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睿泽面上依然毫无表情,两人并肩而行,听到段晋辰说要去吴言官家送些银两给他家人,他这才低低开口道:“只怕他家人现在也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他了。”
吴言官曾经几次三番弹劾柳振庆,更是参了不少关于柳振庆的诤谏,早就被柳振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自然要想办法除之而后快,于是就把吴言官的家人给抓了,用家人要挟吴言官来为迁都谏言,惹恼了皇上被处死,那和柳振庆就没关系了。
段晋辰忍着心里一口气,皇上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只听那道士的,可那道士却偏偏是柳振庆的人,到最后最大的赢家还是柳振庆。
先祖开国后设立言官,就是让他们纠查皇帝德行的错误,先帝在世时对言官十分尊敬,且对他们提出的建议都虚心采纳,而对于匹批评,则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可谁也没想到先帝会在英年时骤然驾崩,膝下无子,皇位只得传给弟弟,也就是现在的承安帝。
两人一路往皇城外行去,一个身姿如松,俊雅至极,一个挺拔似竹,清冷无双,即将走到皇城正门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超过他们后又停了下来,做了个官礼,“小国公,盛大人。”
原来是蒋文华。
那次蹴鞠场上段晋辰和蒋文华起了争执后在上京再遇到,除了在朝堂上会有偶尔的交流外,几乎不言语,即使遇到也只是基本的客套。
蒋文华今日在朝堂上被承安帝封为盐运使,又赐给侯府不少黄金白银,加上他马上就要迎娶长公主了,一时风头无二,百官几乎都要把他夸到天上去了。
蒋文华故意客气的说道:“恭喜小国公了,迁都这样大的事也只有国公府能帮皇上分忧了。”
段晋辰叹了口气:“我也想帮皇上分担其他的忧虑,可惜能力不足,比如迎娶长公主,这可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也就小侯爷,不,蒋运使大人有这份胸襟了。”
听着是奉承的话,却偏偏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蒋文华面色略带阴鹜,冷声道:“我倒是忘了,小侯爷的眼光总是比较独特的,不知小国公可体会到海棠的无趣了?”
“什么无趣?”她可是有趣的很,段晋辰心想。
“她在床笫上就如一条死鱼一样,动也不动的,岂不是无趣至极。”
看到段晋辰骤然变了的脸色,蒋文华只觉得说不出的痛快,拱手道:“蒋某过段日子大婚,还请小侯爷和盛大人赏脸来喝酒。”
两人一路回了段晋辰在上京的府邸,虽没有国公府的大,但也是三进的院子,土石相间的假山,此时的山上古木新枝,假山后是一池塘水,松柏倒影于水中,八角的亭榭依池而建,而在亭榭后的曲径通幽的长廊,将一片的厢房连在了一起。
得知小侯爷已经回府,管家赵三思连忙寻了过来,将手里还封着红漆的信封双手呈了过去:“小侯爷,这是一早到的信。”
段晋辰看到信封上还做了个标记,是加急的意思,怪不得管家马上就找自己了,他接过打开,本以为父亲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交代,却没想到是段蝶诗写的。
他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又回过头来慢慢看,最后忍不住笑道:“蝶诗说海棠的铺子后日开张,问我们回不回去观礼。”他明日就可离京,当然能赶得回去,上京到坪洲快马三个时辰就到了。
“铺子?”开什么铺子?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哦,我忘了和你说了,上次蝶诗来信的时候提到过了,是开酱料的。”段晋辰把信收好,又对管家细细问道,“上京可有些特别些的礼物?你帮我去仔细寻寻,我要送人。”
“是。”官家应声离去。
别说后天了,今日吴言官一死,恐怕这十来天青衣卫都不能得闲,必然要再清理和吴言官交好的日子,盛睿泽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摇头道:“公务在身难以抽出时间,你去便好。”
“好,可有什么要带给她的吗?”
盛睿泽想起书房里的那东西,最后还是摇头,末了还是吩咐起段晋辰:“回上京了别和蒋文华再起什么冲突,他马上就迎娶长公主,而且就他那性子,你既担了迁都的事,他总免不了给你使绊子。”
“我明白。”段晋辰手负在身后,站在廊上眺望远处,日头正盛,却让人感觉似乎有风已经在刮了。
坪洲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海棠本以为铺子不能按时修缮,还在想挑选好的那个黄道吉日是否可以开工,却在晌午的时候接到葛梅娘托人来报,说是铺子修缮好了,看她什么时候有空过去验下。
海棠一听惊喜之下又有些担心葛二会不会为了赶时间就做得马虎了些?这样想着就想马上去看看,毕竟若真有什么不好,还能及时改下。
妙竹撑了油纸伞,又给海棠拿了一把,两人正打算出门,穿着蓑衣的海秋却进来了,走到檐下,脱下身上还在滴水的蓑衣。
“父亲,今日下堂的早?”
海秋点点头,他面色有些泛白,看着好像不是很舒服,看着海棠道:“要出去?”
“恩,铺子说是修缮好了,我想去看看。”
海秋知道过两天就要开工了,时间是很赶,可谁让那天是最好的适宜开工的黄道吉日的,否则就要挨到过年了。
海秋看了看这雨,道:“你等我会。”蓑衣都没再穿好就大步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院门口响起了马蹄声,坐在马车头的海秋对这院子里喊道:“晚娘,上来!”
有马车呢!海棠心里一喜,提着裙摆就往马车那边小跑起来,那马车很是简单,和那天段蝶诗的马车不能相提并论,可对于海棠来说,免去了一路走过去的阴湿,她已经很满足了。
正文 【56】遇故人
海秋无奈道:“慢点跑,怎得没个女娃娃的模样。”
海棠知道自己父亲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也只是对他笑笑,掀起帘子就上了马车,妙竹也跟了上去。
海秋做起了车夫,亲自驾车往南平坊而去。
因为坐马车,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南平坊,葛梅娘显然也没想到海棠会冒雨前来,还以为是信不过自家弟弟的手艺,道:“海棠妹妹,你就是明日来也无妨,若真是我这弟弟做不好,你只管说便是,工钱也可不给。”
海棠知道她误会了,只笑道:“是我自己心急,就想这早些看看这才安心,姐姐别介意啊。”看到海秋从马车上下来,又道,“这位是我父亲。”
葛梅娘略一行礼,回头朝里面喊了声:“葛二,海棠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葛二就从里屋掀了帘子出来,还是腼腆的样子,对海棠笑笑,知道她的来意,直接带着她们到了隔壁的海棠的铺子。
看着海棠仔仔细细的检查这铺子,他开始还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看到她脸上渐渐绽放的笑意,他这才放心下来,也不由呵呵的笑了。
海棠忍不住对他竖起个大拇指:“厉害,比我想的还要好!”
被他这样直接的夸奖,葛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低声道:“主顾满意就好。”
看到自家弟弟的手艺被肯定,葛梅娘也很是高兴,拉着海棠的手道:“我弟弟这手艺,整个坪洲都找不出第二个。”
“这好手艺可不能埋没了,若有人要修缮屋子,做木匠活的,我肯定介绍你弟弟。”
这还是海秋第一次来看这铺子,他总觉得这铺子是用海棠的尊严换的,因而总是喜欢不起来,索性就一直沉默地站在那儿不说话。
海棠对妙竹点点头,后者从衣襟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葛二,惊得那葛二连连摆手,之前已经给过一半的工钱了,若是再收这一锭银子,可就是翻倍了呢。
海棠正色道:“葛二,你收下便是。我海棠做事从来都是赏罚分明的,若是做的好自然会有奖励,但若是做的不好,别说工钱了,说不定还要责罚你的。”
葛梅娘倒是有些意外的多看了海棠几眼,还真没瞧出来这姑娘收买人心倒还真有一套,看看自己那弟弟,顿时用一种敬佩,感动的眼神看着海棠。
海秋看到那一锭银子,心里有些讶异,但海棠做事,他既然一开始说由着她做,他也就没多言语什么。
几人正说着,就听到葛梅娘的铺子门口有人喊道:“掌柜的在吗?要点胭脂。”
葛梅娘连声应道:“在,来了!”
妙竹听着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看到海棠和葛二还在聊着,她走到门口站在葛梅娘的铺子外,看到一个略显瘦削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在葛梅娘低低说着什么。
妙竹试探性的叫了声:“东子。”
那男子听到声音转过来,一看是妙竹,顿时放下手里的胭脂,快步奔了出来,“妙竹,你怎的在这!”
还真是东子,妙竹也有些意外,随后了然:“你帮府里的婢女们带胭脂吗?”以前她还在侯府的时候也经常让东子帮忙带胭脂水粉,他带回来的不仅物美,而且也不贵,没想到是在葛梅娘这买的。
“小姐呢?”东子是在后几天才知道海棠已经和小侯爷和离,是当天晚上就被赶出侯府的,他想寻海棠,却不知该到哪里去寻。
海棠也听到了门口交谈声,她让海秋和葛二继续相谈着,她走出去,笑道:“前几日还提到你,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东子一看是海棠,也是喜得难以自言了:“小姐!”
海棠伸手指了指这铺子,“这铺子是我的,过两日就开张了。”
东子没想到海棠竟是开起了铺子,他绕着这铺子走了一圈,除了“甚好”两个字外,再想不出其他的词了。
妙竹和东子都是自小就卖到侯府为奴的,两人交情也还算好,与其他不少婢女小厮也都相熟,妙竹纷纷问了其他人的近况。
海棠对侯府的人一点也不关心,但想起那个娇小的姑娘在自己离开侯府前给的那一袋银子,心里也还是暖暖的,她不由问道:“青樱姨娘还好吗?”
东子道:“具体的也不知道,只听说上月底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都在自己院子里养着。”他只是门房这般的,内院的事若不是那些婢女闲暇时聊起,他还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青樱那性子,只怕多半还是被夏云欺负的,可她已经离开了侯府,侯府的是是非非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她笑道:“后日我这开张,你来瞧个热闹不?”
“好,东子肯定来。”
“若是方便,你替我给青樱传个口信,一直在侯府里呆着也闷,不如出来散散心,或许身子好的快些。”
东子出来也有段时间了,若是耽误太久回去被王管家知道了又是一顿责骂,他买好胭脂就先向海棠告别了,妙竹送着东子到了巷子口。
东子看妙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问道:“妙竹姐姐,你有什么犯愁之事?”
妙竹叹了口气,“小姐的铺子后日就开张了,可小工还没找到,要寻个活好的,又值得信任的小工不容易。”她又将海棠和离后遇到的事挑了几件简单说说,末了她道,“小姐不容易,我只恨自个能力不足,不能替小姐分忧。”
东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不能做什么,他的卖身契还在侯府里,就是想出来帮小姐也帮不了。
“小姐总说这铺子采买的活若是交给你来做,她定然是极放心的。”妙竹说着无心,东子却听了有意。
海棠对他而言有救命之恩,如今她需要自己,定是要报恩的时候,只是,该如何才能离开侯府呢?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正文 【57】准备娶媳妇?
东子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府里婢女们都等得有些急了,还以为他遇到什么麻烦了。
一个和东子相熟的婢女仔细看着手里的胭脂,满意道:“东子,你这胭脂都是哪里买的啊?怎得不贵,又这么好用呢?”
东子也笑道:“哪里买的我肯定不能和你说,要不我怎能赚你们这一文钱呢。”他帮婢女们买胭脂,每个婢女他收了一文钱的跑腿费,那些婢女们虽是有些心疼多出一文钱,可东子买的胭脂和其他店铺一样的价格,可用着就是好很多。
“怎么,攒这么多钱,准备娶媳妇?”话里虽是有几分打趣,但也有试探的意思。她和东子认识十来年了,他虽只是个门房,可手脚勤快,待人又忠厚老实,若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东子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是娶媳妇,本想攒着钱给小姐以备不时……”话到一半他马上收住,可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自然也听到了。
那婢女唤作红玉,她也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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