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美人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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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美人醮-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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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当口,忽然传来马儿飞驰的声音,斜刺里闯过来一匹受惊的马,直直地往一众女眷中间冲,顾言倾看过去,便见马背上的人握着缰绳的那只手的袖子里露出亮金金的匕首尖儿,忙喊了一声:“有刺客!”
  “啊!!!”人群忽然嘈乱了起来。
  那人听到喊声,拽着缰绳,直往为首的杜氏跟前冲来。
  “郡主小心!”
  杜氏不经意般地看了受惊了的顾言倾一眼,不知怎的,杜姨全然无惊慌的脸上,让顾言倾刹那间耳聪目达了起来,在匕首往杜姨刺去的刹那,挡在了杜姨的身前,这时节,藿儿早已拔出袖子里贴身藏着的匕首朝那行刺的男子眼睛扔过去。
  那男子眼睛立即崩了鲜红的血出来,溅到了马下刚自称“蓁儿”的小娘子身上,那姑娘却也不怕,翻身起来喊着女使将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行刺者绑了。
  混乱中藿儿急急地去看自家主子,只见主子躺在郡主的怀里,胸前的血正一点点浸透衣衫,她今天的短袄恰是秋香色的,原是淡粉的菡萏花,已被染上了妖冶的红色,格外的醒目,藿儿脑子一凉,忙冲了过去:“小娘子,小娘子,你千万不能有事!”
  顾言倾尚有意识,只是望着又是懊恼又是自责的杜姨,握着杜姨的手,轻轻摇了头,她不怪杜姨。
  纵使她已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杜姨布的局。
  杜氏喊着女使道:“快去请大夫,快去!”
  “郡主,郡主,那是陈太医!”刚出了宣德门往家赶的陈太医,被杜氏身边一个眼尖的女使认了出来。
  陈太医看到是耶嘉郡主,正要行礼,杜氏忙道:“陈太医快看看,这小娘子伤的严不严重!”
  陈太医道:“劳烦郡主将这小娘子往茶楼里抬去,下官看这匕首刺入不深,一时想来是无大碍的。”至多,这小娘子受了些皮肉之苦罢了。
  藿儿急得直掉眼泪:“你这什么太医,我家主子都被刺伤出血了,你竟然说无大碍?”
  顾言倾不由苦笑,索性伤得不是郡主和丹国贵女,她们这些平头百姓在太医眼里可不就是无关紧要。
  ***
  皇城里的御书房外头,桂圆公公抱着佛尘,正站在阳光晒过来的台阶儿上,舒适地眯着眼儿,旁边的一个小黄门上前唤了一声“御侍大人”,桂圆公公半睁了眼,看见惠妃娘娘跟前的贴身宫娥提了一个朱漆描金的食盒从南边过来,心下琢磨着,这惠妃娘娘近来颇使了劲儿往官家跟前晃,长宁殿里头的贵妃娘娘可是好几日没理官家了。
  正暗下揣度着后宫两大宠妃的拉锯战,一个小黄门匆匆来报,“禀御侍大人,宣德门外禁军来报,耶嘉郡主刚在御街遇刺,幸被一路过的良家女子所救。”
  桂圆公公眉头一跳,莫说这耶嘉郡主出自杜家,便是贵妃娘娘那里也是将其视为亲姐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贵妃娘娘怕就不仅仅是不理陛下几日而已了,桂圆正心焦着,恰这时候惠妃娘娘宫里头的宫女过来了,桂圆挥着佛尘道:“官家这边正忙着,晚些再来!”说着便进了御书房。
  那宫娥愣了一愣,见左右黄门都垂着头,一副“看不见你”的模样,知道确实出了事儿,也不敢多言,又提着食盒走了。
  里头沈溪石正用右手捏着一枚浑圆的羊脂白玉棋,对着已经密密麻麻布了大半黑白棋的棋面儿皱眉,官家抬了抬手,对桂圆公公道:“什么事?说!”
  桂圆公公稳着声音道,“禀陛下,耶嘉郡主在御街遇刺,幸无挂碍!”
  沈溪石手里的白玉棋子“噔”地一声滚落到了铺着盘金银丝线毯上头,倾身望着桂圆公公道:“随行的可有伤亡?”
  “下面的报说被一路过的良家女子所救,那女子受了伤!”
  桂圆公公一说完,便见枢相大人变了脸色,薄唇抿得更紧了。
  官家瞥了眼沈溪石的面色,又望着桂圆公公嘱咐道:“暂时不要让长宁殿知道。”
  “喏,小底遵旨!”
  沈溪石起身作揖告辞道:“陛下,下官想去看一看!”
  官家沉吟道:“耶嘉郡主此番带了许多丹国贵女在侧,你去看看也好,切要稳住丹国女眷。”
  沈溪石应下,便疾步出了御书房。
  他走得急,紫色圆袍下摆竟“簌簌”有声,官家眼里不由含了笑意,彦卿一直不吐口心仪的小娘子是谁,这般看来,怕就是耶嘉郡主身边伺候的。
  彦卿始终不愿意娶魏家三娘子,他也不好再勉强,只要他愿意成家便可,不拘是那女子是什么样的身份,如果真是杜氏身边伺候的,这般低下的身份,母后那边,想来也不会多加拦阻。
  桂圆公公观官家脸色,琢磨着问道:“陛下,沈枢相这是?”
  官家望了一眼其实已分胜负的棋面,淡道:“彦卿自是心系两国邦交!”
  桂圆公公见陛下这般说,笑着附和道:“沈枢相在国事上头,自来勤勉。”
  官家“唔”了一声。
  

    
第23章 破例
  绛紫色银纹蝉纱床幔外头,陈太医指导着藿儿如何用金创药给顾絮姑娘止血,藿儿望着那血涔涔的亵衣和小娘子苍白的唇,眼泪止都止不住,没有想过她一个措手不及,小娘子便要遭受这般痛楚。
  因为怕伤口会感染,所以要对伤口进行清洗过后才能包扎,只是顾言倾的伤口在胸前,陈太医派人去传唤宫中的医女了。
  孙家茶楼的掌柜不想自家门前发生了刺杀,将茶楼后院自家已出嫁的闺女的厢房让了出来,就怕事后这些贵人找他们的碴儿,夫妻两个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房氏悄悄地问自家夫君道:“良人,你看,要不要给张丞相送个信儿?”
  孙掌柜的忙摇头:“不可,不可,若是郡主不想走漏风声,我们说出去了,岂不又是一桩祸事。”
  房氏有些心焦地道:“今个御街上头,来来往往那许多人,这事定然是瞒不住的。”
  孙掌柜的还是摇头道:“不可,你别忘了张丞相府上还有一个寿阳郡主呢,要是张府得了消息,传到了寿阳郡主耳朵里,这两尊大神可消停不了。”
  房氏听到寿阳郡主,便默然了,汴京城中都知道,张丞相昔日钟情于耶嘉郡主,寿阳郡主虽看着和和气气的,但也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女子,这些年但凡谁敢在她面前提耶嘉郡主,她面上不显,回过头来定然是要那人吃一吃苦头的。
  寿阳郡主出身于楚王府,汴京城里头的皇室女,除了彤玉大长公主和现在已十七岁的灵犀公主外,最尊崇的便是寿阳郡主了。
  院子内孙家夫妻二人担心祸事会牵扯到自个身上,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自救,外厢房内,杜氏嘱咐女使采荇和银九:“你们对杜府里说,顾姑娘为救我受了重伤,暂时移动不得,我留在这里等着她醒了再走。”
  银九给主子上了一盏茉莉花茶,低声问道:“主子,将军那边?”
  杜氏眼里闪过一点慌乱,咬了下唇道:“就说谣传!”
  银九和采荇对看了一眼,心里都不由默叹,将军若是知道主子以身犯险,怕是要不高兴了。
  众人皆都怀着心事,门外小黄门带着医女过来了,忙清洗了顾言倾胸前的伤口,又重新上了金创药,再用白纱布轻轻地从右肩绕到左胸前包扎好。
  这么一番功夫,顾言倾一直没有哼一声,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她知道杜姨就在外厢房,她不想让杜姨心里愧疚,她知道杜姨要她走这一步,定然是为了她好。
  藿儿拿着温水浸过的帕子细细地给主子擦着额上沁出来的密汗,不意看到主子紧抿的唇瓣渗出来一点殷红色,藿儿忙放下帕子,又换了一条干净的绢布过来轻轻地给顾言倾擦了唇角,哑声哄着:“小娘子,要是疼,你就喊出来,别咬疼了自己。”
  顾言倾微微摇头,嘴里这时候也感觉到了铁锈的味道,想是把下唇咬破了,可是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眼睛朝桌上看了一眼,藿儿会意,给她端了一盏温水过来。
  顾言倾就着藿儿的手,艰难地喝了两口,上身微微一动,便是扯皮动骨的疼痛,那把匕首虽只入了刀尖儿进去,但是恰在左肋上头。
  顾言倾疼得闭了眼,额上又沁出了一层汗。
  “小娘子,你快睡吧,睡着就不疼了,藿儿守,守着……!”藿儿说到后面,喉咙哽塞的竟是一个音也发不出来了。
  陈太医见收拾妥当,便告退,留了医女在隔壁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银九刚出孙家茶楼的大门,便被一着了圆领大袖紫袍,革带上挂着金鱼袋的官人模样的小郎君撞得一趔趄,只见那小郎君抓住了店铺里一伙计,“耶嘉郡主在哪?”
  小伙计望着揪起他衣襟的手,忐忑地道:“在,在后院!”
  银九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模糊地觉得这官人好像是沈家三郎,听说现在已经贵为赵国的枢密副使,想着当年顾小娘子与沈三郎的交情,一时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又很快打消了念头。
  沈溪石并未注意到撞到了谁,一路往后院冲去,后院里除了孙掌柜夫妇,还有守着厢房门的两个女使,沈溪石阔步过去,急急地道:“枢密院副使沈溪石奉命来探看耶嘉郡主和受伤的良家子。”
  两女使正待要通报,便传来里头杜氏的声音:“沈大人请进!”
  女使方开了门。
  沈溪石见到耶嘉郡主,唤了一声:“杜姨!”
  耶嘉郡主看了沈溪石半晌,见他形色焦急,一来眼睛便环视了厢房四周,最后定在通往内厢房的那扇珠帘上,知他不仅仅是为了她而来,心里头划过一点不忍心,淡道:“行刺之人已经抓住,送往了大理寺,沈大人公事繁忙,回吧!”
  沈溪石望着耶嘉郡主,琥珀色的眸子里毫不掩饰担忧之情:“不知护杜姨周全的良家子可在?”
  “重伤,喝了药在里头睡下了,幸亏有这位小娘子,待她醒了,我准备认她为义女。”杜氏边说边看着沈溪石的面色,见他眼里闪过隐痛,却并不惊讶,一时不由思量:难道溪石知道为她挡刀的是言倾,更有甚者,他猜到这一切只是她布的局?
  为了让顾言倾安睡,特地染上的沉水香幽幽地从珠帘后头往外飘,沈溪石不住又往珠帘看了两眼,沉声道:“杜姨,我只进去看一眼!”
  “溪石,这是闺房,你踏进这里已是破例了!”
  沈溪石嘴角浮了一点讽刺的笑,“杜姨,您是要和我说男女有别吗?”赵国最不按规矩行事的林夫人,在这时候和他说男女大防?沈溪石幼年的时候便直到杜恒言不是一个守规蹈矩的女子。
  她私下帮扶了整个汴京城都不敢深究身份的他,说他的娘亲曾经是她的夫子。
  顾家大火,他没有找到阿倾的尸骨,一度怀疑是杜姨将她救了,每年去十二封信,她却滴点口风不露。
  在顾家背负着不能言说于口的谋逆之罪的时候,她悄悄藏了阿倾六年,现在,又要借着这次行刺,光明正大地为阿倾按上一个贵女的身份。
  “如果杜姨不反对,事后,溪石愿意迎娶杜姨的义女为妻!”沈溪石直面看着杜氏,脸上平淡无波,似乎不过在说一句,“今儿的天气不错。”
  一旁的女使采荇讶然地微张了嘴,却是头埋得更低了。
  杜氏瞥了一眼采荇,“去给沈大人上一盏茶。”
  采荇忙应声出去沏茶。
  杜氏长吁了一口气,无奈道:“溪石,你已年及弱冠,合该娶妻生子,人与人之间的缘法,强求不得的。”
  若是顾侯府尚在,杜氏对溪石和言倾的姻缘自是乐见其成,可是眼下,二人都自身难保,杜氏实是不知,如若二人结合,又该面临怎样的危难。
  “杜姨,”沈溪石待要再说,杜氏打断道:“溪石,你先回去吧,这位小娘子刚救了我,我万不会让她的闺誉在我这里受损。”
  采荇端了茶过来,“沈大人请用茶!”
  沈溪石没有接茶,对杜氏行了礼,转身走了。
  采荇看着自家主子:“郡主,这?”
  杜氏望着沈溪石远走的背影,叹道:“随他去吧!”
  内厢房里,藿儿听到外头又静寂了下来,望了望睫毛轻轻颤抖的小娘子,刚才的话,她在里间,听得一清二楚,小娘子怕是也听见了,轻轻哄了一声:“小娘子,睡吧!”
  话音刚落,便见小娘子的眼角悄悄滑落两行泪。
  ***
  魏府里,徐氏手掌摩挲着烫金的大红色请帖,问夫君道:“老爷,你说这耶嘉郡主这回办赏花宴,是不是为了她新收下的义女?”
  半月前,耶嘉郡主在孙家茶楼前遇刺,幸得一小娘子所救,那小娘子却是身负重伤,昏迷了七八日才醒。
  后来郡主得知,这小娘子是孤女,孤身一人来汴京城投亲不成,只得带着女使在汴河大街上开了一个小铺子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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