发现一封遗书,上面写着他发现自己误将失魂果果核当成酸枣仁配成药,才害得太皇太后中毒,他愿以死谢罪,求皇上饶恕他的家人。
元安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头微皱,张御医服毒自尽了?而且还是留下遗书一人承担了所有罪责?
张御医死得太是时候了,他们刚发现张御医的药有毒,他便服毒自尽,元安眼眸微沉,看来指使张御医下毒的人眼线不少,只怕慈恩宫并不如桂嬷嬷以为的那么滴水不漏。
元安暗自思索,指使张御医的人会是太后和姚家吗?
太后与太皇太后一向不睦,太皇太后鼎立支持庄煜,而姚家则处处与庄煜为难,姚家和太后看起来动机最为明显。
可姚家和太后为什么现在才下手?太皇太后接回庄煜时他们没有下手,太皇太后扶持庄煜登基时他们也没有下手,如今大局已定,他们才下手是不是晚了点?
张御医虽然死了,但是线索还没有完全断掉,太医院的药材来源皆有册可循,这么多的失魂果是怎么瞒过层层检查,混入太医院的?
许圣手很快就拿到失魂果树的根须,许圣手亲自熬药,药引极为苦涩,元安闻着就觉得反胃,太皇太后失了神志,更不愿喝,元安和桂嬷嬷连哄带劝,好不容易喂完药,两人身上都被汗浸透了。
太皇太后服完药后不久,便浑身发热,许圣手说这是药性开始发挥,因为太皇太后年老体弱,不敢用太过激烈的手段排毒,只能借由出汗慢慢将体内的毒排出体外,至少要二十天,太皇太后体内的毒才可排尽。
元安没日没夜守在太皇太后床前,衣不解带,困了就在软榻上稍稍歇息,照看太皇太后不假人手,比桂嬷嬷还要尽心。
元安的贤后之名也渐渐在宫里宫外传开,当日五月节宫宴后,还有些不辨是非的人在背后议论元安不敬太后,如今他们见元安照看太皇太后尽心尽力,也真心敬服,唯有姚太后在熙明宫里没少嘲讽元安会做戏。
元安却不在乎什么贤后之名,她是大尧的贵女,大尧如今国力渐盛,她在舜国便能挺直腰板,更别说庄煜对她情深义重,一心一意。
元安如今只在意太皇太后的身体是否康健。
元安住在太皇太后床边第七日,太皇太后终于不在神智错乱,只是身体还弱得很,她看见元安消瘦的下巴和细的和越发纤细的手腕,不由热泪盈眶,她轻抚着元安的消瘦的脸颊心疼不已:“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元安含泪摇头:“祖母是玉郎哥哥和安儿的主心骨,只要祖母身体康泰,安儿便不辛苦。”
太皇太后欣慰地笑了笑,之前她对元安好,是因为元安是庄煜喜欢的女子,后来与元安相处下来,发现元安活泼善良,又贤惠大方,她渐渐便有些真心喜欢,此次她中毒,元安不分昼夜衣不解带照看她,她彻底将元安看作亲孙女,自此以后元安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亚于亲孙子庄煜。
第127章
太皇太后恢复神志后便不肯让元安再没日没夜守在自己床前; 元安不肯; 执意要守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便故作生气:“你正是韶华如花的时候; 没日没夜守着我这老婆子做什么?快快回你的含光宫去,哀家还等着抱重孙孙呢!”
元安羞臊不已,她如今与太皇太后如同亲祖孙一样,闻言别扭着性子不依道:“祖母您又拿我打趣!我不管; 孙媳就赖在您这不走了!”
太皇太后眼中笑意越深,故意沉着脸对桂嬷嬷道:“你瞧瞧,这哪里有当人孙媳妇的样子?谁家媳妇敢和像她一样和祖婆婆耍赖?”
桂嬷嬷端着点心站在一旁,抿着嘴直乐。
“谁没有孙媳妇的模样?”庄煜从外面进来,远远就听到屋里的说笑声。
太皇太后笑道:“哀家说元安不像是哀家的孙媳妇; 竟像是哀家的亲孙女一样,可人疼哟!”
庄煜见太皇太后的精神比昨日好多了,正在高兴,转眼看见元安消瘦的下巴,心里又开始泛疼。
元安接过桂嬷嬷手里的金乳酥,在手里托了方帕子; 然后捻起一块金乳酥喂到太皇太后嘴边; 另一只托着帕子防止碎屑落在被褥上; 一边说笑道:“孙媳也觉得祖母像亲祖母一样,孙媳恨不得日日跟在您身边伺候; 也沾沾祖母的福寿。”
太皇太后笑呵呵吃完一块酥点; 又就着庄煜的手喝了半盏温水; 才嗔怪地看着庄煜道:“你这为人夫君的,也不会心疼自己的媳妇,看媳妇累成这样,也不知道劝劝,哀家看你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日后你媳妇就跟我这个老婆子过日子了,你一个人过吧!”
庄煜忙喊冤:“祖母可不能冤枉孙儿,孙儿嘴皮子都磨破了,劝元安在您睡着时去暖阁睡一会,可您这孙媳哪里听我这个夫君的?只说自己不守在您身边,她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孙儿是没法了!”
太皇太后听到此话心里又软又疼,忙拉过元安的手,摩挲着元安纤细的手腕心疼不已:“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有桂嬷嬷在,你还怕照顾我这个老婆子?瞧这胳膊细的,哀家都怕用点力,你这胳膊就断了。”
“祖母~”元安笑道:“桂嬷嬷伺候您再周到不过,但您可是孙媳的祖母,孙媳总要守在您身边才安心,孙媳笨手笨脚的,只能帮着给您倒倒水喂喂点心,您可不能嫌弃孙媳。”
太皇太后眼中泪花闪烁,轻轻拍了下元安的手:“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