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烨派人让她过来,是为了给她看这出兄弟两人自相残杀的戏码?
真是有心了。
短暂的死静后,那把剑柄碎掉了玉片的长剑“戗”地出鞘,二话不说砍向上官淳!
“大人息怒!”
“杀不得啊!”
帐前瞬间炸开了窝,李思年第一个上前托住上官烨手肘,其余人等相继围上去劝止,出动了四五个人,这才勉强牵制住暴怒的上官烨,阻止他一气之下诛杀上官淳。
“上官淳你这混账,谁给你的胆子去做这种事,今日,我定要将你军法从事!”上官烨怒火三丈,周身戾气冲天,身边的人们无不胆战心惊!
“大人息怒,大公子受楚璃迫害,连国公都未能幸免,产生报复念头也是人之常情,”李思年一面出力拦着上官烨,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现在人没事便好,楚璃说到底只是您的对头,而大公子是您的大哥呀!”
“李将军说的对,大公子情有可原,请大人莫再计较!”
求情声不绝于耳。
上官烨对李思年的话充耳不闻,怒火反而越来越盛,“今日我若是包庇寻私,他日如何服众,此例若开,所有官兵之后便能用这借口做肮脏之事!上官淳罪不可恕,非杀不可!”
“使不得啊!”
众位将士急得不知所措,身为待斩人的上官淳却一脸轻松,因为他不信上官烨敢杀他。
有老子护着,上官烨还能翻天不成!
不过……上官淳心跳一窒,这才注意到上官北。
这么紧急的时刻,上官北不着一言,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黑沉面容,有一种无所是事的感觉。
“爹,”上官淳低声喊道,见上官北转头看他,他才用口型提醒:“您不管管?”
上官北斜了草包一眼,不想理会。
那边,上官烨喊打喊杀,数人才得以拦住,这边,楚璃倚在一棵槐树旁,安心地做一个看客,等着上官烨叫她过去。
不过瞧上官烨正忙着杀兄长,怕是忘了她已然到来的事吧。
她正好想看看,上官烨能不能将兄长给杀了。
“你们给我听着,”上官烨冷冰冰地道:“纵使楚璃失去地位,沦为我们的对头,她在名义上仍是我上官烨的妻子,只有我才有资格对她处置!”
碎裂的残玉割破他的掌心,但他仿佛不曾感觉到疼痛。
上官烨的妻子……
楚璃听后落寞地摇摇头,她哪里是上官烨名义上的妻子?
只不过是实质上的妻子罢了。
明明上官烨的话讽刺至极,可听在耳中,却如遍天凄苦中漫出了丝丝的甜暖之意。
她默默地勾起唇角,却不是在笑。
上官烨话一出口,若来不少人敢怒不敢言。
话落他剑指上官淳,“你违反军法在先,欺侮弟妹在后,国法家法哪个饶你!上官淳,是男人就给我站出来受死!”
楚璃越听,越觉得今天的上官烨有些反常。
甚至是失控。
以往她何曾见过少年太傅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哪怕当他得知她背叛坑害,表情都是淡的,偶尔才会有爆发的点。
至少在楚璃看来,一个人哪怕恨意、怒意再深,他都有一个层次感,铺垫,过程,爆发,渐缓。
而此时的上官烨,爆发后便一直处在一个高点上,那绷紧的情绪,居然久久难以缓下,这哪里还像运筹帷幄的上官烨,分明是街头叫嚣着“来战”的莽夫。
所以说,上官烨气归气,更多的成分是在演戏。
楚璃无聊的想,上官烨未给人脚本子,假如无人与他对戏,他这戏还能唱得下去?
正愁着上官烨下不来台,一直不吭声的上官北终于动了。
“烨儿,刚才你说到国法与家法,好,”上官北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我跟你讲国法,如今我们必反,楚璃便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以国法算,她是个必死的人,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要处死淳儿,那先将楚璃处死再说。”
上官淳一听急了,老子逼上官烨处死楚璃,自已哪里还能逃掉!
要处死她,也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上官烨肃容冷然,“乾坤未定,我暂时不会杀她,别人说我徇私也好,包庇也罢,楚璃不能杀。”
“乾坤未定,不能杀敌人,可以杀兄长?”上官北脸色忽冷,朝上官烨凛然一指:“淳儿为何要报复楚璃,事件的原因你避而不谈,枉顾军法有你的一份!”
“天大的原因,也不是上官淳做这种私阴之事的借口!”
上官北半步不让,口吻咄咄逼人:“还有,你说她是你的妻子,那么请问太傅,楚璃谋害亲夫,陷害大伯哥,对公公投毒,害得姨娘惨死,间接连累婆婆含恨而终!上官烨,你不是爱说‘法’么,告诉我,这些罪名加在一起,她要被如何处置才算公正!”
正文 165:喂我吃药
楚璃自个儿想,这些罪若真落实了,她大约要被凌迟处死了吧。
上官北再问:“论家法她不忠不孝,论国法她误信奸臣疏于国事,害得大陈奸臣当道!淳儿该死,她就该活?”
面对上官北的质问,上官烨不疾不徐答道:“她何曾谋害我,不仅如此,在肃王与杨怀新发起宫变那时,还舍命折回秘牢救我,她只是欺骗了我,伤害过我。
父亲所说的陷害上官淳,试问父亲,她哪里陷害了,上官淳的累累罪行是她杜撰的不成?上官淳假公济私,隐瞒前锋山玉石矿藏,使国库造成巨大损失。上官淳起兵祸,谋害公主太傅,造成一方动荡死伤无数,神仙阁娈童毁了多少家庭与无辜稚儿,这些罪名若一一论起,何止上官淳要死,牵连者不计其数!
她确实对您投毒,小夫人确实因此死于马蹄之下,母亲确实因为无人护佑而死,大陈确实因她而动乱,”说到这儿他墨眸暗淡,心口有些窒息,“我不觉得她无罪。”
“既然她并不无辜,烨儿你说说,她该不该死?”
“不该。”上官烨斩钉截铁。
一声“不该”激得楚璃心头一震,哪怕罪名罗列地如此清晰,他还要护着么?
这场戏何止是做给他的部下看,他最在意的观众,是她才对吧。
“我们与楚璃之间,如今只剩下利益相左,我们没有资格站在制高点将她处罪,各位别忘了自已的身份。”
众位将军私下里互看了看,上官烨的意思分明在说,他们如今,全部成了自已先前最为不耻的身份。
乱臣贼子。
什么罗列罪名、秋后算账,都是借口!
李思年进言道:“太傅说的没错,我们已走到了这一步,楚璃万万不能留,当心死灰复燃啊。”
上官烨未答,“楚璃将我囚禁后,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仅没有动各位将军,还大加赏赐,稳定军情,将那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露,试想,她若有李将军的一分狠心,各位将军恐怕已经不在了吧。”
这话像一个耳光,不轻不重地扇在李思年和各位的脸上!
“她从头到尾,必杀的只有罪行累累的上官淳,一个女子尚能坦荡若此,我们一群男人,却非得杀一个落难的女子,高下立见啊。”上官烨冷嘲,鹰目扫去,停在上官淳脸上。
那目光像一道锋利的剑,剜得上官淳脸上火烧一般。
就知道他兜了一圈子,洗白完楚璃后必会找自已的不痛快……上官淳冷哼一声,“太傅这么说起来,大家还得感谢楚璃的不杀之恩了?照你这么说,我娘的仇不用报了?睿夫人的仇也不用报了?”
上官烨懒理,向身后的卫显使了一眼,卫显意会,立刻捧上一个手掌大小的黑木匣子,打开给众位过目。
匣子里赫然是一只人的左耳。
有些人看不明白,上官烨解释道:“看到了么,这只左耳,耳垂上有一颗痦子。”
李思年恍悟,指指这耳朵抢着发言,“这……我认得!是杨怀新的耳朵!”
“你们只知杨怀新死了,可知是谁杀了他?”
卫显深知上官烨心思,机灵地加了一句:“杨怀新自控制上州以来格外惜命,太尉府更是守卫森严,能杀杨怀新,必是一个为国为民,不惜以身饲虎口的大英雄。”
楚璃叫卫显这一夸,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转眼瞧瞧站在一旁银牙暗咬的尘湮,心里莫名爽气。
“杨怀新是死在楚璃手上。”上官烨话落,一波抽气声如约而至。
谁能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公主殿下,竟然能够手刃凶徒,还是在太尉府老巢!
“我跟她有十日之约,她答应过我,十日内拿杨怀新人头,”上官烨道:“我派人在合欢谷底等她到来,却没想到父亲会捷足先登,我险些不知她已提前完成约定,险些让她遭受大难。”
原来她落进上官北手中,并不是上官烨的意思!
楚璃喉咙一哽,欲要冲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就算上官烨不曾将她交给上官北,那又如何呢,上官烨依旧不会守约,他那三个“不保证”,敲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即便他做戏给她看,昭示她对他仍然重要,又能怎样呢,他们之间被打上了一道重重的死结,兴许这辈子都解不了吧。
她颓然依在树旁,撑着为数不多的力气,看向上官烨。
上官烨淡淡地道:“上官淳,我母亲的仇,楚璃给报了。”
上官淳气哼哼道:“杀了杨怀新报了仇又怎么样,我娘的仇呢!”
“你娘的仇你自已去报!”上官烨的音量陡然扬起。
“你……”上官淳气结,滚滚的火焰燃到了眼底。
妈的,他不正是在自已报仇,然后这个无耻二弟又要拿军法说事,口口声声说要杀他么!
“上官淳,”上官烨长剑指去:“现在我要跟你算的,是你教唆士兵玷污她人的事。”
上官北看懂上官淳的意思了,如果这道结他不给上官烨安定的话,上官淳将随时面临被杀的危险。
上官烨和兄长的怨恨绝不是一日之寒,早在上官烨和楚璃从堰塘回来后,他便动了杀心,要不是老子护着,上官淳也不知得死多少次了。
今日上官烨抓着这个机会,加上有心为楚璃出气,这才旧事重提。
看来想保下上官淳,老子只好让步了。
眼见情势又将恶化回去,上官北无奈妥协,“烨儿,楚璃对我们上官家有罪,但你说的对,她好歹不曾对我们下狠手,给我们留了一线生机。如今她知错能改,亲自斩杀杨怀新,以我看,暂先留着也无不可。”
他总算把这出戏看明白了。
上官烨向父亲躬身示礼,也不回应,众人见上官北风向变了,又见上官烨面色舒展,虽然心里不悦,但也都纷纷顺梯子下阶,建议先留下楚璃。
然后上官北才向上官烨开口:“楚璃都能留着了,那么淳儿也不该杀。”
来个等价交换,保一命,换一命。
虽然上官淳不过一条烂命,是在老子看来同样金贵。
做戏的不累,楚璃这个看戏的都嫌累。
只要上官烨一声令下,说这个女人不准任何动,哪个还敢对她不利?自然,上官烨将事情大而化之,甚至扬言诛杀兄长,并且通过上官北的口,令所有人同意留她,确实比一纸干涩野蛮的命令,要有效用的多。
这里面,多了一个承诺在。
事情达到预想,上官烨接下来又唬了几声做样子,在李思年等人的求情下顺水推舟,将上官淳交由父亲处置,算是给这出戏一个“众望所归”的收场。
上官北为了给旁观者一个交代,命士兵扒去上官淳衣服,和那名赤身的小兵一道绑了,抽了一顿鞭子。
抽得上官淳哭爹喊娘,惨叫声震飞林间宿鸟。
尘湮生怕这把火又要烧在自已身上,那鞭子落一声,她便让吓得缩一下脑袋,自降存在感,像是不想被旁人发现她的存在。
楚璃却笑道,“上官烨已把你交给了我,你以为能享受上官淳一样待遇,挨一顿打了事?”
“殿下,”尘湮颤抖着往后退了退,“求您饶我一命吧。”
“呵,”楚璃翻看自已受伤的手掌。
厚厚的纱布缠着,道道裹得小心翼翼,没有一丝敷衍痕迹,包扎者的用心可见一斑。
她忽然想到什么好玩的,眈眼看向尘湮,“这样吧,我手上不多你一条人命,何必再冒着被国公惦记的危险弄死你?上官烨想让我做恶人,我偏不如他愿,滚回你的公子身边,他若能原谅你,我就放你一马。”
尘湮这一听,像见着阳光似的眼睛一亮。
她总觉得,上官烨对她还是不舍的,否则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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