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上官烨给他权限,准他随便参观皇宫,但他凡是有一点儿脑子,也不会入夜踏进怡凤宫。
他的“不知死活”里,竟又多了一丝神秘。
凭何他可以肆无忌惮?
凭他傻么?
楚璃从他身上移开审量的目光,“你与太傅认识多久了?”
王谦拿金牌敲敲自已的脑袋,显得很是伤神,“大概,有十好几年了。”
“跟太傅认识这么久,他的风范气度,哪怕有样学样,也该学出一两成形似,可是瞧你,啧啧,”楚璃叹了口气,不上心地道:“天晚了你不便多留,请吧。”
王谦像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人家下逐客令了他仍是不走。
挑唇笑道:“殿下不也说了,太傅有风范有气度,不管从心性还是能力上,他都不失为人中龙凤,如此优秀的男子,殿下为何不试着珍惜呢?”
果然是个不知死活的傻子。
楚璃斜视他一眼,厌烦道:“我们的事,旁人插不上嘴的,王公子请回吧。”
“殿下不知福在眼前,怕是会祸难当头啊。”
上官烨改天换日,她沦为一个悲哀的阶下囚,何来的福?
再大的祸,大不过国祸,往后去的生老病死,在她看来全部不值一提了。
对于王谦的告诫她摇头笑笑:“谢你吉言。”
“吉言?”王谦不知该哭该笑,“不打扰殿下休息,我告辞了。”
宣政殿,上官烨一连看了太多文书,双眼发花,肩膀微微发酸。
他摇动手臂好缓解不适,不料这时有人悄悄按上他的肩膀。
“谁?”他险些摆臂挥向那人,侧首一看,竟是尘湮。
尘湮不作声,自顾自为他捏肩。
她的手很软,捏在肩上给人带来一种淡淡的酥麻感,无比舒适,仿佛被这手轻轻一触,便能让人一扫整日劳累。
“何时来的?”上官烨心里明白,定是父亲得知他和楚璃的事,趁机将人送了来。
换作从前他定会抵触,毫无余地命她离去,然而此刻他很是心安理得。
尘湮乖巧应声:“来不久,请会子恕奴婢冒昧。”
“在国公府你便是如此,何来冒昧,今日与昔年并无不同。”
由于尘湮在国公府特殊身份,幼年时,她常常毫无预兆便在上官烨面前出现了,整个上官家,默认她在府上有非同奴婢的地位,从不曾以奴婢的规矩待她。
更多时候,她像是上官家的养女,因此偶与主子没上没下,也是常情。
尘湮心思一动,隐隐笑了一下,“谢公子。”
“今后留在宫中吧,我还是熟人比较习惯。”上官烨说完情绪低落下来。
他不大用婢女,除了府上洒扫的婢女外,贴身随侍者皆是男性,如卫显,如叶成。
这两人他本来用着最顺心,更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忠仆,可惜最务实的叶成惨死,卫显也因在西宁擅作主张追杀无忧,被他驱离身边,去漠北受罚,一时身边没了体己人。
对比于新近重用的侍卫宫人,尘湮很明显是“熟人”分类,更甚者尘湮有一半是他的亲人与朋友。
尘湮听后暗喜:“奴婢谢公子收留。”
“你不是外人,不用再说道谢的话。”
“是,奴婢记得了。”尘湮得逞般冷笑,更加卖力而细心地服侍。
上官烨被她捏得昏昏欲睡,本就疲惫的眼睛缓缓闭上,却又似想到了某事,瞬间清醒。
不知道她此刻在做着什么,是否还在生气,是否睡了……
心思不受控制地想起楚璃,这让上官烨十分恼火!
为何还要惦记那女人!她把话说绝,情义断尽,既然他的爱被她弃如敝屣,他还操心她做什么!
断了,便断了吧。
分神间尘湮柔声问道:“已是深夜,让奴婢服侍您睡下吧,这样熬下去您身子会吃不消的。”
他满脑子都是怡凤宫那位难缠的主子,哪里还有睡意?
“趁着不困,我将这些公文全部过目,你先下去吧。”
“公子长时间看公文,也要爱惜眼睛才是,”尘湮机灵的眼珠儿一动,“不如,让奴婢给您跳一支舞解乏呢?”
上官烨捏捏眼角,确是疲乏了,见尘湮热切他不忍拒绝,便笑回:“能观赏尘湮的舞蹈,是天下一大幸事。”
“能得公子欣赏,才是奴婢最大的幸事。”公子在赏舞时那陶醉的眼神,是尘湮刻苦习舞的动力所在,能够跳舞给公子看,能得公子一眼赞赏,再大的付出也是值得。
她施施然退至殿中,裾摆轻扬,翩跹舞动。
摇曳的身子像招展双翼的蝶,旋转跳跃间,将那双幽深的眼睛牢牢吸附。
上官烨看得呆住,每每尘湮起舞,都能恰到好处吸引他的目光,美则美矣,又美地如此灵动飘逸。
却不知,尘湮与她的舞艺,本就为他而生。
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随着她的跳动,他轻轻在掌心敲起了旋律。
后园中,一树海棠盛开。
阳光有些大,楚璃眯起眼睛摘下一朵。
小林子在她身旁唯唯诺诺道:“宣政殿那边,听说有一名国公府的婢女连夜进宫,好像深得太傅喜欢呢。”
怡凤宫原先的宫人们十中有九被撤换,这位小林子便是在那时进入怡凤宫,以前在御膳房当差,挺是机灵。
“你说的那个婢女,叫尘湮吧。”楚璃不动声色道,“你连她姓名都不知道,还敢在这瞎传话。”
“奴才不敢!”
楚璃剜了他一眼,“她是国公府一名舞女,从小与太傅相熟,两人好得很呢,我事实俱清,哪里需要你在这儿嚼舌根。”
小林子闻言“卟”地跪下,磕头道:“奴才知罪了。”
“以后太傅与尘湮的事不必再提,没准人家本就打算当作妾室来养的,你这么一惊一乍地瞎传,不是要人家看咱的笑话?”
小林子吃瘪,讷讷应了声“是”。
消息两头传,这里小林子在楚璃面前挨了闷棍,那边,宣政殿便收到了回音。
尘湮捧着托盘,前来为上官烨奉茶,小林子正跪在殿上禀报:“奴才跟主子说了,但主子漠不关心,还让奴才以后,不要再将您与尘姑娘的事说与她听,说是……”
小林子瞥见尘湮进殿,忙收了口。
“说下去。”上官烨不耐烦地催道,剑眉深锁,有一丝杀气漫出。
小林子忙叩头:“主子说,没准尘姑娘本就是太傅大人备选的妾室,若奴才惊惊乍乍地瞎传话,会惹人笑话。”
正为上官烨添茶的尘湮手上一抖,险将茶泼了出来。
却见上官烨执杯的手指泛出有力的白,竟“啪”一声,将茶杯捏碎!
小林子飞快地将脑袋磕在地上,不敢再抬。
“公子!”尘湮惊呼,再一见,上官烨手上鲜血淋漓!
她立时握起上官烨受伤的手,从身上拿出一块白帕包住,瞬间红了眼眶:“公子如今身系天下,万万要当心点身子啊,您一受伤,不知要有多少人心疼了。”
他怔怔地看着殿上,目光涣散,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茫然不知所以。
“会有人心疼么?”他苦笑。
若那女人对他能有一星半点的心疼,他宁愿天天生病日日受伤,吃最苦的药,受最深的痛。
“有啊,”尘湮紧张地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才笃定道:“奴婢会心疼您。”
上官烨迷茫的目光顿了顿,继而生出一些微亮神采,转眸看向尘湮。
正文 175:楚璃的灾难
小林子见状轻道一声“奴才告退”,头也不抬地退出大殿。
侍卫将大殿闭门。
尘湮小心翼翼为上官烨包扎伤处,而上官烨的眼睛一直凝在她的脸上,直看得她面皮发红,身上如火烧一般发烫。
她斜着身子,将就姿势为上官烨包扎,从上官烨这里,正好可以瞧见她凹型领下那一片雪白肌肤。
上官烨的视线无意撞见那片雪肌,当即难堪地转过面去。
“不用服侍,下去吧。”他淡淡地吩咐道。
殿中静默了约五个数时间,他仍未听见尘湮离去的声音,回头一看。
他散漫的目光顿时一惊,接着一股凛然气息弥漫开来。
面前的女人酥肩半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我见犹怜,正切切地看着自已。
被这样柔软的眼神看着,上官烨不忍责骂。
即将冲出口的话无奈收回,上官烨拾起她的外衫,替她披上。
忍着怒火埋怨道:“天凉了可别受寒。”
上官烨的手无意中碰到她的肉肩,引得她皮肤微颤,敏锐指触感受到她身子的微变,他立刻便要收回手来。
却在他收手时尘湮适时抓住,停放在她发烫的肩头,流泪道:“这么多年了,奴婢过不了公子这道坎,奴婢只求您一夜欢好,此生足矣!”
上官烨从没想过尘湮会突然对他表明心迹,连见惯人世百态的他都不禁心头一凛!
“尘湮,不得放肆!”上官烨愤然甩开她的手,背过身去,气冲冲警告:“我一次次放过你,给你机会,并不是因为你美,更不是我对你半点非分之想,只因我们一同长大,不要消耗我的耐心,你不会有好结果。”
“公子!”尘湮像一只扑火飞蛾,奋不顾身地抱住上官烨,“奴婢不敢高攀公子,可是奴婢心里好疼,疼得快要窒息了,公子您救我一命吧。”
一个宁死也不要他的爱。
一个为了得到他的爱,可以去死……
可他偏偏选择的,是宁死也不想被他爱的女人。
上官烨相信尘湮的真心,因为除了楚璃,没有一个女人的眼睛会说谎。
尘湮的眼里写满了爱意。
可是……
此刻他能感觉到尘湮身上的热度,像一团渐燃的火,企图要将他的铁石心肠融化。
“公子,求您了,您这些年活得太压抑,难道不想疯狂一次么?”柔媚的话在上官烨耳旁轻轻响起,一点点挠动他的心魂,“公子,我爱慕您许久,一生以为此生非您不嫁,但奴婢毕竟是奴婢,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公子。奴婢只想,若有一日能荣幸伴在公子身侧,哪怕只有一个日夜,一两个时辰,奴婢此生便了无遗憾了。”
上官烨的血可耻地跟着热了起来,他应该是喜欢尘湮的,但仅仅是喜欢吧。
他莫名地心里发慌,大约是怕自已动了情。
女人火热的手在他身上盘绕,像一条滚烫的蛇般滑动,缠得他心中涌起了一阵热流。
他突然捉起尘湮纤细的手腕,眼神渐渐沉定,冰冷,缓缓将她的手放回,“尘湮,你对我忠心不二么?”
尘湮飞快点头!
“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声调渐缓,透着一股压抑的神秘。
尘湮不明就里,还是肯定道:“我愿意!”
上官烨忽然不可捉摸地笑了一声,亲手为她穿好衣裳,尘湮本拒绝穿衣,但他的眼神太强势,她被对视片刻便甘拜下风,乖乖地听任安排。
“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去做。”上官烨说的轻松,额头上却因忍耐而起了一道青筋,负在身后的手用力握起。
“请公子吩咐!”尘湮立时跪在地上听令,以示效忠的决心。
上官烨一瞬不错地看着她,语气中充满不忍,“我想让你到一人身边,他比我喜欢你,一定会比我更疼你。”
“公子?”尘湮惶然抬头,水眸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喉咙像被谁狠狠捏起,瞬间便哽住了:“为什么?奴婢是公子的人,您要奴婢去哪儿呀?”
“还记得除夕夜那名击钟的男子么,他是我的朋友,”上官烨索性避开她乞求的眼睛,“他很欣赏你,不只一次跟我提过,想将你接至身边,如果你对他也欢喜,我便以上官烨义妹的身份,将你嫁过去。”
“义妹……”她哭笑不得地念着这两个字,天底下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
她倾心相付的人,对他倾心相负!
上官烨不见她的痛苦,继续道:“王谦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他活得比我潇洒,比铃声疼爱别人。我已将原无忧府赏给他,你和他在一起,可保一生平安喜乐。别再挂念我了傻丫头,我给不了你,一两个时辰都不可以。”
“因为一个不爱您的人?”尘湮突然泣不成声,紧紧抱住上官烨的脚踝:“公子不是说过么,您说,奴婢会嫁于尊贵的人为妻,可这世上除了您,还有谁配得上尊贵二字!”
尘湮与他相识多年了,他记得自已是一点点地,看着她从一个稚嫩的孩童长成如今美艳的模样,可能他在某些方面很傻吧,不知尘湮对自已中的毒如此之深。
他自知将尘湮送人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