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都未曾回来,是不是生她气了。
那日回来想想,褚彧本来也没什么错处,瞒着她也不过是怕她伤心。
可是她想起了洛绾,情绪一上来,又因他是极亲近之人,一时便没了分寸。
那天想等他回来再与他道歉,可是他这几日晚晚留宿书房。。。是不是该自己先去找他,哎,若是他今晚还不回来,还是自己去找他吧。
玲儿也不知道王妃此时低着头在想些什么,茶碗里一会儿便见了底,倒上一些,便又见了底,心思全然不知在何处。她也只能叹了口气,这两人这又是闹了什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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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经纶坐在府尹案台前翻看府上新来的仵作提交上来的验尸记录。
梁锦身上有多处严重擦伤,之前的仵作竟然未曾提及。看来这通判为了政绩,也不知以前用了多少次类似的法子。平江城表面是欣欣向荣,内里又暗藏了多少污秽。
如今秋冷,虽说死去的时辰难定,但从记录看来,也大致是在报案之前一至两日,确实是与牧奚在方山时间吻合。
不过,他拿起手上的匿名信,里面的内容业已看过,是绣庄的伙计的证词,梁绣与梁锦既是有着嫌隙,那么梁绣也是有嫌疑之人。
手边正好是带过来的木棍,陆经纶拎起来,重又细看了一下,突然,他发现了一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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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褚彧和衣躺在书房的卧榻,翻来转去还是有些睡不着。
璃儿她,可还在生他的气。
褚彧翻了一个身,虽说初九说的不似她的语气,可万一,真是她说的呢。他继而又往回翻了一个身,若真是她说的,那自己不去,似乎也不太好。
若是其他的事,他断然不会犹豫,可这次关系到的是她娘亲,他就怕贸然去了徒惹她伤心,可若是不去。。
罢了,褚彧从塌上起身,披上一件素色锦袍。
卧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轮椅与门槛的衔口处有些细弱的声音,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灯,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床上的女子对着墙壁侧睡,背对着外侧,湛蓝软被凹下的腰肢不盈一握,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
褚彧借着月光,静静地上了床,习惯性地想将苏璃搂进怀里,指尖微凉,带着药香气袭向苏璃。或许是隔了好几日,苏璃突然有些一僵,但此时褚彧已经将她捞进了怀里,哪还有放手的道理。
“璃儿,我母妃是南朝人,言相亦是。”
“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不知该如何提起。那事之后,我再无骗过你。”
“与你相遇的确在我算计之中,但我从未后悔。如今,你可后悔?”
褚彧的声音幽哑低沉,听得苏璃心下一软,她还什么都未说呢,他倒是一股脑先抛了出来。
“你可是觉得我可怜。。”所以才喜欢她。
“是,但是动心,是在那之前。”
褚彧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泉,表面是波澜不起,内里却荡起阵阵涟漪。
因爱她,才会怜她。自己瞒着他,一开始便是她不够坦诚,到底了她反而还怪到他的头上。苏璃啊苏璃,你不就还是凭着他宠你么。
“对不起。。我那日不该对你发火的。。。”苏璃转过身看着褚彧,即使是在黑暗里,她依旧能看清他的温柔如水。
“璃儿,你便是对我发火,我也喜欢。”
“真的?”
“真的。”头顶传来一声带着鼻息的轻笑,“只是,睡不到床,还是有些难忍。”
“睡吧。”褚彧调整了一下手势,紧了紧怀里的苏璃,唇畔带着这连日来难见的弧度。
璃儿,这天地之悠悠,让我于人海遇见了你,此生我便决计不会再把你还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白大家对案子不感兴趣,我也是。。哈哈,但我写这个呢,主要是因为男主洗钱也不可能一帆风顺啊。。嘿嘿。拉拢人心啥的。。。我已经尽量留白了哈。。我觉得我剧情节奏写的挺快哒。。。
第77章
平江城府的府衙大堂之上,陆经纶今日传唤了新的仵作,对此案,他心下已是有了了断。当然,堂下此时还站着两方人,牧奚与梁绣。
“仵作,你同梁绣说说你的发现。”
“是,大人。”仵作向上首的陆府尹施礼之后,转向站在右侧的梁绣。
“小人验了梁锦的尸身,发现其身上又多处擦伤,似是曾从山上跌落。至于头骨,其血一直从表面渗透到了被木棒击打之而裂开之处,即使是缝隙处亦有血迹。可是,在我刮去那一层血迹之后,之下的骨头竟没有沁上丝毫颜色。而伤口周围的血色也是呈两种。一为跌打暗红色,一为正常血色,因此小人认为,这棍伤并非是致命伤,而是死后导致,并且泼以鲜血伪作。”
梁绣听了仵作的话,神情异常激动。
“你胡说!之前的仵作明明都验过了,棍伤便是致死伤,况且伤口处有里外之分,有些差色难道不是寻常的么!”
“梁绣,我不过是据实作答,你若不信,亦可以自己再去寻其他仵作。”
陆经纶敲了一下惊堂木,“梁绣,仵作验尸当日,本官也在场,所见的确与他说的相同。”
“而你,为何要隐瞒你与梁锦因转让绣庄生了嫌隙一事,说,梁锦是不是你杀,嫁祸给牧奚的!”陆经纶最后一句陡然上升了音量,表情严肃。
“我没有!我的确瞒下了些事情,但我没有杀我哥!”梁绣咬牙说道。
陆经纶盯了梁绣一会儿,声音放缓,“我知道你没有,可是,那血迹是你泼上去的,是不是。”
“我。。。”梁绣的脸色露出了裂痕。
一旁的衙役上前将在他房内搜到的血袋子扔在他眼前。
“停尸门之前有具新尸被人割伤,你便是偷了那人的血,涂在你大哥身上,是不是。”
证据确凿,梁绣脸色刷一下变了,“大人。。。。”
“我亦查过那根木棍,也是你将鲜血泼上去的是么。”陆经纶说完,一旁的衙役已经递上了那根木棍。
“我初看时便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才找到奇异之处,那木棍上面因施力,断裂了少许木屑,但当我剥离开时,里面却不见渗透进血色。”
“所以根本就是你因不想将绣庄转让,便损坏你大哥的尸体,以此来污蔑牧奚!”
牧奚一直站在左侧颇为安静,他在牢里已得了消息,王爷会替他洗脱嫌疑。因此他也不是那么急躁,如今听到陆经纶如此说,他也是看向梁绣。
而梁绣此时已是没什么好再挣扎,瘫坐在地,“是。我不想转让绣庄,所以我去方山山脚看到我哥的尸体之后,才有此计。”
“可是,大人,我哥是从山顶跌落,你又凭何断定,不是牧奚推他下的山坡!”
牧奚闻言一愣,他确实未曾推过梁锦,但这难以实证,他的心里突然有些焦躁。
只见陆经纶却未见慌乱,“你说的,我自然是想到了。但的确不是牧奚所推,梁锦鞋底的青槲喜阴,是以满布方山西侧,若牧奚走过必会留下痕迹,但在牧奚的鞋底却是方山东侧的阳晏草,且我已寻得人证,证明牧奚的确是从方山东头出来。”
梁绣此时才彻底失了希望,他神情呆滞。当日,他去方山遍寻不得,在山脚处看到梁锦的尸身,便生出了这个想法。他与他大哥不同,他不想卖掉绣庄,因此才出此下策,用木棍击打梁锦,以此造成假象诬陷牧奚。
此案到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还剩下一些收尾自然是由通判处理,牧奚也被当堂释放,而他一离开府衙,去的便是璃王府。
“王爷,小人谢过王爷救命之恩。”书房里,牧奚向褚彧叩跪行礼。
褚彧看了初九一眼,初九便往前扶起牧奚。
“此事,是陆府尹的功劳。”褚彧淡淡地开口,他只是做了些许事情罢了,还不到救命之恩的地步,若是陆经纶处理的再晚些,他或许才会出手。
牧奚这边却只觉得是璃王过谦,“王爷,我知晓王爷替我做了许多,我以后定当为王爷尽心竭力,将手上库银皆安安全全消发出去,绝不辜负王爷的恩惠!”
“好。”
绸缎坊一案过去,毕竟是意外所致的便没那么可怖,议论的热度渐渐小了,平江城的百姓又回到了往常慢节奏的生活。
苏璃与玲儿走在观前街上,她脸上也依旧是带着黄色胎记。街上行人不多,偶有人抬头掠过,皆是有些惋惜之色。
“夫人,您听说了么?最近平江城出现了一个大富商呢。”玲儿边走边将平日听来的趣闻向苏璃说叨。
“嗯?”
“好像是与王妃您一个姓,叫。。。”玲儿一拍手,她想起来了,“叫苏玺!”
“你开心的仿佛是你认识的人一般。”不知为何,苏璃突然又想到了褚彧说过将平江城送给她的玩笑话,笑着摇了摇头。
“夫人,你要是去趟城南市场,准能听到他的名字不下五次呢,据说他收了不少田产铺子呢,神秘的很,各家小姐心里都想见他嘞。”
苏璃浅笑的应了一声,她对这些其实没什么兴致,今日出门也是替褚彧买些药方上剩下的几味药。
快要到药铺之时,手边突然被玲儿扯了一下。
“夫人,我最近几日独自出来之时,总觉得有人跟着我,现在也是,就在后头。”玲儿低声在苏璃耳边说道,一边向后瞥了一眼。
苏璃敛眉停住不动,余光向后看了一下,似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玲儿,可是你睡的不好?”她们来平江城之后一直低调,连钱银都带的不多,怎么会招惹上歹人。
“夫人,我真的感觉到了!”玲儿生怕苏璃不信,使劲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玲儿突然叫了一声,身子往一边倒去,幸好苏璃眼快扶住了。
玲儿还未站稳,看了眼前面,“夫人,是他!那个小孩子,上次偷我们钱袋子的那个!”说完玲儿摸了摸腰处,忍不住跺了一脚,被又偷了!
登时,玲儿便要追着那小乞儿出去,那个小孩这次似乎也跑的特别慢,玲儿此时还能看着他。
苏璃连忙拉住,“别追了,我身边还带了些银子,买药材是够了。”
“夫人,之前跟踪我的也定是他,他是不是看我们好欺负,缠上我们了。”
苏璃皱眉往那小乞儿走的地方看了看,她不让玲儿追,是因为她总觉得那个小乞儿是在引她们上前。如今只有她们二人,实在不适合追出去。看来以后出来,还是得带一些人才行。
苏璃这处遇到的插曲,回府之后,仓影想了半天这算不算危害到王妃,最终还是报了上去。
“你是说,那个小乞丐一直跟着璃儿?”
“禀王爷,是。不过我们只是暗处保护王妃,那孩子看起来并无恶意。只有今日似乎是想引王妃去一个地方,幸而王妃没有前去。”
“嗯。”褚彧沉敛神色,看向初九,“以后璃儿出去,替她安排几个侍从。”
“是,公子,我会提醒他们,不会再让人靠近夫人。”
仓影其他没什么可说,便消隐于窗前,书房里好似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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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的翌日,奉天殿上,梁淮帝翻开方御史昨夜递上了的折子,眉头皱的不轻。
“陛下,老臣今日还带了临安城府尹陈子骞实名检举的半本账册,此账册是张峰与人的金钱交往,可惜另外半本似是遗失了。”
遗失了?呵,梁淮帝冷笑一声。
“他才上任锦城府牧不久吧。”梁淮帝冷眼看向吏部尚书杨荣海,“当初平江城核计多了如此多的利银,你竟然未曾怀疑过?”
杨荣海额头沁出冷汗,他是真的冤啊,这种罪怎么敢认!最气的便是账册还只得一半,他是怎么说都说不清了。
“陛下,微臣知罪。微臣绝不该只凭着评核绩考,而不做多调查!可微臣确实只当他是有才之人,没有多加怀疑啊。”
朝上上有人拉一把,有人踩一脚,形势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张继安看了看言相的眼神,知此时时机已至,躬身出列,“陛下,微臣奉命所查科举泄题一事,亦有进展。”
这话一出,喧闹的朝堂安静下来,只有杨荣海冷汗直流,张峰之事,他还能推脱,可此事,他确实是经手了。皇上什么时候任命大理寺查的,他竟然不知道,也不知这张继安到底查了多少。
偏偏四王爷正巧还被皇上派出到沧州处理事务,他连个保他的人都不在啊!
只见张继安顿了顿,看着杨荣海开口道:“陛下,微臣关押了一名考生,亦是上届的贡生,名叫李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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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剩下的半本账册,初九有些不解,“公子,为何不将整本账册寄给临安城的府尹?”这样不就能一网打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