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肌肉都僵在了一起,肱二头肌都有点抽筋了,但依旧咬着牙托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
就算是现在这个小胳膊小腿的人,手指稍微用力好像就能掰折,他也只能十指僵直,手心微微下沉,托着她的后脑勺和小屁股。
护士打着趣,手把手教他怎样抱宝宝,他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的学,眉尖一直都皱着,绷紧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
学会之后,他仍然一点都不敢懈怠,每天都要把手用除菌洗手液洗好几遍,然后才会屏住了呼吸将她抱起来,恨不能时刻都将她抱在怀里,无论是醒着的时候还是睡着的时候。
他的大手扶住她的后脑和腰肢,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小屁股。她的身子那样软,骨骼还没有硬实,他就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说你该叫什么名字啊?我从来没给孩子起过名字,小狗小猫的也没有起过。还是等你妈妈身体好些了,让她来给你取吧。要是我擅自给你取了名字,她不喜欢又该跟我急了。”刘沈低头看着怀里似懂非懂仰头盯着他瞧的娃娃,他就不自觉的笑起来,拿脑门蹭了蹭她的小脑瓜,惹得她咯咯的笑,“你说你现在记事儿吗?你长大以后会记得你这么大点的时候我抱过你吗?”
第一次体会做父亲的感觉,他不知道该跟宝宝说些什么,因为她还不会回应他,所以他抱着她自言自语的时候总觉得很傻缺。就像所有父母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明明知道她还不会说话却偏偏要一个劲儿的跟她说话,大概是像让她多听多学,好早些学会讲话吗?
他最喜欢将她柔软暖和的小身子裹在自己的外套里面,站在医院的阳台上,吹吹晨风,中午将她抱到医院大院里的草坪上晒晒太阳,他仰面躺在草地上,她就小小的一只趴在他的胸口,用力抬起头,短短的手指戳着他的下巴,然后自顾自的咯咯笑,口水淌了他一身。
米罗和宿皎皎用尽了千方百计才得以从公寓里全身而退,风风火火的赶到医院,在莫升语的病房外面跟刘沈见了面。
看着刘沈熟练的抱娃手法,米罗松了一口气,还记得一个月前他对宝宝的态度还让她心头一跳,现在看来他很是喜欢这个孩子。
想着这下莫升语应该放心了,偏头从门上的玻璃看进去,莫升语身体仍然没有恢复好,躺在病床上笑嘻嘻地吃着安千彦递来的桔子片。
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皱着眉尖抬眼看了看刘沈,后者的眼睛一直都黏在怀里的小宝宝身上。
“现在宝宝出了月子,伺候起来就简单很多了,我在升语床头放了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些奶粉的牌子和温度,还有她睡觉、换尿布和醒来的时间,还有喂奶的时间都写了。”他一只手揉着宝宝的小脸,宝宝看起来困得不行,睁不开眼睛,软趴趴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段时间不要让升语接触到宝宝,她心情不好,对宝宝也有影响,我已经给我爸妈还有升语的爸妈打了电话,估摸着过会儿就到了。至于孩子给谁带……就由他们商议吧。”
说完话,米罗和宿皎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沈小心翼翼的双手托着孩子递到米罗的面前,米罗低着头盯了好一会儿这个被刘沈送到眼前的正睡得香甜的孩子,她却只是盯着,迟迟没有抬手接,眼睛四下乱瞟,好像有些紧张。
“她不会抱,我来。”宿皎皎及时看出了米罗的窘迫,连忙从刘沈手里接过孩子,刘沈却又迟迟不松手,面对刘沈质疑的眼神,宿皎皎笑道,“你放心吧!虽然别的方面米罗比我稳,但抱孩子这事儿我比她强,我是有外甥的人啊。”
刘沈这才放心将宝宝交到她的怀里,大手却恋恋不舍的摸着宝宝汗湿的短发。
“学长,你不留下来吗?”米罗看了看他面对孩子时候的疼爱。
其实这段时间他想留下来,即使跟学校提出辞职,他也要留下来。他很喜欢这个孩子,但莫升语对他的态度却是生冷的,每天更多的时间他都是看着她跟安千彦说说笑笑,俨然一对夫妻,当他低下头来看怀里的孩子,那孩子也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窗边的两个人……
是啊,这个孩子本来就是莫升语跟安千彦的,现在孩子生下来了,莫升语跟安千彦的关系好像越来越亲密,这孩子果然还是要在亲生父母的怀里长大吧?真正和美的三口之家才有利于孩子的成长发育。而他现在……抱着别人的孩子表现慈爱算怎么回事儿?
刘沈听米罗问起他一直在纠结的问题,下意识地回头看去,隔着房门玻璃也能感觉到在安千彦面前莫升语的开心。他又转回头来,弯下腰在宝宝的额头深深的落下一个吻:“走了。”
看着刘沈虽修长但无力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米罗和宿皎皎都没有开口挽留,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挽留,现在莫升语的状况并不能成为挽留他的充分理由,这个孩子吗?
两个人同时把眼睛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说起来他再疼爱这个孩子,但终究也不是他的。孩子的亲生父亲就陪在她的母亲身边,这让人如何挽留他?
坐在出租车里,司机师傅久久没有发动车子,盯着后视镜等他开口说目的地。
刘沈直勾勾的盯着门把手发呆,眼睛憋得胀痛,到头来也只是酸涩的发了红,一滴泪都没掉,胸口憋闷的难受,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让他喘不开气。
良久,他悠悠地吐出一口气,五指松开了紧握的门把手:“麻烦去机场,谢谢。”
☆、责任
痛,痛的恨不能立刻昏死过去,起码不用承受这份痛苦,但偏偏大脑雷达一样接收身体钝痛的信号,每一轮儿都让她比上一轮儿更清醒。
她仰躺在手术台上,直照在上方的灯光晃的眼睛刺啦啦的痛,双手狠狠的将白色床单抓出褶皱,眼泪哗哗地从眼角流出来,直接灌进耳朵里,紧紧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她的浑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戴着消毒口罩和消毒帽的医生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肩膀抖成筛子,嘴唇都咬破了,医生摇了摇头,似是见惯了这种情况,嘀咕了一句:“既然这么不舍得,干嘛非要做呢?”
莫升语的额头渗出了不少汗,病号服的胸口的湿透了,她晃了晃脑袋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天花板慢慢清晰,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升语,你醒了?你看宝宝好听话啊,自己玩了好一会儿了……哈哈哈,你看米罗抱着她一动都不敢动,好好笑。”
耳边传来宿皎皎吵闹的声音,莫升语偏转过头,米罗就坐在她床头边儿,怀里抱着那个白嫩嫩的娃娃。她脸色一变,狠狠的将头转了过去,一眼都不想看这个孩子。
宿皎皎安静下来了,病房里突然沉默下来,只有宝宝吚吚哑哑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这奶声奶气的声音,让莫升语的太阳穴狠跳了几下,攥紧了被子。强忍着不发火。
“升语,你打算给这个孩子起什么名字?”米罗的脸色很不好看,声音冷了八度不止。
“不知道!”
莫升语不耐烦的回答一下子就,点燃了米罗的火,但米罗并不会把火发出来,语气依旧平和但充满了寒气:“她是你的孩子,别说是名字,她的一切你都该负责!”
“我情愿不要这个孩子……”
“别仗着你病了就说这些让人瞧不起的话!”
“你又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痛!”
眼见着两个人吵起来了,宿皎皎从米罗的怀里抱过吓得大哭的宝宝悄悄出了门,又不敢走远,就只能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米罗沉默了很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的确,我没生过不知道有多痛,也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她生我的时候有多痛。但我知道,如果我害怕这种痛苦,我就不会生下她,而不是因为生下了她而痛苦就丢弃她!”
米罗有些讨厌这样的莫升语,尤其是在她每次都以那种仇视的眼神看那个孩子的时候,她会想起刘沈对这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的百般疼爱。
“从她离开你的身体跟你见面,你有正眼看过她吗?你抱过她吗?喂过她吗?她笑的时候你在吗?哭的时候,你在吗?她终究会长大,你觉得你以后能承受的起她不久之后开口叫你妈妈吗?你以为你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对她最大的恩典?你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容器吗?生下来就跟你没关系了吗?你觉得对她来说,这个世界算是天堂还是地狱?”
“这不是个电动玩具,你要对她负责任的!你该学着做好觉悟,因为你得对她负一辈子的责任。”米罗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开,留下莫升语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
米罗出了门一言不发的从宿皎皎怀里接过宝宝,转身就走,宿皎皎追了两步,紧张兮兮地盯着宝宝看:“米……米罗,你要抱着宝宝去哪儿?”
宿皎皎的脸上写满了“你不会是要送她去福利院吧”的猜测,米罗叹了口气:“在莫升语的病好之前,先把她交给护士长带。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准备下明晚手术的事情。”
“噢……”宿皎皎听话的停下了脚步,看着米罗像端盘子一样端着孩子继续往前走。
米罗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手里的孩子,眼睛很大却是个单眼皮,薄嘴唇高鼻梁,有点像安千彦,她忍不住笑:“果然女儿像爸,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儿。”
但她想的更多的是莫升语的病什么时候好,还会不会好……
法国某大学,一九头身的美女撩拨着金色的波浪长发,白皙的面庞红红润润的,一双地中海般的蓝色眸子流恋风情。
几个同学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着:“维多利亚,听说你要去中国了?”
维多利亚笑得开心,骄傲的点了点头:“当然了,我要去找我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你说的是哪个啊?”
“说什么呢!一直都是一个啊。”
旁边有人好心提醒:“说的是那个弹钢琴很厉害的男孩吧?之前去了中国,有两年没回来了吧?”
“前不久他的妈妈也去了,想必是在中国定居了。”
维多利亚风情万种地扫了他们一眼,从座位上起身,涂了大红指甲的手拎起名贵包包:“不跟你们说了,赶飞机了。”
米罗抬起头正撞上扶着门边的叶莘,她习惯性的抬头瞥了一眼叶莘头顶的标牌:“叶莘姐?”
叶莘闻声抬起头,有些慌乱:“噢……米罗?这么晚还没下班啊?”
“嗯,还没,明天有个手术,今晚想再准备一下。”米罗上下打量着叶莘,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干裂,渗着血丝,眼神涣散,呼吸也细微的很,看起来很累,即使手扶着墙壁也还是在发抖。
“终于要做手术了,恭喜你了。”
“叶莘姐?你没事吧?”
“你怀里抱着什么?”
叶莘有意打断她的话,米罗也不再追问,把怀里的宝宝往她面前递了递:“是我朋友的小孩。”
叶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一直在打盹的孩子,面部肌肉都僵硬了,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眼眶肿胀酸涩的厉害,腿弯一软险些跪倒下来,无力的手也有些扶不住墙壁。
米罗忙上前,腾出一只手扶住她:“叶莘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不过是堕了个胎。”叶莘不带丝毫的感情说出这句话,米罗怔了一下,所以她大晚上这副鬼样子出现在妇产科是因为刚刚做了人流?
自己刚刚还让她看了孩子,米罗下意识用身体去遮挡孩子,叶莘扫了她怀里一眼:“没关系,做都做了。”
“叶莘姐,孩子的爸爸……”不是米罗八卦,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么晚了,这么痛苦的事情,手边连个搀扶她的人都没有。
叶莘似乎不太想提起孩子的爸爸,脸上的表情沉了沉,没有说话。
米罗一只手扶着她:“叶莘姐,你等我一会儿,我把宝宝放下,待会儿送你回去。”
叶莘点了点头,等米罗匆匆离开之后,她身子狠狠的撞在墙壁上,后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无力的滑落下来,手捂着肚子,无声的大哭出来,她紧咬着牙关,喉咙上下滚动着,呜咽着……
痛,真的很痛,她想生孩子的痛一定比不上这种痛苦的万分之一,身体上的痛苦也远不及她心里的痛楚。
这条小生命来的时候,她开心的发狂,她每天都能感受到它在一点点的长大,她享受着这种用一个生命去孕育另一个生命的喜悦,甚至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
可她给了它生命又亲手杀了它,这种痛苦除了她,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