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二爷左右躲闪,身子猛然紧绷起来。浮生的呼吸轻轻扑在他的脖颈间,湿湿热热,搅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美人在怀,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就算是柳下惠也不可能丝毫无动于衷,更何况关二爷虽然闷骚,到底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关二爷的双手已经覆上了浮生的后背,大概感觉到她背上灼热的体温,又触电似的缩了回来。他的眉心一蹙,转而揽住浮生的纤腰,在地面上就势一翻,反将浮生压在了身下。
浮生猛地睁开眼,见关二爷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瞬间吓得一身冷汗,酒劲儿也去了大半,本来借酒壮胆,准备对关二爷‘霸王硬上弓’,可这个情况好像远远超出了她设计的台本!
关二爷盯着浮生看了一会儿,直盯得她紧张兮兮地绷紧了身子。
浮生双颊涨得通红,一颗小心脏‘嘭嘭’狂跳着。
关二爷都如此主动了,她也不能什么也不做不是?这样想着,果断闭上眼,壮着胆子,羞涩地噘起小嘴,缓缓往上凑。
关羽蹙眉,突然将双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翻到一边儿,倏忽站了起来。
浮生身上一轻,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失落,依然紧闭着眼不愿睁开。
“你早点儿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关二爷抬手理一理衣衫,复看一眼浮生,似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关二爷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上。
浮生懊恼地哀嚎一声,在地上翻滚几圈,停在趴伏的姿势上,然后双手双脚对着地面又捶又踢,恨不能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从此再也不出来见人了。
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熟饭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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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浮生照例往刘备府上给糜夫人请脉,入了刘府,转过前院,便到了糜夫人居住的小院。
正要往院子里走,忽见前方腊梅树下立着一人,正愣愣地盯着前方。
浮生仔细一瞧,原来是甘夫人,忙欲上前同她打招呼,忽然听到一阵轻柔的笑声,于是转眸去瞧,原来糜夫人正在不远处的竹亭里同刘备说话。似乎聊到了比较开心的话题,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俨然一副夫妻和睦恩爱的情景。
浮生恍然大悟,原来甘夫人一直看的是这个!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甘夫人转回头,看见浮生背着药箱缓步而来,什么话也没说,便扭头折进旁边的一条小路,顺着假山往前院去了。
“甘——”浮生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甘夫人便已走远,于是一头雾水地摇摇头,背着药箱到了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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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凝眸望着浮生专心致志地帮糜夫人请脉,轻笑道:“这些日子,多亏阿妹悉心照料,糜夫人和腹中的孩儿才会如此健康!”
浮生转眸看他,笑道:“都是托了主公的福!”
糜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叹道:“只盼着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出生。”
浮生只觉这话有些不大吉利,忙道:“糜夫人只管放心,有浮生在,这个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刘备轻轻揽住糜夫人,柔声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孩,就是我的嫡子,将来就让他来继承我的基业,如果是女孩儿,我必视她做掌上明珠,等她长大了,为她寻一门儿好亲事!”
糜夫人轻轻靠在刘备胸前,眸子里带着恬静的笑意,道:“夫君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妾并不奢望他能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平安安地渡过一生。”
刘备点头,不由悄悄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浮生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抬眸看一眼两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淡淡的感动。所谓患难之中见真情,这夫妇两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一直恩爱如初,就是后来刘备又纳了甘夫人,也丝毫未影响两人的感情。
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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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了刘备与糜夫人,浮生背着药箱往园外走,忽然树丛中闪出一个小丫头,截住了她的去路。
浮生认出正是甘夫人身旁的使唤丫头,不由心生疑惑。
那小丫头瞄一眼四周无人,方对浮生道:“姑娘,甘夫人有请!”
浮生一愣,奇道:“甘夫人唤我何事?”
那小丫头道:“姑娘到了便知。”说着,便自顾自在前面引路。
浮生只得跟着她一路向前,转进了甘夫人居住的院子。
小丫头打开帘子,浮生闪身跨过门槛儿。
甘夫人正端坐在矮桌后面,见浮生进来,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席子。
浮生纳闷儿地在旁边儿坐下,道:“甘夫人找我何事儿?”想起之前在腊梅树前的偶遇,浮生心中便莫名有些别扭,怎地方才那般冷淡,这会儿又能笑盈盈对她?
当她很傻很好糊弄么?
甘夫人宛若没看到浮生脸上的不悦一般,挑起兰指按一按鬓角,笑道:“糜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
浮生不想她会问起糜夫人,道:“糜夫人一切安好!”
“那就好,”甘夫人目光略略藏着些许尴尬,顿了顿,突然又道:“但不知糜夫人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浮生猛然抬眸,心中登时多了一丝警惕,道:“糜夫人问这个做什么?”历来世家大族里人多心思多,明争暗斗的事儿总也少不了,这甘夫人不问孩子健不健康,只问是男是女,分明有计较在里边儿。
甘夫人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滞了滞,道:“只是随便问问!”
浮生凝眸审视着甘夫人,也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觉得这个甘夫人,远不似糜夫人那般待人亲切坦诚,好像她心里藏了很多的事儿,跟谁都隔着一层隔阂。
“孩子是男是女,浮生不敢胡乱揣测!”
甘夫人的脸色不由暗了暗,“你难道对我有所顾忌?”
“没,没有,”浮生连忙陪笑,道:“不是甘夫人想的那样儿,只是这孩子是男是女,必须生下来才能确定,未出生之前,如何能判得出来?”她可不是B超仪,怎么可能断得出孩子是男是女。
甘夫人一脸怀疑,“你上回判阿斗便判得十分准确,这次也一定行!”
浮生一愣,突然意识到还真是她自个儿给自个儿挖了个坑,不过上次可是因为有‘先见之明’,这回她哪里料的准?何况就算她料得准,哪能随随便便告诉这位看上去有点儿居心叵测的甘夫人?
不过什么都不说好像也不大好,万一这甘夫人胡思乱想,做出什么对糜夫人不利之事,可如何是好?
浮生在心里默默计较半天,目光突然贼贼一转,笑道:“糜夫人怀的很有可能是女孩儿——”
甘夫人眸色一亮,追问道:“我要的是肯定!”
浮生一愣,忙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心里却道:这甘夫人果然居心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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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天气依旧十分寒冷。浮生悄然立在将军府外,冻得瑟瑟发抖,她几次想上前扣动门上的铁环,可是脚步抬了又抬,终是没有勇气向前。
浮生轻叹一口气,也不知何时开始,竟与关二爷别扭成了这个样子。
“叶姑娘?”
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浮生转身,见张飞长身而立,一身银色铠甲,正挑眉倨傲地看着她。
浮生福身行礼,道:“张将军!”到了新野之后,几乎很少看到张飞身着铠甲,浮生心中不由有些讶异,不知是不是战事又起。
张飞缓步上前,在浮生跟前站定,侧眸打量她一眼,轻哼道:“劝姑娘最好离我二哥远一点儿。”
浮生神色一滞,这张三爷也不知怎地,自从汝南起,一直到现在,都对她抱有芥蒂,她自觉没有得罪过他,不知为何他却屡屡跟她过不去。之前看在关二爷的面子上,她受些气也便忍了,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本就积了一肚子的委屈,这张三爷还偏偏火烧浇油!
“我见关将军,与张将军有何干系?我偏要见他!”
本来心中犹疑不定,此时被张飞一激,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提足向前几步,抬手就要去叩门。
只可惜手还未摸到门上的铁环,眼前寒光一闪,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便横在了她的脖颈间。
心机
“姑娘若是再向前一步,就别怪张飞不讲情面!”
情面?笑话,这张三爷何时同她讲过情面?
浮生忿忿转眸,怒气冲冲地望向张飞,道:“将军就是这样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吗?好,你想杀便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完,将双眼一闭,抬头挺胸,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张飞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料到浮生竟会使出‘泼皮耍赖’这一着儿,顿时有点儿招架不住,手中的长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样愣愣地僵在那里。
半天,终是长叹一声,收回长长矛,也不理浮生,抬手便去敲门。
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管家探出头,见是张飞,急忙迎出来。
张飞向前两步,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纳闷儿地扭头,见浮生转身就要离开,奇道:“你去哪儿?不是要见我二哥吗?”
“我现在又不想见了!”浮生抛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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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馆,陆蟠迎面过来,神秘兮兮地朝她使个眼色。
浮生无精打采地朝他翻个白眼儿,那意思是别惹我,我烦着呢。
陆蟠早习惯了浮生这种傲娇的姿态,不但不在意,反而毫不气恁地凑上前,怕浮生不懂他的暗示,干脆小声开口提醒道:“子龙将军在里边儿呢”
浮生一愣,“什么?”
陆蟠悄悄抬指指一指药房,重复道:“子龙将军在里边儿呢!”
浮生终于听清楚,没听清楚不打紧,这一听清楚,麻溜地转身就要逃走。
“师傅,你——”陆蟠一头雾水,却被浮生狠狠剜了一眼,只得眼睁睁看着浮生继续往外奔去。
“叶姑娘!”
赵云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浮生只得停下脚步,转身,尴尬地笑笑,道:“是……是子龙啊——”
陆蟠见气氛不对,于是心虚地瞅一眼浮生,忙识趣儿地转身溜之大吉。
浮生将赵云让进药房,亲自给他倒上茶水。
赵云默默看着浮生忙碌,顿了顿,道:“上次的事儿,对不起!”赵云的声音有些暗哑,整个人也显得十分憔悴。
“没,没什么——”
浮生突然意识到,最近好像总有人跟她说‘对不起’。
“我那日多喝了几杯酒,说话便失了些分寸,有唐突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
浮生垂眸,轻声道:“我明白!”
纠结了几日,终于将这话说出口,赵云紧蹙的眉心不由稍稍舒展开来。
浮生在对面席子上屈膝做下,道:“人死不能复生,老夫人既已仙去,你就想开点儿,切勿让她在九泉之下仍要替你担心。”
赵云凝眸淡笑,道:“你放心,我已经没事儿了。”
浮生点头,见赵云虽看上去仍十分憔悴,但状态确实比前一段日子好了不少,心情便也跟着开朗了许多,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刘景升去世了?”
赵云点头,“正是,关将军与张将军刚陪主公从荆州吊孝归来。”
浮生目光一滞,怪不得今日见张三爷全副武装,看来这荆州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若果如史料记载,那么刘表一死,荆州的内乱也便要开始了。
浮生在心底悄悄叹气,她见赵云面带忧色,道:“可是还有别的事情?”
赵云蹙眉,“曹操收到刘景升病亡的消息,立刻点算兵马,就要挥师南下,扬言要收复荆州。”
浮生听罢,也不由跟着发起愁来,看来荆州这一战果然就要来了,荆州早晚失守,接下来便是新野,好歹在新野过了这么久的太平日子,眼瞅着又要转移,心中不免有些感伤。
赵云见浮生心事重重,以为她心里害怕,于是安慰道:“你放心,荆州自有刘琮镇守,暂时不会波及新野,就算是波及到新野,我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浮生苦笑,心中一阵感动,若是这话能从关二爷口中说出,那她就是死也无憾了。子龙虽不知刘琮即将弃城降操,但浮生心中却是清楚无比,这新野失守的日子,恐怕要比大家预料中的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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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大军杀到荆州城下,新任荆州之主刘琮果然如史料记载的那样,不战而降。消息传来,刘备大怒,恨不能立刻冲到荆州,亲手宰了这个将亡父基业拱手让人的畜生。
在刘备及其帐下文武官员轮流对刘琮做了一番人身攻击之后,现实问题依旧被摆在了桌面上。
曹操拿下荆州,必定会来攻取新野,若不早做打算,早晚会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只是曹操兴兵八万,整个新野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兵卒,拿这区区两万兵将去抵御曹操八万大军,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路一条。
在充分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