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生满腔喜悦,迫不及待的与姜抚枝说宫里的大婚准备到了哪一步; “礼部列出的章章条条太过繁琐,宫人们的动作也是慢极了。”
“可是表哥……”姜抚枝歪着头看着他,“大婚的婚期定在四月; 怎么算都来得及的。”
赵长生看着姜抚枝; 她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他心里闷了会,“我恨不得明日便是大婚; 阿枝却好似浑不在意。”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 姜抚枝还是听到了; 她在心里鼓起勇气,又有些顾虑,她朝后看了看,李嬷嬷还没来,她朝前走了两步,拉了拉赵长生的袖子,“表哥莫气。”
“我若气了,阿枝如何?”赵长生本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姜抚枝看着他脸蹭的红了。
“那、那、那阿枝……”姜抚枝想到那天傅嘉清在她耳边悄悄说的话,自己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垂着头,准备换一种说法,“阿枝任表哥处置。”
赵长生轻笑一声,却瞥见李嬷嬷捧着书册来了花厅,他迅速换了一个脸色,往后退了两步,装作一副什么也没说的正经样。
“这是皇后这段日子的表现,请皇上过目。”李嬷嬷低着头把书册呈了给了赵长生。
赵长生随意翻了翻,一时间想不到托辞把李嬷嬷赶出去了,他把书册放在了一旁,“很好,今日朕便回宫了,只是皇后到底是皇后,李嬷嬷还是不要过于苛责。”
“像是日头下举茶杯半个时辰、顶书册站一个时辰这种事便不要再发生了。”
李嬷嬷一怔,跪在了地上,“是。”
——
自从赵长生微服来了姜家一趟后,姜抚枝发现三个教养嬷嬷对她的要求松了很多。
往常,她们事事都要她做到最好才教别的,如今只要她学的无大错,几个嬷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来,她也腾出了更多的功夫看那些账簿。
姜抚枝把那些账簿搬回了自己的房里,闲时也不看话本了,把账簿翻来覆去的看,快过年的时候,也能看得懂账簿上条条目目写了些什么了。
“明日是腊月二十八了。”李嬷嬷在二十七那日,考校了姜抚枝两个来月的功课,指出了一些问题,满意的朝她点头,“按照宫里的规矩,从腊月二十八到年十五,奴与桂嬷嬷她们可以与家人一块过年。”
姜抚枝一愣,“这便要过年了吗?”
这两个月来,几个嬷嬷们教的东西愈加的杂,除了最基础的规矩,小到什么日子要穿什么色的衣裳配什么首饰,大到朝中重臣的命妇喜爱什么都与她说了一通。
有一个嬷嬷见珠翠性子沉稳,还让珠翠学了点岐黄之术。姜抚枝每日都过的太过忙碌,以至于她都忘了日子。
“是啊。”李嬷嬷朝姜抚枝笑了笑,“虽说奴小半月不在这院里,小姐可不能自己松懈了去,该看的该记的,一定得记牢了。”
姜抚枝心里松了口气,她笑了笑,“嬷嬷安心过年,我记下了。”
她亲自送了几个嬷嬷出去,又在府里转了起来,府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她不认得的侍女,各个院子也收拾齐整了,姜抚枝想了想,去了王氏那里。
王氏那向来冷清,姜抚枝去王氏院子里的时候,她似乎在对账,“今年小厨房花了上百两!怎么回事?”
姜抚枝进了王氏的屋子,听着她叨叨了好一会,打断了她,“家里七月来了京都,便没了庄子上的贴补,京都的菜蔬又样样比扬州贵了三五钱,我见母亲还用过山珍?又摆了几次宴席,今年小厨房花销多了点也正常。”
王氏怔怔的看着姜抚枝,“阿枝什么时候也懂得这许多了?你往日不是最不耐烦看这些的吗?”
“对了,你今日怎么出了院子?”王氏打量着她,“往常这个时候你不都在学规距吗?”
姜抚枝抿唇笑了笑,“嬷嬷们都回家过年了,我便来看看母亲。”
王氏欣慰的点点头,让侍女把账簿收起来,带着姜抚枝去了房里,拿出了一套新衣裳,还有好些首饰,“这是阿枝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阿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姜抚枝听了这话,眼眶便有些红,她看着王氏,“母亲为我做那道狮子头 吧,我记得从前您总说麻烦,到最后都忘了。”
王氏把姜抚枝搂在怀里,“你们兄妹几个一个样,都念着这玩意儿。”
——
年三十那日,姜抚枝起的比往日晚,起来后发现不过一夜之间,便已经满院银装,年纪小的侍女在嬉笑玩雪。
姜抚枝换上了王氏给她备下的红色衣裳,让侍女们记得存一些雪水,赶在午膳前去了王氏的院里。
她到那时,王氏正在小厨房忙碌,姜抚枝默默看了会,突然想到了赵长生。
“母亲动作慢一些。”姜抚枝凑到一旁看着,“我也想学这道菜。”
王氏愣了愣,狐疑的看着姜抚枝,惹的她摸了摸鼻尖,“母亲怎么这般看着我?往后我不在母亲身边,若是想母亲了,便自己烧来吃,就像是母亲一直陪着我一样。”
她这话说得王氏心里空落落的,王氏背过身偷偷抹泪,转过头一边烧一边说,姜抚枝把王氏的话记在心里,却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让赵长生尝尝。
姜抚枝用了午膳也没回自己的院子,便一直赖在王氏那与她说话,这一说便说到了傍晚,老夫人院子里的侍女让各房的夫人小姐们一同过去用饭。
“母亲走吧。”姜抚枝搀着王氏,“别让祖父祖母久等了。”
姜家年三十晚上一同吃饭是个老规矩了,不管往常有多少见不惯,这一日都得笑脸迎着,姜抚枝同王氏到那的时候,大多人还没来,她们找到了自己的坐,又等了会,人才到齐。
“这是你们来京都过的第一个年。”姜老太爷看了看人齐了,喝了口酒润喉,“本来不该说一些扫兴的话,但是我还是得提点你们,行事要规矩,不听话,便收拾东西回扬州吧。”
姜老太爷说完,满意的看着儿孙们说不敢,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听到侍从来报,宫里来人,说是皇上赐菜了。
姜老太爷一愣,连忙出府相迎,姜家人慌慌张张的跟在姜老太爷身后,追了出去。
“姜帝师整治贪墨案,功不可没,皇上特特赐了道菜与姜家。”为首的小公公笑眯眯的把食盒交与了姜老太爷,“恭喜帝师了。”
“公公辛苦了。”姜老太爷接过食盒,给了封红包,“公公不若进来吃杯酒暖暖身子?”
“不了,奴还有别家要跑。”那公公笑眯眯的颠了颠红包塞进了袖子里,离了姜家。
因着赵长生这一赐菜,姜抚枝整个晚膳都心不在焉,她听不进周遭人说话,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小姐。”珠玳在姜抚枝耳边小声说,“皇上的马车在姜府外,小姐去看看吗?”
姜抚枝眼睛一亮,朝着珠玳点点头,与王氏说自己有些头晕,想早些回去歇着,便悄悄离了席。
赵长生的马车停在了姜府的侧门,姜抚枝一路快走过去,要到侧门时,却又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扯了扯衣角袖摆。
侍女打开了侧门,姜抚枝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马车边的赵长生,他穿了件玄色的衣裳,倒衬得他面冠如玉。
“阿枝来了。”赵长生见到姜抚枝便忍不住的笑,他把手上的汤婆子放到了姜抚枝的手里,“今晚京都的夜市很热闹,我们一起走走吧。”
他走在前面,姜抚枝慢慢走跟在他身后,还没到夜市的时候,便能听到那里的笑声和闹声,赵长生特意放慢了步子,拉住了姜抚枝的手。
“那边人多。”赵长生攥紧了姜抚枝的手,“这样便不会丢了。”
姜抚枝低头偷笑,轻轻嗯了一声,食指抠了抠赵长生的手心,待他手松了些,勾住了他的手指,又慢慢握紧。
夜市里人山人海,他们的宽大的衣袖挡着,没人看得到他们握紧的手,赵长生忍住想回头看姜抚枝的**,却敌不过怎样都翘起的嘴角。
他们沿着夜市从头走到尾,这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有带着面具一起跳大神的,有买卖各种小吃的。
“这是放爆竹吗?”姜抚枝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你听!”
即使隔着墙,院子里爆竹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赵长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姜抚枝连忙往城门口赶。
“我们这是去做什么?”姜抚枝握紧了赵长生的手,突然有些心慌。
“到了就知道了。”赵长生不肯说,却带着姜抚枝走的更快了。
只是他们还没到城门时,便看到城门的方向突然放起了烟花,姜抚枝停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烟花在空中炸开。
她抬头看着烟花,不言不语,突然觉得耳边温温热热的,她正准备回头,在一片烟花的爆炸声中,她听到赵长生说:“我很欢喜……阿枝,新年好。”
姜抚枝回过头的时候,恰与他两唇相接,那一瞬,她却在想他说的到底是欢喜,还是欢喜她?
第44章
刚刚升起的烟花渐渐落了下来; 又有新的烟花升起; 明明是黑夜,姜抚枝却觉得眼前亮如白昼,稍近些的烟花升腾的爆炸声; 更远些的欢呼声萦绕在她的耳际; 她望着赵长生,却不想被他突然按住了后脑,接着又被他撬开了牙关。
姜抚枝秉着呼吸,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她憋到自己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把赵长生推开,自己也有些站不稳。
“年三十的宵禁比平日晚些。”赵长生一脸餍足; “阿枝还想去夜市转转吗?”
白日下了雪,到了晚上实在有些冷; 即使有汤婆子暖着,又穿的不少; 姜抚枝仍旧觉得冷,可是他们这么久才见一面,她实在舍不得这么回去,不然下一面怕是要在大婚的时候见了。
“再转转吧。”姜抚枝缩了缩指尖,“刚才走的太匆忙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完。”
赵长生颔首; 像来的时候那样; 很自然的拉过了她的手,慢慢走了回去。夜市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姜抚枝这才看清,之前很多人围着的摊子是卖泥人的,现买现捏。
她觉得有趣,在一旁看了会,又拉着赵长生一起走了。
“时辰快到了,表哥送我回去吧。”姜抚枝收回了被赵长生攥着的那只手,比另一只空落落的手要暖的多。
“好。”
他们走到了夜市口便上了马车,路上人少,马车驶的快,没多久就到了姜家的侧门。
“表哥……”姜抚枝在放烟花的时候,便想着有话要和赵长生说,她想了一路,要到家的时候,却忘了自己想说些什么了。
赵长生见她只喊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愣了愣,说起了别的,“魏祁在十五那天大婚,阿枝无事可以去看看。”
“好。”姜抚枝最终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她微微叹了口气,下马车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里姜抚枝躺在床上,把晚上做过的事又重新回想了一遍,终是想起来,她想和赵长生说的是,她也很欢喜。
——
正月十五是个吉日,便是天气也比之前要好些,姜抚枝一早起来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太阳,她特意让侍女换上了喜庆些又不抢风头的衣裳,同家里人一起去了傅府。
姜抚枝想着要去傅家,便有些头疼。因着傅阳的事,自从傅家来了京都后,她与傅嘉清见面都是她来姜家,这也是姜抚枝第一次去傅家。
傅府的牌匾上挂了红绸和红灯笼,傅府的主人站在门口迎着客人,傅将军从前在京都故交不少,来傅府恭贺的人倒也不少。
“姜夫人来了,阿枝也到了。”傅大夫人见到她们,朝着她们走来,把她们迎进了府,“听说嘉清一早嚷嚷着要见阿枝呢,阿枝去看看她吧。”
姜抚枝见母亲朝她点了点头,便向傅大夫人应道:“是。”。
她在傅府的侍女身后去了傅嘉清的院子。一路上姜抚枝提心吊胆,唯恐碰到傅阳,还好,她担心的事直到进了傅嘉清的屋子也没发生。
姜抚枝到的时候,傅嘉清已经准备好了,她穿着嫁衣,头发高高盘起,脸上上了好几层粉被刷的很白,唇却涂的很红。若不是她们认识多年,姜抚枝都认不出来她了。
“阿枝来了。”傅嘉清朝姜抚枝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外面人多不多?我好怕啊。”
“人挺多的。”姜抚枝坐近了打量她,发现她抖的厉害,便握住了她的手,“不怕啊,过会便上花轿了,过了今天,你就是魏傅氏了。”
傅嘉清仍旧是抖着的,“前几个月我娘教了我好多东西,我都没记住啊,她说魏祁是嫡长子,我嫁过去便是嫡长媳,可是我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呢!”
“我现在就像当年先生查我背书,可是我连书都没看完一样害怕。”
“可是当年你没背出来,先生也没有罚你。”姜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