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曾尝药,单看太傅表情便觉奇苦无比,阿年重重点头:“苦。”
楚璃叹了一声,“我怀疑你没喝,因为你平时吃东西、喝水的时候会发出声音。”
阿年:“!”
他同情地看向太傅大人。
上官烨脸色发白,然后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顿了片刻才慢慢喝下。
这种喝法所感受到的苦,与囫囵吞枣地喝相比,不可同日可语,
自然上官烨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阿年相信,太傅大人对殿下绝对是真爱。
听见喝东西的响动后楚璃才认同点头,“真是我的好阿年,以后我们有苦同当好么?”
阿年嘴角僵硬地抽了抽:“是,是。”
上官烨:“……”
正文 177:浮出水面
百花齐放时节,怡凤宫后园正馨香四溢。
而楚璃的唇边酒香四溢。
对面坐着一个她赶都赶不走的男人。
“听说王公子最近好事当头,正是春风得意啊,”楚璃闻闻美酒醇厚的香气,几经纠结终于将酒杯放了下去,“有一个权倾天下的朋友,这一生算是享定了荣华富贵,以后要懂得爱惜羽毛,跟我这种人沾边,小心有一天要被清算。”
王谦挑唇笑笑,大大咧咧道:“你真以为我会借太傅的关系入仕么,真是小瞧了我,我是看在他左请右请的份上才来上州住几天,真当我稀罕这纸醉金迷的破地方。”
“口气不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过皇太子呢,”楚璃嘲讽道,从第一次见王谦她便瞧他不大顺眼,觉得他自大失礼。
如今才知他何止自大,简直狂妄。
王谦笑得更加爽朗:“皇太子我也不稀罕。现今我身边已有美人在侧,等安定下来便带她云游四海,过逍遥日子,管他呢。”
前阵子听说上官烨把尘湮给了王谦,着实把楚璃惊得不轻,她还以为上官烨要把尘湮养在身边一辈子的,也没想到尘湮这个烈性女子,竟会一口答应上官烨的安排。
“你家美人她,很喜欢你?”
这个问题王谦喜欢。
王谦左右瞧了瞧,见奴才们离得远,才对楚璃神秘说道:“喜欢,喜欢地不得了。”
楚璃为他感到深深的悲哀。以尘湮对上官烨的执念,怎么可能突然像失忆一般忘记上官烨,转而投进王谦的怀抱。
要么她赌气,要么做戏,要么王谦自欺欺人。
“哦。”她不好直说,王谦说什么她全听着就是。
“殿下你不知道啊,”王谦凑在楚璃跟前,大有喋喋不休的架势:“那丫头上道着呢,简直妙不可言。”
楚璃心说她是个女的当然不知道。
讷讷地应声:“嗯”。
她已经表现出消极情绪,王谦若有自知之明早该滚蛋了,偏偏相识他,他不识相。
“唉,”王谦搁下杯子叹了一口气,“被那个丫头死心塌地喜欢上,我也很无奈,她头天进我宅子里就把我给拿下了,从此我真是翻身不得啊。”
“嗯。”他倒是要点脸。她可不想听他的风流往事。
听得石桌上有指尖轻轻叩动的声响,王谦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唉你受伤这些天里,上官烨来过么?”
楚璃摇头,头一次觉得瞎了也没哪里不好,至少再无人从她眼里看到真实的情绪。
尽管她本就擅于伪装。
王谦后悔问了这该死的问题,忙一转话头:“我问过太医了,说你康复的不错,只要多注意休息,按时吃药,不出一个月定能复原。”
“嗯,”她出口应了,嘴角浮起一丝苦意,不上心地自言道:“我要是再不康复,不是辜负了为我尝药,与我有苦同当的人么?”
“哪个人?”
“哦,我的一个太监。”
“嗯,真是一个好太监。”
养伤的日子百无聊赖,楚璃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在太监的服侍下喝药,一日三次无一例外。
如此半月过去。
暖房中颠巍巍站着三名资深太医,楚璃端坐在榻上,摸了一下绑在眼上的纱布。
“日期到了,让卑职给殿下拆纱布。”老院首上前,紧张地脚步发虚。
若再治不好她的眼睛,谁都不敢保证他们的人头还能否安稳地在呆在项上。
“这些天我能觉出一些亮光来,太医莫慌,”楚璃隐着嘴角笑容,淡淡地说道:“太傅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哪怕我眼睛不治,此事也与你们无关,除非他疯了,或是想亲手把未建稳的根基毁了,不然他不会迁怒于你们。”
暖房里除了楚璃这位主子,三名太医和阿年,还有一个人站在太医们身后。
上官烨。
“冤有头债有主,谁伤了我他心里有数的。”楚璃话音中带着讽刺。
太医哪敢接这话,懦懦上前为她解开缠在头上的纱布。
随着纱布的一层层揭开,站在太医们后方的上官烨默默转身。
在阿年与太医的目送下离开暖房。
在宫人们与侍卫们的目送下离开怡凤宫。
楚璃纱布拆开,一线光亮逼进眼内。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恭喜殿下!”老院首又惊又喜,卟地跪了下去,乐得有些不知所以,“殿下莫急,一点点睁开,让卑职再给您瞧瞧。”
楚璃抬手挡住突来的光线,“太医你先退下,让我看看我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谁。”
“哎!”老院首见到楚璃的本能反应,便知她康复了,一时放了心,乐颠颠地往后退去。
楚璃慢慢适应着光线,慢慢地挪开手,乍见面前只有一团模糊的黑影子,然后那影子渐渐清晰,渐渐凝缩成一个人的模样。
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一双水雾蒙蒙的眼。
“殿下,您看见奴才了!”阿年乐得手舞足蹈,不知要怎样才能表达欣喜之意,跪下来一把抱住主子的腿:“奴才就知道您洪福齐天一定没事,殿下真是太厉害了,奴才好开心啊!”
楚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他如此担心自已,本想给他一个笑容宽慰,却发现她嘴角僵硬,根本牵扯不动。
“阿年,是你啊。”
“是奴才,您看看,”阿年忙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已脸上,“您摸摸,奴才是您雪白干净的小阿年啊。”
“是,”楚璃深深呼吸,眼睛像蒙了一层沙子,干涩无神:“一直是我的小阿年,忠心耿耿,与我有苦同当的小阿年。”
说到“有苦同当”,阿年立时想起上官烨来。
他真想告诉殿下,其实在她身边不休不倦照顾的是太傅大人。
可太傅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透露他在怡凤宫的事,阿年怵他怵地很,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埋下头不说话。
楚璃从座上起身,迈步走到暖房外,半眯着眼,看着遥远湛蓝的天空。
默默地自言:“老天将我的眼睛还了回来,让我仍然可以看见今后的风云,上官烨,我都看着呢。”
前一刻碧空如洗,不肖多时便起了风,一阵阴云遮住半边太阳,将阴翳洒向人间。
她睁开眼睛。
轻轻说了一声:“风雨欲来啊。”
……
次日早朝,钱进从队列中走出,向上官烨进言:“卑职有本启奏。”
钱进是上官北死忠,上回揭发假上官烨的事没成功,被楚璃关进了大牢,后上官烨重回上州,便将之前依仗上官家的臣子全部启用,钱进便是在那时得以重见天日,重掌刑部。
上官烨未称帝,仍坐在金殿上的主位左侧,以太傅身份理事。
这些年权霸朝野,早已养的上官烨一身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举手投足,风范自现。
“说。”
钱进禀报道:“卑职昨晚收到机密要件,说楚氏太子已经潜回上州,请太傅示下。”
消息一出,满殿皆惊。
楚氏太子失踪已有十年,各方势力寻找多年,捕风捉影的事常有发现,但回回都被证实消息有误。
待得后来,有关太子的消息越来越少,近几年更是杳无音讯。
如今钱进信誓旦旦,并准确说出太子来往上州,让人如何不惊?
一时金殿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上官烨慢悠悠地看向钱进,懒声问道:“钱尚书从哪得到的消息?”
“是我们刑部的探子禀报。”
“可确实?”
钱进笃定地道:“卑职敢肯定消息无误!”
“既然你这么说了,让刑部的探子再查查便是。”上官烨有些漫不经心,“但我要告诉你一声,早在一年前我便收到雨楼探子线索,说太子楚询葬身大海。不知道究竟你是刑部探子厉害,还是我雨楼属下更胜一筹。”
钱进从没听过太子遇难的事,“太傅您说……”
“你不是确定么,”上官烨抻长了声音说道:“便若你查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当心我要你的小命,反正你的脑袋蠢笨若此,留下来也没用了。”
“大人……”钱进这么一听吓得身上打颤,他好不容易熬到官复原职,正打算跟着上官烨好好干一番大事,若因太子一事失察被问罪,岂不冤枉?
见钱进犹豫不决,上官烨转眸问向殿上其他人:“各位怎么看?”
有人提议说查查无防,但更多的人支持上官烨的观点,认为太傅的属下不会出错,太子必定尸骨无存了,再查只是浪费人力,并且很可能会让一些不安份的人蠢蠢欲动,给上州带来恐慌。
上官烨自然是相信属下的。
但到底查不查,这事他完全交给钱进自已选择,只要他有把握找到太子,否则上官烨不会对他客气。
钱进等于被掐住了脖子。
不查,万一太子没死呢?万一消息属实呢?
查,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质疑太傅,再说谁敢保证消息是真,哪怕是真,万一他无法捉到那人呢?不是要将自已给赔了进去……
钱进纠结片刻,忍着不甘道:“卑职相信雨楼呈给太傅的消息,一定是探子那边信息有误,卑职定当严惩。”
上官烨定定地看向钱进,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凌厉。
钱进赶忙垂下头去。
自忖着上官烨定在气恼他质疑太傅消息的可靠性,从而影响到太傅在朝威信。
钱进被人给整怕了,不敢再开声,一切随着太傅的意思就好……
“太子上京”的事被按捺下来后,殿前一名侍卫通禀道:“太傅大人,王谦王公子求见。”
听言上官烨牙根暗咬,当即拍案而起,吓得一殿臣子们下饺子般跪了一地。
“金殿重地,是他想求见便求见的!”上官烨忍下愤怒,摆摆手道:“等下朝后再说。”
“是!”侍卫惊出一身冷汗。
自打怡凤宫那头出事,上官烨好像变了一种性情似的,跟前做事的哪个不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一个满意便惹来灾祸,漫说屁不敢放,喘气大了都算犯罪。
王谦垂首站在殿外,无聊地扳扳手指,踢踢赤红色大柱,在一条通道里逛来逛去。
直到朝议结束,百官们相继离去,他才一头钻进殿中。
“我有要事跟太傅商量,急死我了。”王谦见到上官烨便开始数道起来:“我最近不是被你送的那丫头缠上了么,一个不小心……”
见上官烨脸色黑沉,正紧紧地盯看自已,王谦老实地停下话端,先抱拳给他施了一礼:“见过太傅大人。”
“什么事。”上官烨走下案台,迎向王谦。
上官烨多云转睛,王谦多晴转晴空万里,爽朗道:“关于尘湮的事。”
“说说。”上官烨整整深绯色朝服,看住王谦。
王谦哽了哽喉咙,不好意思道:“她怀孕了。”
岂料话音刚落,上官烨当胸一脚,直将王谦踹飞了过去!
“才多久,你让她怀孕了?你们还没有相处时间,怎么让她怀的孕!”上官烨顿时火烧眼底,指着王谦骂道:“是不是想我骟了你?!”
同房后至少一个多月才能诊断出有无怀孕,而尘湮跟王谦也不过月余!
上官烨本意是,若尘湮喜欢王谦,他便给她做主,前提是喜欢。
但他不相信一见面便爱上的桥段!
“太傅你听我说!”王谦生怕再挨他脚板,忙将他的脚给抱住:“不敢说这事我是受害方,但我真没对尘湮姑娘用强,哎,是她主动的。”
上官烨顿住。
关于王谦和尘湮的生活,他并未收到消息,少数几次见她,问及王谦时她也没有提起与他过密的关系,只说王公子人很好,对她很是关照。
他不敢相信,短短时间内她已和王谦走到如此地步。
淡淡心疼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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