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美人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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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美人醮-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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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就要冲过去,后衣领被官家抓住了,“胡闹!”
  正慌乱间,一直默不作声的大皇子,似乎忍无可忍一样,一个箭步冲过去,拎起一只椅子便往那小黑蛇的三寸上砸。
  

    
第49章 豁口
  那条小黑蛇立即便不挣扎了; 大皇子又一椅腿砸了过去,竟迸出血来,女眷们“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顾言倾不由往沈溪石怀里侧了头!
  那般血浆崩裂的场面; 心口一阵阵翻恶心。
  沈溪石给她拍了背,淡道:“大皇子这些年来性情乖张; 与幼时大有不同。”
  沈溪石不说,顾言倾也看了出来; 刚才大皇子砸小黑蛇的时候; 一脸冷漠; 眉头似有不耐,既无焦虑,也无惶惑; 倒像是只是看不惯这些女眷在这里尖叫吵闹,扰了他清静,才不得不出手的一样。
  顾言倾捂住了胸口,微微顺了气; 一眼对上沈溪石关切的眼神,面上一红,忽地想起来是在沈溪石怀里; 别扭地道:“放我下来。”她略一挣扎,沈溪石抱着她的手,便能清晰地感受到柔软的触感,绵软的像是有弹力的棉花。
  沈溪石的手心微微传来麻麻的针刺感; 一时手臂上似乎使不上力般,顾言倾整个人从他手上往下滚落,突然的失重感,让顾言倾本能地紧紧抓住了沈溪石的脖子。
  竟是环绕他脖子的姿势。
  沈溪石脑海里头一回蹦出“娇花软玉”这个词,耳尖不由微微泛了一层粉色。
  魏静晏微微咳了一声,便扭过了脸,装没有看见。
  顾言倾慌乱地放了手,忙背了身去,胸口犹突突地跳着,幸好已经定了亲,不然他这般不管不顾地将她抱起,少不得又是一阵流言蜚语,想到“流言蜚语”这个词,顾言倾忽觉得自己矫情,她现在又不是承恩侯府嫡女的身份,即便是流言蜚语,也是关于沈溪石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爹爹和娘亲一辈子那么重视声名,可是知道她喜欢沈溪石的时候,好像名声对顾家,对他们就不那么重要了。
  顾言倾怔然有所失,如果活着的是阿姐,她大概会依旧以顾府嫡女的身份时时严格要求自己吧?
  沈溪石丝毫没有觉察出阿倾的异样,使出浑身的定力,拇指好像才能动一样。
  那边只听大皇子冷声道:“父皇,此孽畜已死!”
  立即有小黄门上来将蛇的尸体清理走,这时候方才花容失色的杨惠妃才发现躺在娘亲怀里犹闭着眼的妹妹,哭了起来,“陛下,您快救救榕儿,榕儿她……”
  大皇子面有不耐,淡道:“惠母妃不必惊慌,儿臣有法子。”
  杨惠妃不由一怔,眼睁睁地看着一身寒气的大皇子向自家妹子走去。
  他眸色淡漠,瞳孔后头似乎卷藏着无尽的凉寒,杨夫人原正担心着昏厥的女儿,见到大皇子过来,顿觉一阵寒气从心底滋滋地冒出来,本能地戒备了起来。
  却不防,大皇子弯腰下来,没看到杨夫人似的,伸了右手拇指,在杨幼榕上唇沟的三分之一与下三分之二的交界处,猛力地按压了一下,杨夫人看到他的指甲似乎都要陷在女儿的皮肤里,吓得心上直跳。
  忽地“吭”一声,杨幼榕吃痛,皱着眉惊醒过来。
  大皇子松了手,见到杨夫人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面上露了两分讥讽的笑,依旧躬身禀告皇上道:“父皇,杨小娘子已醒!”
  元帝淡望着大皇子,眸子里带着审视,“慎儿今日做得很好!”
  大皇子再恭声道:“儿臣份内之责。”见上头的父皇微微颔首,大皇子才抬脚,准备回自个的位子,不意瞥到右侧的沈枢相身旁的女子的侧脸,脚步不由凝滞,立在了原地,身形有些僵硬。
  终是没有回身,往自个的位上坐去了。
  路过之处,看向他的小娘子们都不由微微瑟缩,似乎刚才大皇子凶猛砸蛇的一幕,在她们心口留下了一时难以湮灭的震恐。
  上头的元帝这时候才松了贵妃的手,微瞪了贵妃一眼道:“君子不立于危墙。”
  阿宝不满,想说自己又不是君子,可是也知道官家是担心她,没有再犟嘴,只是望着下头的大皇子,蓦然觉得那个身影似乎有些萧索,拉了拉官家的衣袖,温声道:“陛下,大皇子也该选妃了,一个人,终究是孤寂了些,给他找一个他喜欢的吧!”
  她知道陛下一直忌恨大皇子的生母晴美人对他用了药,但是她冷眼旁观多年,大皇子原不是一个坏苗子,小时候原也憨憨的惹人疼,倒是越长,似乎性子越孤僻,她近来听如非说,宫里的人,见了大皇子都绕道走。
  元帝回身望了阿宝一眼,她的眼里温温柔柔的,轻轻捏了她的手,“你啊,刁蛮的时候,朕都吃不住,心善的时候,又总是让我很意外。”
  阿宝笑道:“既然可以让他过得轻松些,又何苦为难他!”
  话音刚落,就听那边太后震怒道:“御花园里头自来洒了药酒,怎会有此毒物出现,皇后,你可能给老身一个解释?”
  皇后皱了眉,恭声道:“母后,此事是臣妾没有安排妥帖,扫了母后和淑母妃的雅兴,臣妾难辞其咎,待臣妾查明内里祥情,再一并向母后和淑母妃请罪。”
  皇后认错态度良好,太后微微降了点火气,仍是严声道:“今日慎儿机警,尚不至酿成大祸,若不查出来,必然贻害宫闱!”
  “母后所言甚是,臣妾谨听教诲。”
  皇后异常恭顺,太后的郁气一时倒有些出不来,她替淑太妃操办这场寿宴,不过是让那些老臣看看,她沈清茉不是卸磨杀驴的人,是个顾念旧情的,这些年皇儿的权柄越来越大,早些年她暗里收拢的老臣越发往皇儿跟前偏移了。
  也不怪她背着皇儿使这些心思,实是皇儿子嗣稀薄,大皇子虽杵在跟前,她知道皇儿是无意将皇位传给他的,她不得不提早提防,她深深恐惧的那个可能!
  只是这一场破费了沈太后心力的寿宴,却被一条小黑蛇坏了气氛。
  再抬眼看见沈溪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女眷堆里,指桑骂槐地恼道:“皇后,今个都是清白之家的女眷,最爱惜羽毛,你万要顾虑周全,若是在这宫宴上传出对谁家小娘子不好的言语,老身定然是要不依的!”
  此话一出,有人看向了刚被大皇子掐醒的杨幼榕,也有人朝顾言倾和沈溪石这边瞄了两眼。
  原就因此晃神的顾言倾,猛然间听太后点出,脑子一热,直直地看向了上座,正冷眼看着皇后的沈太后,不轻不重地嗤笑了一声。
  清白?
  在这宫宴上,谁家不是自家给自己竖“五美四好”的旗子,谁家又真得清清白白,没贪得一两银子,没逛过青楼勾栏、闹过爬灰、姘头、外室的丑闻,清白?
  顾言倾面上显了几分讥讽,看得沈溪石都怔了眼。
  没有人知道,这么一刻,顾言倾讥讽的是她自己。
  她是顾伯远和虞茹的女儿,却也有被人讥讽不是清白之家的一天,满汴京城中,谁家还比她家家风清正?
  她的爹爹原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承旨,是翰林院六学士中最受官家信赖的学士,但凡翰林院奉旨草拟的诏旨,必然先呈给爹爹审核,才会再呈到御前,性子自来温和严谨,与青州虞家出身的娘亲,原是天作之合,两人都喜欢琴棋书画类的雅事,性子又都温吞。
  婚后一年便有了兄长,再两年,阿姐出生,她是幺女,却饱受顾家两代人的娇宠,从阿翁阿婆到哥哥、阿姐,似乎都攥着劲儿,让她过得平安顺遂。
  当年汴京城中诸家小娘子大婚的时候,她的娘亲都是争邀相请的全福太太,谁不盼望自家的女儿日后像顾虞氏一样,儿女双全,高堂健在,夫宠子孝?
  那时候,哥哥已经在议亲,说得是李国公府上的小娘子,已经交换了细帖子,下一步便是纳吉下聘了。
  顾言倾至今还记得阿姐羞恼地打了她的手,说自个并不急着嫁人,阿姐说的是靖侯府的小世子,两人远远地见过,娘亲一说,阿姐便羞红了脸,她便在旁边笑呵呵地指着阿姐,“阿姐,你竟然也看上了!”
  她的阿姐,也是有天人之姿,顾言倾心口像被百虫蛰了一样,眼眸向上座望去,今时今日,她又进了宫中,以另一个身份,参与到爹娘异常熟悉的生活场景中来。
  却被指责,不是清白之家的小娘子。
  沈溪石见她神色不对,躬身对官家道:“陛下,顾小娘子身子不适,微臣先送她回府。”
  官家见顾言倾神情似有不对,又见沈溪石一脸担忧,摆摆手道:“妥当送回林府!”
  “是!”
  说着,银九便扶了顾言倾跪拜了皇上、太后、皇后等人,再待下去,贵妃忽地开口道:“陛下,让如非陪着去吧,妾身上次想向林夫人讨一份香料,正好让如非去取回来。”
  贵妃此举,不过是因着先前太后说了那么一句,眼下沈溪石又扶着神情恍惚的顾小娘子回去,二人毕竟未婚嫁,明日宫内外又不知道传出什么来,有她的宫女在,旁人也不敢再随意编排。
  陛下自是应允。
  坐着青布檐子出宫的时候,顾言倾的情绪好像便控制不住,对于顾家的每一个人,她都深有愧疚,这愧疚好像借着太后娘娘的一句话,豁然在她的心底撕开了一个口子。
  眼看着要将她的意识吞没。
  沈溪石一直跟在青檐子后头,等出了东华门,顾言倾下来,沈溪石便看到她“哒哒”地断了线的泪珠子,银九和如非忙将人扶上了马车。
  在车厢里头,顾言倾便抱了银九痛哭起来。
  她是大儒虞先道的外孙女,是承恩侯的孙女,她的爹爹是翰林学士承旨,她苟且残活于世,却一直在坠落他们的名声,她什么都没有能做。
  为什么活着的是她,为什么独独留了一个她。
  如非见她情绪崩溃,默默地唱起了家乡的歌谣,“花花呀,快来采花花呀,花花摇一摇,莫哭呀……”
  舒缓的声调里,顾言倾的情绪好像渐渐稳了下来,望着车帘子,如非想转开她的注意力,便撩开了一角,给她看。
  马车得得地过了东华门的大街,到了御街,街道两旁各种吆喝的声音,顾言倾看到了挎着马头竹篮卖花的,里头有芍药,海棠,桃花枝,顾言倾看到了屹立不倒的孙家茶楼,看到了温州漆铺,看到了宝庆楼,看到了从宝庆楼出来的袁班!
  哥哥的长随,袁班!
  “停车!”
  

    
第50章 旧人
  外头沈溪石正骑着马跟在马车后头; 忽地听到前头传来一声“停车”,声音里略有惊慌,立即夹了马腹; 跑到马车窗前来; “絮儿!”
  只见阿倾伸手指着前头一个青色圆领缎袍的男子道:“快,快逮住他!”顾言倾的眸子里有些疯魔; 直直地盯着袁班的背影。
  一个原已经死去的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竟然出现在了御街上头!
  哥哥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的面容再次浮现在顾言倾的眼前; “阿倾; 袁班最老实,你不要欺负他!”
  “小娘子,小底真的不知道郎君看中的是哪家的小娘子!”
  “你整日跟在哥哥身后; 还能不知道他见了谁家的小娘子?”
  耳边不停地浮出当年她逼问袁班,哥哥看中了谁家小娘子的对话,不知不觉地喃喃道:你整日跟在哥哥的身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非和银九对看了一眼; 都不知道顾小娘子是怎么了,哄着她坐稳,“小娘子你莫急; 沈枢相定然能将人抓住了!”
  两人这般说着,虽然不明白顾小娘子今个是怎么了,却也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车窗外,只见沈枢相骑了马绕在了那人前头; 淡道:“这位兄台,你偷了我的荷包,跟我走一趟吧!”
  青袍男子看了一眼自个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现以后,将沈溪石从上往下斜溜了一眼,“谁啊你,有病吧?”
  接着冷哼了一声,像是遇到了什么晦气东西一样,伸手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别挡了你爷爷的道!” 
  沈溪石冷冷地看着他走了一步,两步,猛然间从马肚子下头抽出了一条软鞭,甩向了青袍男子的背部,顿时那上好的绸袍上便斜斜地划了道口子,鞭子离身的时候,上头隐有模糊的血肉。
  男子顿时唬了一跳,一边伸手摸着疼得要失去知觉的背,一边大声疾呼:“杀人了,杀人了!”又疼得咒骂了起来:“叉你老娘的,你敢欺负到爷爷头上来!” 
  男子正骂骂咧咧着,沈溪石眼见言倾竟是下了车过来,不想污了阿倾的耳朵,一鞭子抽在了男子的嘴上,那男子瞬时捂了嘴,手指缝里鲜血淋漓,缓缓地从嘴里吐出一颗带着血水的血牙来,再抬头望向沈溪石的眼,便带了十分的惊恐。
  才想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拔腿就要跑,不妨被一早就盯牢他的裴寂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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