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自己什么都不缺,只没有人爱,可姨娘也是为了自己好,远着自己,甚至天天赶自己离开她身边。
如今还是这样。
枝枝坐在桌子上,生出前所未有的委屈:“姨娘,你就不能为我想想,我宁愿全天下的人都骂我,也不愿意和现在这样。”
“小时候我总想和你亲近,哪怕父亲和母亲都因此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可你总是赶我走,我知道你疼我,可还是很难过。。”
难过别人都有母亲疼着,就自己没有。
张姨娘怔怔看着女儿,心里面针扎一样疼 ,她伸手去摸枝枝的头:“枝枝,我的女儿……”
枝枝抬头望着她,神情倔强:“你还要这样下去吗?”
“我……枝枝,我是真的不准备离开顾家。”
“为什么?”
“顾家虽然不好,可我困在这里几十年,出去了该怎么活?”张姨娘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一抽一抽的疼,她心门能连累自己的女儿,就算死了,也不行。
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行。
枝枝还太年轻,根本不懂何谓人言可畏,到时候恐要怨恨她,所以哪怕一切都没发生,也要掐死了。
我可以承受一切,唯独不能想象,我的女儿会恨我。
“再嫁旁人,跟在顾家有什么差别,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我也不愿意另嫁,至于独自生活,我如今便是如此,你父亲早就冷落,我孤身一人也很好。”
“姨娘……”
“你听我说。”张姨娘堵住她的唇,轻叹:“这事的确和你有关,却不仅仅为了你,要是自己一个过日子,事事都要自己操心,我如今着实没那个本事。”
在深宅里念经拜佛几十年,早忘了该怎么生存。
她说的也很有道理,很像是实话,枝枝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
“那你上次为何拿那种话说我?若是你直接告诉我,我也不会强迫你。”
枝枝还是怀疑。
上次的话,太伤人。如果姨娘有别的能说服她的理由,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张姨娘顿了顿,“因为我怕你不同意,我哪儿知道你如此通情达理。”
她微笑起来,看着枝枝:“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没有。”枝枝摇头,站起身,“姨娘,我先回去了。”
便不再多言。
她心里堵得慌,总觉得没法子和姨娘说下去,她似乎很坚持留在顾家,可她分明那么厌恶顾家。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枝枝还是觉得违和。
她分明能感觉到,姨娘在骗自己。
罢了,不多说了,只要有办法,她定然还是不会让姨娘蹉跎一生的。
扶着腰出门,枝枝看向女侍中:“殿下今天还过来吗?”
“自然是过来的。”女侍中扶着她,“承徽要回院子,还是去什么地方?”
“回去。”
“承徽心情不好,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大高兴。”枝枝摇头不语。
有的话,她说不出口,总觉得自己矫情,分明已经给她明白了,她还是不相信,说出去定要被笑话的。
枝枝叹口气,慢悠悠走回自己院子里。
这一趟走下来,便已经是晌午,日头亮晃晃在天空中,带来一阵一阵秋后的热气,枝枝伸了个懒腰,心情放松几分。
“今天中午,我想要吃上次那个松鼠鳜鱼,你让人多做两份,送去给我母亲一份,再一份给我姨娘。”枝枝嘱咐,“然后把两个姐姐请到我这里用膳。”
“你跟两个姐姐用膳,我怎么办?”带笑的男子声音想起来,沈璟昀举步进门,身后跟了几个小黄门,抬着箱子往里走。
枝枝制止了下人,奇怪地看了看,道:“这是奏折?这么多?”
“不算多。”沈璟昀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吃饭怎么不等我?”
枝枝嗔道:“我哪儿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难道你不来,我就不用膳了?我倒是没关系,就怕饿着你的孩子了。”
沈璟昀失笑,握着她的手往前走, “今天都去什么地方了?做了什么?”
“去看了姐姐,看了母亲,看了姨娘。”枝枝细数,“但我不会告诉你,我们都说了什么的。”
“不告诉我,谁来帮你解忧?”沈璟昀漫不经心地朝着她笑,笑容里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这种的神情,却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动人。
“你也帮不了我。”枝枝偏头不看他,语气却不由自主的柔软了几分,“我才不会告诉你。”
“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了?”沈璟昀扬眉,“万一我可以呢,不过如果你不说的话,我的确是没法子。”
枝枝想了想,隐去了和顾夫人的谈话,只说了张姨娘的部分,“姨娘虽然说不是为我,可我却不相信,她性情一向如此,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沈璟昀撑着头,笑道:“就这么一点事情,就难倒你了?”
枝枝还是太单纯,真的不会阴招,她也就对付对付外人,能把人耍的团团转,换了自己人,一个心软,就再没法子。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就是,我定然会还你一个好端端的姨娘。”
这天下做母亲,莫非都是如此,为了子女不惜一切。
怎么旁人的母亲都这样,只他的母亲是那样。
沈璟昀叹口气:“枝枝有母如此,不知比我幸运多少倍。”
“可是殿下有我啊。”枝枝仰头看着他的下巴,“殿下也很幸运!”
沈璟昀顿了顿,低眉,目光带笑,“你倒是大言不惭!”
枝枝骄傲的仰起头颅,靠在他身上,“殿下难道不这样想吗?有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陪着你,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孩子,哪个男人比你幸运?”
沈璟昀顺手抱住她,“你说得对。”
枝枝把人哄高兴了,才问:“你准备怎么做啊!”
“她既然是怕连累你,才不肯出去的,那就让她连累不到你就是。”沈璟昀面不改色,“若是你父亲为了你母亲,遣散后院所有姬妾,其实也算一桩美谈。”
被遣散的姬妾,自然没什么问题,谁也说不了她们的坏话,否则岂不是要逼死那些女人,谁敢这么毒?
“我爹爹怎么会同意?”
“由不得他。”沈璟昀嗤笑一声,“我说话,他敢不听吗!几个女人罢了,犯不着得罪我,反正他不是还有一群心甘情愿留在顾家享受荣华富贵的通房丫鬟,留着尽够了。”
而那些良家妾室,不愿跟着享受荣华富贵的通房,自然都是要被放走的。
“殿下救得,不是我姨娘自己?”枝枝眨眼,搂着他的脖子,使劲蹭了蹭,说不出的高兴,“殿下,你真是个好人。”
不仅要帮她救姨娘,还要救顾家后院里那些无辜的可怜女子,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他能想到这么做,已经是天大的善心了。
枝枝说不出的喜欢她。
沈璟昀拉下她的手,将人抱在自己膝盖上坐着:“小祖宗,你可别吊我脖子了,要给你勒断气了。”l
也不知道喜欢什么呢,吊着脖子使劲往下拉,可能是太矮了,不这样就蹭不到。
枝枝笑嘻嘻地,“我这是喜欢你呀。”
“那以前你就不喜欢我没?”沈璟昀扬眉,语气十分危险,“嗯?”
枝枝也不是吃素的,岂会被他胁迫,当即装成一副冷畏惧的小模样,战战兢兢地缩在他怀里,娇声道:“以前您那么可怕,我怎么会喜欢你的?”
沈璟昀捏了捏她的脸:“胡闹!”
真是拿她没半点法子。
枝枝笑容灿灿如骄阳,“我最喜欢殿下了,以前就喜欢,现在更喜欢,永远都喜欢。”
沈璟昀心头软成一团棉花,揉了揉她的脑袋,喟叹一声:“真是个妖精。”
勾魂摄魄的小妖精,勾走了他的魂,夺走了他的心
第120章
当日午后,沈璟昀就让人去传召了顾老爷。
这会儿,顾老爷正在后院美妾的院子里用过午膳,心满意足的准备睡个午觉,突然就听下人回禀,说三小姐处来人了。
顾老爷十分不悦,看着那宫女,又不敢发脾气,生怕惹怒了这群人,向沈璟昀告状。
他是彻底怕了那位太子爷,如今一个字都不敢招惹。
只能憋着气道:“你们顾承徽找我做什么?”
“太子殿下有令,传你过去一趟。”那宫女面不改色,似乎没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烦,又似乎很随意的威胁一句:“殿下脾气不好惹,还是快些吧。”
“是是是……”
顾老爷忙不迭点头,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子殿下怎么要召见自己?自己是做了什么坏事吗,竟然劳动殿下大驾,可……可最近也没干什么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中越想越觉得惊恐,身上热汗一层接一层的出,分明是八月凉爽的天气,却如同六月一般,汗湿的衣衫,浑身粘粘糊糊的。连堆满了肉的额头下巴上都汗津津的,看上去狼狈不堪。
匍匐在沈璟昀脚下,他依然还在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沈璟昀好似没看见他,任由他跪着,却认认真真看手里的折子,一本接一本,顾老爷越发战战兢兢,却不敢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
顾老爷觉得自己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马上就能拧出水来,沈璟昀才开口。
却是问:“你可知孤为何要你过来?”
“草民……草民不知,请殿下明示……”
“不知道……”沈璟昀拖长了声音,目光陡然森寒,语气如刀,“孤看你清楚的好,今日你从何处而来?”
自然不敢欺瞒于他,顾老爷颤了颤,“从……从后院姬妾那里,殿下,殿下,那美妾是清白人家的姑娘,绝没有什么龌蹉事情啊殿下。”
“孤几时说她不清白了?”沈璟昀不轻不重的反问,“你也太过愚鲁!”
顾老爷只得道:“是是是,草民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今日承徽去看了她的姨娘。”沈璟昀懒得再跟他打机锋,这人也太蠢了些,他甚至在质疑,这位全国闻名的富商,到底是怎么把家业做到这个地步的,就凭这样的脑子?
就这驴头不对马嘴的想法,亏他想的出来。
“张姨娘这些年在后院里,据说过的很不好,承徽很伤心,回来就生气了。”
顾老爷心里一颤,还以为他怪罪自己冷落了张氏,连忙叩首道:“殿下放心,日后草民定不会冷落张氏。”
“孤不是这个意思。”
“那……”
“承徽觉得顾家后院的人太多了,让母亲顾夫人不高兴,觉得如果父亲能遣散姬妾们,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沈璟昀笑着看他,“孤也这么觉着。”
他笑容中含着丝丝冷意,微笑看向顾老爷时,更添几分威胁的意味,令顾老爷几欲昏过去。
“殿下……殿下的意思是,要我遣散后院的姬妾们,可,可她们跟了我这么多年,遣散了也无处可去,草民……草民实在不舍得。”
那后院里还有几个新买的美姬,个个都是极品,他如何舍得。
就这么散了,只怕要惦记一辈子。
“顾家家大业大,难道就没法子们?”沈璟昀低头看着自己的奏折,随口道,“你退下吧,孤相信你会办好事情,否则……”
否则如何,他没说,顾老爷自己倒是想了许多。
这位太子殿下气势迫人,据闻前些时日还去西北剿灭流寇,可见是个杀人如麻的主儿。如果自己不能使他满意,那……那他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顾老爷弓着身子离开,身体狠狠颤抖。
满身的汗水被冷风一吹,凉飕飕的,倒是清醒几分。
美妾还能再买,太子殿下却得罪不起,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散就散了,天下美人这么多,也不在意后院这些。
顾老爷急匆匆就去见了顾夫人。
身后,枝枝从屏风后头转出来,望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你说,我爹能想明白你的意思吗?”
“万一他以为我是我姨娘抱不平,把人都遣散了,但留我姨娘,该如何是好?”
她听着沈璟昀说话,就觉得奇怪。
“想来不会。”沈璟昀漫不经心道,“若真的体会错了,我不介意再恐吓他一次。”
如果他自己都不怕,那沈璟昀就更不用怕了,反正恐吓人的滋味,其实也不错。
枝枝坐在他身边,轻叹一声:“真是处处都一团糟,我的命好苦啊。”
娘家娘家是这样的,嫁了人,结果夫家更是暗流涌动,危险丛生,说不定小命就没了,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命苦了。
沈璟昀回头看她一眼,掐了掐她娇嫩如荷花的脸蛋,滑嫩的触感十分舒适,他忍不住又捏了捏,这才道::“你若命苦,我算什么?”
“你算命非常苦!”枝枝斩钉截铁,也凑过去掐他的脸,随即拧眉,十分不解:“一点也不好捏,硬邦邦的,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