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沈玥眉眼有喜色,绕过了这架子到了梳妆台前,这儿整整齐齐摆了三个首饰匣子,沈玥翻开来看时,眼眸都泛了光,下一刻就看中的钗饰拿起来戴在了自己头上。
安芝进来时,她已经挑了好几样,对着铜镜左右瞧着,像是在自己屋里似的。
“大小姐,再吃要积食了,等你休息过后再吃罢。”
安芝没去碰碟子,先与沈歆商量着,确实也是吃饱了,沈歆点点头,她这才让小兰把碟子端走,把她扶起来:“那我们先回去休息。”
沈玥拿够了,也没再要沈歆留下,叫丫鬟把杯子和瓶子捧上,戴着这满头的首饰跟了出来,被安芝拦下。
“二小姐,主屋那儿暂且用不到这些,也就不劳烦您带过去了。”安芝微笑指了指桌子,“就摆这儿,等会我们来收拾就好。”
“这些是姐姐赠了我的。”沈玥说的十分坦荡,指挥着丫鬟出去,若不是只带了这么两个人,她恨不得把整个阁楼都搬空。
安芝看着一脸懵懂的大小姐,从一个完全不记事的人手里哄骗这些,也叫赠?
“小兰,去一趟宁园请示下夫人。”安芝不与沈玥争辩,直接让小兰去宁园。
沈玥的脸色即刻就变了:“怎么,我与姐姐的事还用得着你一个丫鬟来做主?”
安芝倒是不知道丽园这儿的东西还能这么拿的,用些吃的就能从大小姐这儿哄走东西,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大小姐如今记不住人,这些事自然由夫人说了算,二小姐,还有这钗饰您别忘了。”
沈玥看了安芝一会儿,眼底打着主意,冲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忽然和颜悦色了起来:“若儿,把东西拿进去,还有这钗。”
说着从头上将钗饰取下来,交给那丫鬟拿进去,看着安芝道:“我不过是想测一测你们是否真心为大姐姐好,看来你们比之前那些个伺候的要好。”
“说起来,大姐姐是命苦,遇上那样的人落到这步田地,当初她身边也有个像你这样尽心尽力的丫鬟,凡事都为她想着,可她就是被蒙了心不肯听,后来大姐姐出事,这丫鬟还因此受罚,二十棍下去没能撑住,一命呜呼,也不知道姐姐还记不记得她。”沈玥满眸的同情,“她叫什么来着,啊,叫青兰。”
说着她还看向小兰,脸上是带着笑意的,可看得人有些发慌,小兰微低着头往安芝身后躲了下。
不等安芝说什么,她扶着的沈歆忽然念叨起了青兰这个名字,越念叨神情越不对,最后是慌张的推开了安芝,朝着沈玥冲过去:“青兰,青兰你在哪里,青兰。”
“啊!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被她撞了一下,沈玥倒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丫鬟,那丫鬟没站稳撞到了门框,咣当一声,她手里的琅玉花瓶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摔碎的声音将沈歆一下激起,她抱着头惊恐往阁楼里躲:“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安芝冲进去想安抚住她,却根本没有办法,沈歆见她过来就近抱了东西往安芝脚下砸,桌上的东西砸完就砸架子上的,逼的安芝不能靠近位置。
“大小姐您别动,我不过来,我不过来,您别动,仔细脚下。”
怕她乱走会踩到地上摔碎的瓷片,安芝往后退了步,身后传来了沈玥着急的吩咐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宁园请大夫人,大小姐又犯疯病了。”
不说也就罢了,沈歆举着东西只是不想让安芝靠近,等这股劲过去她会慢慢平息下来,可沈玥喊的那一声,又激起了一些事来,沈歆抬手将东西扔下,慌张的四处乱躲,也没顾着踩了什么:“我没疯,我没疯,别关着我,不要关着我。”
很快的,宁园那儿来人了。
董氏冷着脸看着阁楼内的狼藉,再看蹲在桌上,谁都不让靠近的沈歆,冷声下令:“绑起来。”
安芝一怔:“夫人!”
话没说完,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走上前,蛮力的将沈歆拿住,不顾她的阻拦,用绳子绑住了她的手脚,将人固定在了椅子上。
“娘,我没疯,我没疯,您放了我罢。”沈歆看着董氏求道,此时整个人看起来又好似清醒了的样子,又像是失了这些年的记忆,回到过去,苦苦哀求着。
“母亲,我适才带了姐姐爱吃的点心来看她,陪她到阁楼这儿时还好好的,可进屋后姐姐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开始疯叫,谁都不让靠近还打伤了人,您看这几个丫鬟。”沈歆指着安芝和小兰她们,心有余悸,“她们这些日子也算是照顾的尽心尽力,我来看时姐姐的脸色都比之前好了许多,可刚刚姐姐连她们都不认得,险些用瓶子将她们给砸死,这,得再多派些人来才行罢。”
董氏微眯着眼看着沈歆,眼底哪有对女儿的疼惜,看绳子勒这么紧都熟若无睹,仅仅是吩咐:“备马车,送去寒山寺。”
底下的人谁也不敢说个不字:“那这侍奉的人。”
董氏看了安芝她们一眼:“就她们。”
说完后,留下这些处理的下人和一个掌事妈妈,董氏看都没多看大小姐一眼,转身离开。
沈玥跟在董氏身后也离开了,还不忘为这件事添油加醋一番,将自己摘干净,也没让安芝她们顶锅,字里行间都像在说大小姐已经疯到不能控制,决不能再留在府里。
安芝心头一震,难怪二小姐敢这么明目张胆,大夫人根本不在意丽园这边的事,也不会相信她们的话。
这真的是亲生的?
第10章 变故(小修)
沈歆一直在喊疼,从沈家一路被绑到寒山寺的时候喊疼,现在迷迷糊糊睡着了依旧在喊疼。
她紧闭着眼,神情拧在一起,安芝每给她上药一次她就哆嗦一次,双手环抱着搂着自己,微蜷在那儿,睡的很不安稳。
“娘,我没疯,不要把我关起来。”
“娘我都会做好的,您为什么都不笑。”
“为什么骗我,子书……”
安芝小心将药膏涂在她的脚踝上,沈歆猛地一抖,忽然抱住了肚子开始哭,呜呜声:“我的孩子,不要打我,我的孩子……”
小兰和小桃在一旁抹泪,她们并不清楚大小姐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六年前金陵城中关于大小姐的故事,只觉得大小姐可怜啊,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弄成这幅样子。
“小兰,把抱枕给她。”
听从安芝的话,小兰从后边拿了个抱枕过来,到了沈歆怀里后她就紧紧搂住了,哭声终于熄下去,嘴里不知道喃喃着什么,安静了些。
两个时辰前在沈府,婆子把她绑起来后,听闻要送到寒山寺,大小姐挣扎着翻到在了地上,扎伤了好多处。
奉命送她们过来的妈妈并未多说什么,在将她们送到寒山寺的静修院后,留下了伤药和一些银两给安芝,随后这位妈妈去找了主持,再过来时带着两个丫鬟,将衣物留下,那妈妈才交代了安芝几句。
说下来和在沈府中的没什么分别,不要让大小姐离开静修院,不要告诉别人她们是谁,屋外有婆子守着,院外还有僧人,她们得时刻照看大小姐,倘若出了事,她们的身契在沈府中,谁都逃不掉。
说完这些那妈妈就带人离开了,安芝刚刚在这儿转了一圈,这里什么都有,唯独是没有人,比丽园更加的冷清,一到夜里远山压过来,黑漆漆的,浸在夜色中死寂一般。
把人关在这儿,就算是没疯,日子长了也会变。
将膏药都涂好,安芝给她盖上被子,沈歆抱着抱枕眼泪还垂在眼角,若非知道沈家大夫人生了一双儿女,她会觉得大小姐不是沈大夫人亲生的,哪有母亲会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让人把她绑起来,一句都没多问就将人送到了这地方。
回想起之前发病时大夫人对丽园的处置,在她眼里,大小姐的事是个耻辱。
可即便是如此,再多痛恨,也太漠然了。
“我出去看看。”安芝嘱咐小兰留在屋里,走出屋子,山内清冷,迎面吹来的风像是二三月里的,冻的人发抖。
安芝往静修院后面走去,遇上了两个婆子,打了个照面也没说什么,过了回廊后安芝翻上屋顶,挑了一处坐下,托腮看着天空。
快月半了。
椭圆的月亮垂挂在天上,任凭风吹云过,静静洒下银光。
末了,安芝长叹了声,她还是太冲动了,二小姐来就来罢,也没伤害大小姐,她喜欢阁楼内的东西就让她拿呗,二小姐贪小便宜,拿了就走也不会刺激大小姐,之后她就可以趁着大少爷不在去君怡园看看。
她好不容易才进了沈府,又遇上这么好的机会,大少爷不在府中,他身边那几个护卫都跟着出去了,君怡园内只剩下些丫鬟婆子。
这下好了,被一块儿给丢到了寒山寺,别说是进君怡园了,再想回沈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大夫人那架势,吃穿用度上没有亏待,但就是不愿大小姐留在府中,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回去总是难的。
许久之后,安芝喃喃:“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眼前就剩下一条路可走了,就是偷偷潜进去,可这样的办法之前权叔他们也派人试过,在外院就容易被发现,要真这么做的话肯定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沈帧那么聪明一个人,哪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
可即使是回到半天前再遇到那情形,她还是会阻拦二小姐这么坑骗大小姐的东西,她就是见不得别人这么糊弄大小姐。
头好疼。
安芝仰躺在屋顶上,抬眼就是高挂的明月,眯上眼,山风徐徐,带着沁人心脾的绿荫香气。
这是她在宜山时最喜欢做的事,夜半时爬上屋顶,拿出从师叔那儿偷来的酒囊袋子,一面吹风一面喝酒。
如今情形还是一样的,不论是坐在哪里看,月亮都是同一个,只是少了师叔自己酿的桂花酒,也少了师叔叫喊她的声音,喊着她又偷酒喝,等她下去后却又会拉着她去陪着喝几口,被师傅抓着的话,逃的比她快。
时常拉她顶缸,没个正形的师叔,在计家出事之后,是第一个阻止她冲回家去的人,安芝至今记得那日在屋顶上师叔一面喝着酒,一面特别不着调的和自己重复一句话:“知知,凡事要三思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难的是另一种方式。
远处的草丛树林中传来虫鸣声,安芝睁开眼,看着飘过的乌云,大哥出事那时也是遇上大风天,如今这风刮了有十来天,出海的那些船是否都安稳回来了。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再度醒来时,天际已经泛了灰白,静修院外还有鸡鸣声,安芝从屋顶下来,禅房这儿,小梅在门口打盹。
安芝去厨房看了眼,已经有厨娘在那儿生火,看到安芝进来,小心问:“小姐可醒了?”
“还没醒,大娘您是昨天来的?”
“前些天就有人联系了,中间隔了半个月,我还以为这活成不了,昨天傍晚来人叫我收拾了到寒山寺来。”厨娘见安芝和气,松了一口气,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有些脾气都很大,她这初来乍到的,也怕得罪人。
大夫人身边的陈妈妈把什么都想周全了,厨娘都不是沈府里的,对大小姐的事一概不知,寒山寺内这些僧人如素,有的也只是斋饭,每隔两日山下就会有人送东西上来,安芝手中还有些银两在,短缺什么都能添置,如果大小姐一直如此,她就会在这里过完下半辈子。
安芝给她添了一把柴火:“大娘您今日可要下山去。”
“要回去一趟,晚饭前肯定回来。”厨娘赶忙保证,“我这有些东西还没带,昨天来的匆忙。”
“什么时辰,我同你一起下山去,小姐屋里还得添置些。”
厨娘想了下:“怎么也得午时后了。”
安芝点点头,这些时间足够了。
……
沈歆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吃的不多,午食后将人哄睡,安芝跟着厨娘下山去。
在寒山寺要比在沈府中出入更为自由,到山下后,约好了申时在山脚见,安芝去了一趟福善堂买安神香,一刻钟后,她出现在西事的一间米铺后堂。
一个年轻漂亮的妇人抱着个小笠子掀开帘子进来:“是大小姐啊。”随后见后堂只有安芝一个人,人又退出去,冲着院子喊:“相公你人呢。”
“来了。”喊的是院子,回话的是后堂的另一边,有个中年男子推门进来,一身灰色的素净衣袍,身形修长,瞧着气度不凡,不像个生意人。
“你在前头怎么留大小姐一个人。”妇人嗔了他一眼,对安芝的态度极好,“刚蒸了糕,我去给您拿一些,沈府里怕是挨苦了,人都瘦了。”
安芝抬手摸了摸脸颊,看向权叔,后者无奈:“她看谁都是瘦的。”
“沈家大小姐还活着,昨日被二小姐刺激着犯病了,大夫人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