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侍郎年过花甲,一直被楚璃忽略,但在上官烨揭发无忧身份那天,张侍郎第一个挺身而出,不畏上官烨压力仗义执言,此后便得到楚璃不少好感,受到不少赏赐。
碍在他年岁大,为防他负担过重,并未给他升职,念着他一腔报国之心,更不好劝他归乡颐养天年,因此还留在原职。
“上官烨”让众位留步,他一人走向怡凤宫。
按照习俗,新娘家门不好进,权贵结亲也不会例外,新郎官方走近怡凤宫,便有一堆夫人、宫女从宫门后涌出,将新郎官拦在门前,不准他轻易进入。
民俗上,女方人拦得越狠,说明新娘越高贵。
可她们遇见的是冷面上官烨,哪还敢放肆?
面具下的“上官烨”不见表情,因为那张银面,使他看起来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冷酷。
女人们畏畏缩缩着站在离新郎官约有一丈的地方,自打太傅去了一趟南部,皇宫内外没有不怕太傅威名的,在人们眼中,上官烨三个字仿佛与“血腥、杀神”等词直接挂钩。
“大家在等什么?”女人群当中有人起哄,“拦下新郎是规矩,若是这婚礼上出了差错,看谁担当地起,太傅大人与殿下诚爱,各位越拦,越是能给新人们多添福寿。”
“姑娘说的对,”一位夫人首先应承,然后大家三五八舌,另外见“上官烨”并未露出抵触情绪,一窝蜂地达成共识,结成一道人墙,将上官烨往宫外拦去。
出声的人是尘湮。
今日是上官烨的大婚日子,尘湮惦记着多年的公子,终于要娶别人为妻,她无力扭转这局面,但强烈的妒忌心催使她必须去做些什么,来给自已一个交代。
众女子被怂恿后争先恐后地围向上官烨,将他团团围困,嚷嚷着要金银财宝,要果饼喜糖。
“上官烨”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刚扬在手中便让她们哄抢一空。
他的好脾气让女人们越发胆大,由刚开始的哄抢变成无礼冲撞,近二十名女人齐齐涌来,将他挤在当中,身体间的擦撞不可避免。
而且,人群中竟有一只手,经侧旁向他的脸颊探来,试图看见他的真容!
那个人他在画像中见过,自小暗恋上官烨而不得的尘湮!
她究竟是好奇他脸上的伤,还是已对他起疑?
“上官烨”不着痕迹抬手,装作是在不经意间挡下,然后从身上掏出一把白玉子,洒向女人们。
然而有一颗却是以射的速度砸向尘湮,正巧砸在她的脑门,疼地她捂上伤处,面部些微狰狞。
这一子,算是警告。
她可算老实了几分。
进得凤怡宫,替身抱歉地向楚璃道:“属下有罪,属下怕是留下把柄了。”
苏沫将将代楚璃换上喜服,端坐在内室牙床“等娶”,而楚璃正在偏厅慢吞吞地吃着燕窝粥,听言她从美味的吃食上抬头:“怎样的把柄?”
“属下……”替身深深低下头去,“属下动用了右手,大约只有一名逃走的刺客看见,属下担心,万一让刺客逃过此劫,宣扬了出去,恐怕会给您带来威胁。”
墨眸中闪过一缕不安,楚璃喝着粥道:“应该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谢殿下谅解。可刚才在宫门前,尘湮也试图摘去属下的面具,属下担心替身的事撑不了多久,希望殿下提前做下一步打算。”
“终究是个替身,迟早会装不下去,”楚璃满面索然地放下银匙,“当”一声落进碗中,“婚事是我们给天下人的交代,势在必行,再如何艰难也要把戏唱到尾声。”
“是。”
“先去吧,我信你的能力。”
替身顿了片刻,然后果断应声:“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方转身,楚璃唤下他:“你叫什么名字,上次姑姑跟我说过一次,我给忘了。”
替身得到殿下亲口问询,受宠若惊那般紧张地回道:“属下名叫孙隼平。”
楚璃吐一口气,摇头道:“难怪听完就忘,你的名字太凹口了,不如今后唤你银面吧,比较好记,也符合你的个性。”
“谢殿下赐名。”
公主与太傅的大婚之日,处处充斥着血腥杀机,他们不见的地方,仍然危机暗藏。
东城,竹林。
男人喝着酒,嘴唇惨白。
身后,一名属下哆哆嗦嗦道:“禀大公子,属下、属下失手了,要不是属下跑得快,只怕早被他们给杀了。”
男人紧紧捏着坛口,似乎下一刻,便要砸在那颗无能的脑袋上!
“你有机会靠近上官烨,那时应该是他最没防备的时候,可你们居然失手?”
“公子恕罪,因为……”属下怕死,慌地解释道:“因为上官烨骗了我们,他看起来并不像受伤的样子,我们原本打算,哪怕再不济也不可能输给一个重伤的人。可事情出乎预料,上官烨的手好像并没有废掉,加上府内有其他侍卫,两招未得手便失去了所有优势。”
像听见了关键信息,上官淳将酒坛子一放:“手没有废掉?你确定?”
“属下确定!不然属下也不会……”
“够了!”上官淳见他一副窝囊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上官烨的手没有废掉,他为何要装作废物?是故意麻痹对手,引诱别人向他下手然后他一网成擒么?可这不像上官烨风格,上官烨向来自视甚高,用这种手段来吸引对手上钩,他万万不屑。
麻痹别人的理由牵强,那么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做对他有哪些好处?
还有,上官烨的脸……
想到这儿上官淳心里陡得一凉,想到跟随上官烨一道南下的几名侍卫都平安回来了,君辱臣死,侍卫还活着,没道理主子会伤成那样。
毁容,手废,这两样加起来,便等于磨平了上官烨两大特征,他的脸,与他的字。
上官淳想到一件事,上官烨南下是从宫中直接出发,连最亲信的侍卫都没带着,所谓的“上官烨南下”,只是通过别人之口转达,诸如某门将说太傅大人离宫,某城将说太傅大人离京,某人说上官烨南下,是为了铲除南部作乱的门生!
上官烨在重伤复原不久、婚期将近时选择南下,时间上已是奇怪,加上他离京如此大事,竟未当面向家人辞行!
父母在,不远游,上官烨在诗书礼仪中泡大,平时对上官北、睿夫人孝敬有加,如何会招呼不打便远去?
然后他回来,毁容加手废,以后为了遮丑他可以终日以面具示人,亦不用再书写……
所以,那个相貌出众,字迹苍劲的上官烨,突然消失了么?剩下的上官烨,还有哪些特征标榜着他就是上官烨本尊?
上官淳细细一想,毛骨悚然。
“国公府现在如何?”
“混乱过后一切如常,上官烨仍去宫中迎亲,不时后应该会折回国公府拜见长辈。”属下见上官淳怒意渐退,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傅婚事期间接连见血,睿夫人也没能逃掉,可见太傅福薄,大公子您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睿夫人,她怎么了?”
“受了点伤。”
上官淳听后疑目看去:“你们对上官烨下手,为何会伤到睿夫人,伤她有什么用?”
“当时她与上官烨很近,属于误伤,属下并没打算对夫人下手。”
这一听,上官淳便觉事情越发蹊跷,“你们的目标上官烨毫发无损,无辜的睿夫人却被伤害,奇怪了,当时的情况究竟怎样?”
属下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上官淳,包括每一个细枝末节。
属下说完,自已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看上官淳,他脸色发僵,阴沉地可怕。
“如果是你,在你和你母亲一同遇到危险时,本能之下会做些什么?”
属下斩钉截铁地答:“保护母亲。”
“对,”上官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寒冷道:“毁容,假装手废,危机之下不正常的反应,说明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从上州回来的上官烨可能是个冒牌货!
兴许从“上官烨”离京南下的那天起,那个上官烨便不是真正的他!
这猜测让上官淳热血澎湃,激动同时又难免惊怕,如果银面上官烨是冒牌货,那真正的他去了哪里?亲口证实上官烨南下的楚璃便是说谎,她说谎的原因是什么?
上官淳明白了,一切都是楚璃的阴谋!
这时又一名属下来报,将一张卷成条状的纸交给上官淳,“这是尘湮从宫中递出的消息。”
接下一看,上面写着:“新娘身体不便,换苏沫顶上。”
上官淳将这皱皱巴巴的纸张狠狠撕碎。
好,揭开上官烨的真面目,就从揭开假新娘的身份开始……
一路吹吹打打,极尽张扬铺排,敲锣打鼓迎新人进府,按照礼数,新娘需先回国公府向公婆致敬,获得二老及众人祝福,之后才能去自已的新府。
之前楚璃和上官北提过这事,上官北想让她嫁进太傅府,楚璃为彰显身份,坚决让上官烨随她一道入住公主府,算是个折衷的法子了。
国公府今晨遭遇行刺事件,虽说极时制止,但行刺带来的阴郁之气并未散开,不管侍卫下人,或是高高在上的文武众官们,脸上难觅喜色,隐约直觉,今日的婚事会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大厅上,丫环们扶睿夫人落于首座。
红毯铺满整个大厅,一路延伸到国公府外,新郎新娘脚踩红毯,在无数人艳羡的目光下走进府中。
喜婆念着唱白,迎入新人,接受夫人与各长辈祝福,向长辈敬茶。
敬茶环节刚过,老管家心急火燎地来到夫人座前,在她耳旁轻道:“不好了夫人,外头忽然有人在传,说我们新娘是假的。”
“假的?”睿夫人碍在场合,强抑着惊吓,“谁如此胆大包天,敢造我们的谣。”
老管家为难地道:“可是夫人,我也收到宫中消息,说公主今日抱恙,已换了人。”
“如此大事,不会。”在睿夫人印象中楚璃不是那般不靠谱的人。
尘湮便是国公府在宫中的一双眼,她一子多用,既与上官北有联系,又对上官烨忠心耿耿,同时又跟上官淳打得炎热,上官淳每每设套阴害,都少不了她的作用。
前不久老管家收到上官淳那边递的消息,说要在婚礼上当众揭穿他们两人,他求生欲强,哪敢直接指出楚璃是假,更不敢要求上官烨摘下面具,这才迂回地相告夫人,试试她的反应。
可见睿夫人面色沉着,老管家有些急了,要是完不成上官淳交待的事,约莫他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老管家为难为着,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大喜日子,刚才居然有人跟我说新娘是假的,说殿下不会真心嫁给太傅大人,呵,那人真是该死。”
说话的是刑部尚书钱进。老管家暗自庆幸,好歹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钱进上回被楚璃用核桃砸烂了嘴和脑袋,遭她当殿痛骂,此后对她耿耿于怀,加上他以前跟国公、大公子抱过团,对楚璃成见更深,见空子便想钻,寻她的不痛快。
正好他收到纸条,说要在婚礼上给上官烨和楚璃将上一军,事若成了,大快人心,若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将祸推在造谣者头上就好。
再说他并不指望今后还能得到重用,因为楚璃迟早会废了他。
钱进的话一出口,有人暗戳戳说道:“我也听说了,谁这么大胆,敢造谣在殿下的头上?”
老管家见时机来了,扬起声音警告道:“今日公主与太傅大婚,还请各位大人谨慎对待,莫要上了肖小的当,公主与太傅就在当场,有疑问我们向二位求证便是了,暗地里传小人的话,可不是什么磊落的事。”
老管家明着帮新郎新娘说话,暗着憋了一肚子坏水,想通过众人的口向新人施压,让他们自已去辟谣。
“太傅大人,这事您得管啊,”钱进一副为太傅操碎了心的姿态,“您看,这传言都传到了国公府中,俗话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今日婚事万众瞩目,婚礼上传出公主是假,更甚者传太傅是假,乃是对王法莫大的亵渎。您与殿下雷厉风行,哪能任由他们讹传?殿下啊,这事您也打算忍下了么?”
众位亲友、臣子们相继开言:“殿下您说句话就足以打他们的脸了,只要您二位一声令下,着御林军逮捕造谣人犯,看谁敢敢乱传。”
“是啊殿下,大婚日造如此恶毒的谣,若二位不辟谣,恐怕之后会越传越凶,百姓们很容易受到谣言影响,以为高高在上的二位是为假冒,必然民心动荡,动摇国本,为大局着想,请二位下令抓捕造谣者,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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