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美人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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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美人醮-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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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一个略熟悉的声音淡道:“宣进来吧!”
  顾言倾低着头迈着碎步,进了厅房,顾言倾对宫中并不陌生,她是承恩侯府的长房嫡女,如果没有那一次灾难,待她及笄之龄,大约也是宫中大小宴会的常客,受几句褒奖,在与侯府门第相当的勋贵联姻之时,或许能够得到太后或官家的赐婚以添几分荣耀。
  这是赵国贵女普遍的人生经历,而现在顾言倾低着头跪在锦绣祥云纹的蒲团上,她听见自己略紧张的声音:“民女顾絮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知道这是最粗俗不堪的一种拜见方式,承恩侯府的嫡女拜见的时候会说:“言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不过她现在是顾絮。
  “太后,您让抬个头,萱儿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儿。”
  一个小娘子娇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自称“萱儿”,顾言倾想到了刚才眼角瞥见一个着了烟霞色襦裙的小娘子,腰上是上好的蜀锦织就的遍花窣地腰上黄,别出心裁的在下部坠了一排小珍珠。
  不过只匆匆一眼,顾言倾并没有看清这小娘子是谁家的。
  只听上头尚不及六旬的沈太后笑道:“好好”,又对顾言倾道:“抬起头来。”
  顾言倾抬了下巴,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太后下手的魏家三娘,日光从窗柩里照进来,洒在她的半身上,腰上黄上的一排小珍珠耀的人晃不开眼睛。
  魏家三娘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双杏眸弯弯,只是莫名看得顾言倾心里突突的,那眼神像是在打量货物一般,只见魏凝萱对着太后笑道:“太后娘娘,您看,是不是个美人胚子?我听说一入汴京城,便有两户人家上门提亲呢。”
  魏三娘竟毫不避讳地告诉太后,自己一早就摸清了她的底细。
  太后“唔”了一声,“是长得颇为可人,听说沈溪石要纳你入府?”
  顾言倾微垂了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看,低声道:“民女不知,只是民女爹爹生前,不愿将民女许给他人为妾室,爹爹遗训,民女不敢不从。”
  这是委婉地表示,她不会给沈溪石当妾室。
  只听沈太后又问:“家中尚有何人在?做什么营生?”
  “禀娘娘,民女原是家中独女,娘亲在民女三岁时便已去世,爹爹在五年前也去世了,所幸爹爹为人秉厚,留下的仆从皆忠良可依,暂且守着爹爹生前留下的一间绸缎庄为生。”
  “听说你是蜀地人氏,为何会千里迢迢只身往汴京城来?”
  “回娘娘,爹爹生前为民女定下了一门婚约,未婚夫婿入京赶考,多年未归,民女故此来汴京城中落,落脚。”顾言倾说的委婉,只说落脚,并没说是来寻找未婚夫婿。这一点女儿家的羞赧配上她适时微微红的脸颊,在沈太后的眼里倒一下子实了八分。
  “你有婚约在身?”坐在太后下手的魏凝萱有些惊讶,“那为何旁人说你是因死了夫婿被夫家不容,不得不来汴京城投亲的?”
  顾言倾心上一动,魏三娘子竟然定然是去问了芙蕖巷子的王大嫂一家,怪道太后一张口就问她,是不是要做沈溪石的妾室。
  纵然她背后有杜姨,但如果她是寡妇,便是望门寡,也定然是做不得明远伯府庶子的正室的。
  所以魏三娘子求太后召她进宫,并不是要将她怎么样,只是为了在她跟前立正室的威严?顾言倾不知道魏静晏怎会有这般不长脑子的妹妹。
  只是越是这样,顾言倾对沈太后越惧怕了两分。
  沈太后淡淡地看着顾言倾微垂的脖颈,半晌才道:“原来是个孤女,起来吧!到我跟前来。”
  顾言倾依言低着头上前了几步,在离沈太后一丈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沈太后又道:“无妨,近前些。”
  顾言倾只得又上前了两步,微垂的眼睛恰好可以看到沈太后金底紫缎面的重台高履。
  沈太后微抬了抬戴着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的手指,让宫娥给顾言倾搬来了一个绷着绣面的小杌子,微微笑道:“坐吧,老身听萱儿说汴京城新来了一位格外俊俏的小娘子,人上了年纪,就喜欢颜色鲜艳的。”
  又吩咐一旁侍候的常嬷嬷道:“去将膳房里今个备下的酥皮乳酪拿些给顾小娘子和萱儿吃。”
  转头又望着顾言倾和魏凝萱道:“这东西配着一碗玫瑰花茶,最养胃宽胸。”
  魏三娘子立即笑吟吟地道:“萱儿谢娘娘赏赐,我娘昨儿个还说我,都被娘娘您喂叼了嘴,每回从您这儿回去,都吃不下家里的东西。”
  顾言倾听着这话,心头微微一嗤,即便是要奉承太后娘娘,也不用这般踩自家吧,不知道的还以为魏国公府当家的不是她亲娘,而是继室呢!
  沈太后望着魏凝萱一派天真的模样,摸着她柔嫩的手,莞尔笑道:“汴京城一众小娘子中,只有萱儿最合我脾胃,我还真舍不得让萱儿嫁出这汴京城去,改明儿老身就给萱儿赐婚。”言语里说不出的喜爱和心疼。
  魏凝萱感动得都红了眼,一双杏眼像兔子的眼睛一样,嗫嚅着正要在一表感激之情,司膳房的掌膳宫女提了两个食盒过来,放在一旁一张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圆腿桌上,对顾言倾和魏凝萱道:“趁热,快吃了吧!”
  魏凝萱欢欢喜喜地便往那小圆腿桌上去,顾言倾也只得跟着过去,心下却有些疑惑,平常宫里赏赐吃食,或是同桌而食的时候,或是赏给臣子带回家的,这般看着人用下的,倒是不曾听说过。
  刹那间,脑子里闪过入宫前杜姨告诫她的话——凡入口的东西都要当心。
  顾言倾端起玫瑰花茶,好像闻到了一点麝香的气息,似有若无,微微抿了一口,并不是熟悉的加了玫瑰露的花茶味,虽然有玫瑰花在里头,但是她自来研究香料,可以肯定里头加了麝香,好像还有一点别的什么东西,麝香女子食用易滑胎,绝育的,是丹砂!
  太后在花茶里放了丹砂!顾言倾一口花茶含在嘴里,便怎般也吞不下去了,丹砂不易排出体外,多能伤人性命,少则也易让女子不孕,落发,嗜睡。
  这是暗巷里最下级的暗娼才会服用的绝育药。
  而沈太后竟然这般堂而皇之地在承禧殿里头,给她和魏凝萱用,眼角瞥到魏凝萱已然喝了三分之一的花茶,一股寒意从脚尖蔓延上来。
  顾言倾望着眼前用青色琉璃盏盛的玫瑰花茶,猛地一下子“呕”了出来,却是吐在了琉璃盏里头,一边忙捂着口,求救似地看着常嬷嬷。
  常嬷嬷皱眉,忙吩咐小宫娥带着顾言倾出了侧厅,偷看了眼太后娘娘的脸色,见她微抿着唇,眼眸里暗沉沉的,像挤压着乌云的暴风雨前奏,心里默默叹了一声。
  魏凝萱望着顾言倾的背影,笑道:“娘娘您莫生气,顾小娘子毕竟出身乡野,举止有些无状。”
  沈太后叹道:“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你也愿意让沈溪石收了她,依老身的意思,不如遣回蜀地。”
  魏凝萱摇头:“娘娘,正因为是上不得台面,沈溪石便是再喜欢,也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今儿个是娘娘恩慈,她才得见慈颜,日后不过是沈府里的一个玩物,碍不着臣女的道。”
  沈太后摇头笑道:“你这丫头,在老身面前也这般心直口快,就不怕老身责怪你不端庄良善?”
  魏凝萱上前两步,倚在沈太后的臂膀上,轻声道:“臣女知道娘娘真心疼臣女,臣女定然像对自己的阿婆一样孝敬娘娘。”
  沈太后望着魏三娘子头上的薄纱牡丹珠花,笑道:“傻囡囡,不枉我疼你一场,老身一心就盼着有个活泼可人的女儿,可是苦求多年,送子娘娘竟也没怜惜我半分,膝下无女,老身一见你,心里便欢喜,明儿个老身就给你赐婚,让你早些了了心愿,有老身在,谁也挡不了萱儿的路。”
  顾言倾在耳房里捧着一个雕漆如意云纹痰盒呕了半晌,才微微缓过来气,一旁伺候的小宫娥端了漱口的水过来,顾言倾小声地问道:“想请教下小姐姐,我方才在娘娘跟前这般失礼,娘娘是否会怪罪啊?”
  那小宫娥怜悯地看着顾言倾,却是摇头道:“奴婢也不知,小娘子既是林夫人的义女,想来太后娘娘看在淑太妃的面上,也会大发慈悲的。”
  顾言倾忙从荷包里拿出一只分量颇重的金镯子,抓住了小宫娥的手轻轻往上一套,这镯子上头全无花色,一看便不像宫里头的东西,却是实打实的金子,在小宫娥惊喜的眼眸里,悄声道:“劳烦小姐姐,帮我唤一声偏殿里头的淑妃娘娘。”
  那小宫娥轻声道:“小娘子放心,淑妃娘娘跟前的扶云姑姑是奴婢的干娘,这镯子,奴婢却是收不得的。”虽不舍,小宫娥还是要脱下来。
  顾言倾忙拦了她,“既是相熟的,小姐姐更应该收下才是,絮儿只有感激小姐姐的。”
  小宫娥也没再推脱,伏在顾言倾耳边道:“小娘子一会只说夜里着了寒,凉了胃。”
  顾言倾连连点头,这是肠胃炎,症状有呕吐。
  ***
  南明殿里头,宁德太妃看着自个的女儿彤玉公主,长吁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何苦要趟这一趟浑水,左右不过是杜恒言的义女,又不是亲生的女儿,你便是不跑这一趟,熙文还能怪你不成?”
  顿了又道:“再说,这一回求你的只是沈溪石,还不是恒言。”
  彤玉公主红唇微抿,笑道:“母妃,玉儿又不单单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不过是想着许久没有回宫看您了,趁机回宫来看看您罢了。”
  宁德太妃微微摇头,“我还不了解你的性子,但凡是和杜家有关的事儿,你就是舍了这公主的位份,也要给他们家做好了。”
  彤玉公主垂了眸,玩着腰上系着的宫绦,温温柔地笑道:“也是因为驸马对女儿好,女儿总想着投桃报李。”
  这话一出,宁德太妃想着平日里驸马对女儿百依百顺,甚为疼惜的模样儿,心上也软了一些,“罢了,罢了,母妃就陪你跑这一趟。”
  宁德太妃原是沈太后的死对头,后来沈太后从宫外搜罗进了一妙人儿,才在先帝跟前分走了宠爱,这妙人儿便是现在的淑太妃。
  但是宁德太妃并不记恨淑太妃,只因在先帝去后,淑太妃一心一意凑合了彤玉和殿前都指挥使杜熙文的婚事,让彤玉得了一个如意郎君。
  知道女儿过得好,宁德太妃便是日日青灯古佛,心里也甘之如饴。
  两人收拾了一番,便往承禧殿里去,宁德太妃拍了拍女儿的手,轻声道:“幸亏你进宫得早,若是掐着点进来,太后怕是又要疑你是有心来捞人的。”
  彤玉点头,“熙文也是这般说,所以女儿得了消息一早便来了。”
  不笑半柱香的功夫,宁德太妃和彤玉长公主便到了承禧殿门口,自有守门的宫女去通报。
  彼时,沈太后正叫了小孙太医来给顾言倾号脉,闻得宁德太妃和彤玉长公主过来,沈太后瞥了眼常嬷嬷,常嬷嬷立即道:“彤玉公主辰时末进的宫。”
  她是巳时初才回的宫。
  

    
第33章 怵
  沈太后微垂了眸子; 望着自个长长的护甲,半吐了一个字:“宣!”
  不过片刻,一身暗绿宫装的宁德太妃和兰色半臂长褙、粉色襦裙的彤玉长公主便从杏帘处走了进来; 二人像是没有看见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由小孙太医把脉的顾言倾; 径直向沈太后请安。
  魏凝萱在二人进来之前,便已从太后下首站了起来; 侯在了侧边,对着二人行礼道:“臣女魏凝萱见过宁德太妃娘娘、彤玉长公主殿下。”
  彤玉长公主一双凤眸淡淡看了魏凝萱一眼; 唇角微扬:“凝萱今个也在。”又眨巴着眼望向沈太后道:“现在宫里宫外都说大娘娘最疼凝萱了; 彤玉若是再不往宫里头跑跑; 大娘娘心里头可就没彤玉的位置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魏凝萱倒吸一口冷气,嗫嚅道:“臣; 臣女不敢!”她何德何能敢与长公主争宠?
  一旁的宁德太妃微微一笑,柔声道:“她说着玩呢,你莫怕。”
  魏凝萱忐忑地点了头,僵硬的脊背却也不敢松懈半分下来。
  彤玉长公主没注意到魏凝萱的请罪一般; 只赖着沈太后,“大娘娘,若不是今儿个玉儿听跟前服侍的嬷嬷说您近来常招别家小娘子进宫; 压根想不到您惦记上了别家小娘子。”
  因先帝子嗣稀薄,只彤玉公主一个皇女,是以宫中上下都甚为疼宠她,彤玉也与几位妃嫔交好; 她原在宫中时便在沈太后跟前插科打诨惯的。
  是以,眼下见她这般吃味,沈太后笑的眼不见底,“你啊,别是又来我这里来搜集东西的,我现在跟前可没好东西,可不敢惦记着你!”虽是旁的妃嫔的女儿,到底也是在宫里看着长大的,沈太后对彤玉多少也有两分护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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