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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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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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沈四老爷心神震动,略一思索,就道:“之前是我想岔了。我这就回复三哥,这次春闱,我会参加。还请他代为安排科考事宜。”
  “你想明白就好。”沈大老爷欣慰而笑,重重地拍了一下沈四老爷的肩膀。
  沈四老爷心中有了决议,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他走之后,沈大老爷才将书桌上的一本《史记》翻开,从中拿出一个信封出来,抽出薄薄一张信纸,反复看了好一阵子,才放下来,重重地叹息一声。
  “老爷……”沈大太太有些欲言又止。
  沈大老爷挥了挥手,止了沈大太太的话音:“大兴立国五十余载……当今天子已有明君之相,国富民强已然可期。这江南之地自古文风鼎盛,从来不缺能做官之人。沈氏若是再不积极一点,只怕……”
  “老三信上说,他入京之后到明义侯府拜会,几次都没见着人。所投拜帖,也都是石沉大海。”
  当年迁徙之时,沈氏和邓氏算是结伴而行,彼此互助,才平安地走到这黟山脚下。两家先辈,交情莫逆,也曾经更是姻亲。
  但一甲子之前,邓氏举族投奔了太祖,之后就少有来往了。
  这么多年下来,当年有交情有联系的长辈早已过世,如今郑氏族人也早已从黟山迁移的干干净净一人未留……明义侯府不理会沈三老爷的拜帖也是情喇中。
  “另外,除了邓氏还比较客气之外,王家也是十分冷淡。”
  显然,邓氏是因为有邓大太太的面子。
  邓大太太是邓氏长房嫡女。
  沈三老爷的境遇,让一向十分保守的沈大老爷深受触动。
  “人情淡漠,这并没什么难以接受之事。”沈大老爷不禁幽幽长叹,道:“我担忧的是,若是沈氏再行龟缩之举,沈氏族人的婚姻嫁娶,都将成为难题。”
  除了早无交情的郑氏……邓王两姓在京城有诸多选择,沈氏却没有别的选择。
  难道连嫡支也只能与富户商户联姻!
  别的不提,富户商户,学识见识有限,不说领导族人,就是子孙后辈也会是一代不如一代!
  读书也要天资的!
  若是个愚的,纵有再好的条件都没用!
  看看,端字小辈之中,数老三沈重晏和陈氏的一对儿女天分最为优秀,这就是最显赫的证明!
  一代不如一代,只怕几辈人之后,族中最优秀的子弟连中个秀才都困难了,那沈氏……
  沈大老爷沈重山不敢深想下去。
  但他深深地明白,眼下,是沈氏必须在官场出一个基石的时候了。而显然,沈三老爷沈重墨只怕无法担当此重任。
  而沈四老爷沈重晏却更有可能。且,无论沈四老爷将来官途如何,他出去了,就能多铺一段路,将来沈氏的后辈才能走的更远。

☆、008 问京城

  清晨。
  晨光从枯瘦疏离的枝桠间倾泻而下,雀鸟在枝头叽叽喳喳。
  沈柔凝不紧不慢地在枯枝掩映下的道路上行走。
  远远瞧见沈四老爷迎面而来,沈柔凝眼睛微眯,沈四老爷的面容神态便落在了她的眼底。她心中有了数,于是露出娇俏的笑容来,迎了上去。
  “爹爹。”沈柔凝行礼道。
  “是凝儿啊。”
  沈四老爷走的疾,面上有些潮红,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内心十分激动,全不似往日那般悠游模样。他一直想着心事,听见沈柔凝说话问安,才看到了她,当即说道:“你今日又没去族学?”
  沈氏有族学。
  凡年满六岁的沈氏子弟,都要进入族学一样开蒙读书。沈氏有这样的条件,也绝不允许自己族人是大字不识的睁眼瞎,无论男女。只是,待这些子弟学到一定水平,达到夫子认可之后,对女孩子的要求显然就松懈多了,不再要求日日都在。
  沈柔凝才十岁。
  她的几门功课都早已过了启蒙水平,但却还在跟着叔祖描红绘画,偶尔也会粗粗学一些音律诗词。她很聪明,一点就得,但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完全算不上勤奋,让人直呼惋惜。
  沈四老爷对此心知肚明,却从来不勉强沈柔凝。
  ——姑娘家又不参加科举,那么刻苦做什么?不如开开心心地做些自己喜欢的。再说,沈柔凝不是也并不顽皮,反而是小小淑女模样,十分喜欢百~万小!说的么?
  沈四老爷如此想着,对女儿几乎是放任不管,极其宽松。
  因而他问这话,就是纯粹的随口一问,并无其他意思。
  沈柔凝也知道这一点,毫无愧疚之色的“嗯”了一声之后,抬起头看着沈四爷,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和疑惑,娇声开口问道:“爹爹这是从哪里来?”
  “哦,我去找了你大伯父。”沈四老爷顿了一顿,伸手摸了一下沈柔凝的小脑袋,温柔的语调之中难掩亢奋之情,道:“你昨天不是说想要进京里么?恩,待我问过你娘,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爹爹真的要去参加春闱?”沈柔凝眼眸一亮。
  “若是你娘不反对的话。”
  在沈四老爷心中,妻子永远都排在任何事情之上。参加春闱,肯定要提前去准备。这前前后后到有结果之时,至少也要两三个月的时候。沈四老爷绝舍不得离开妻子这么长时间。
  因而,他就开口道:“我们一家人都去。”
  也算是满足了女儿的愿望。
  其实,沈四老爷待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沈柔凝闻言甜甜地笑起来,道:“那凝儿去大伯母那里请安之后,回去等着爹爹的好消息!”
  “恩,去吧。”沈四老爷摆了摆手。
  他还要仔细想想,怎么同自己的妻子说起这个决定。
  沈柔凝站在路边恭送了沈四老爷离开,随意散了个步,估摸着沈大太太处理完琐事了,才悠闲地转了个弯。不一会儿,就踏入了望归院。
  “四姑娘。”有仆妇向沈柔凝见礼,却并未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沈柔凝来望归院,几乎同她去找沈四太太一样多了。
  更且,因为沈四太太过分冷淡,即便是沈柔凝在她面前会格外多话,没有回应,也说不了多久。所以,相对来说,沈柔凝在沈大太太身边待的时间更久些。
  沈大太太一辈子生了三个儿子。
  唯一一个女儿,却是才落地,就没了。
  因而,她瞧着生的娇俏乖巧的沈柔凝,想起沈四太太的冷漠,就格外偏疼沈柔凝一些。她不止一次提过,若是沈柔凝是她女儿就好了。只可惜,并不是。
  若是沈柔凝不是四房的嫡长女,或许还能提起过继。但显然,四房只有一儿一女,怎么也不会将嫡长女送了人。
  话说回来。
  沈大太太看到沈柔凝,眉目顿时慈和下来,含笑对着沈柔凝招了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坐着。
  “遇上你父亲没有?”沈大太太推了一下面前的梅花糕,心情很不错,道:“他刚才过来同你大伯父说,要上京科考呢。”
  “是真的啊!”沈柔凝也高兴起来:“刚才爹爹说要带着娘亲和凝儿还有榕弟上京去,凝儿还不敢相信呢!”
  “大伯母,京城……是什么样的?热闹么?”
  “京城啊……的确很热闹。”沈大太太道:“比咱们这个小村子里可要热闹多了……日夜都有人在街上……画舫上的歌舞永不停歇……”
  沈大太太这些年也去过几次京城的邓府。
  她是真心替沈柔凝所想,因而极尽自己言语之能,要将京城风物描述给沈柔凝听,好让她有个印象。本来,她是不赞同沈四老爷带着妻上京的,准备要劝说一番,让沈四老爷以科举为重。
  但此时,她瞧着安静聆听的沈柔凝,悄悄地改了主意——
  即便是女儿家,也要出去见识一番才好。
  才免得将来行事局促,让人笑话不要紧,本人也会渐渐怯懦。
  “多谢大伯娘告诉凝儿这些。”
  沈柔凝知晓中原腹地的大城风光,却不知道一个位于江南烟花之地的京都会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大伯娘……”沈柔凝开口问道:“您知道凝儿外祖家是什么情形么?”她看到沈大太太面容微变,又道:“我们若是进了京,总要到外祖家拜会……是不是?”
  沈柔凝知道四太太陈氏是京城官宦之女,也知道沈大太太年年备年礼送入京的时候,其中也有陈氏的那一份。但她曾经问过沈四老爷和范嬷嬷,却并未得到答案。
  沈大太太教导她许多,也一样从未提起陈氏的娘亲。
  似乎陈氏的娘家是不能提的一样。
  从前沈柔凝觉得自己年纪小,又待在小村子里不能出去,也就没有一定要弄清楚不可。但现在,眼瞧着自己能走出去了,十岁的年龄也不再被人看成不懂事的小孩子,沈柔凝就再次开了口。
  旁人或许不知。
  但沈大太太作为宗妇,理应知道内情。
  沈柔凝并不觉得,她娘亲的出身,会是被明令禁止的禁言避讳之事。
  “罢了。”沈大太太略一迟疑,叹道:“你说的对。你们上了京,自然要到陈家拜访的。瞒,也没有太大的可瞒之处。”

☆、009 外祖陈

  相较于沈氏这样自北南迁过来的,陈氏理应是算是地道的江南人。
  又相较于沈氏悠久的历史和厚厚的传承族谱,陈氏的底蕴更是显得分外单薄——
  陈氏仅仅是在沈四太太的太祖陈元清之后才发迹的。
  陈元清此人,来历已经难以追查,出来之时是孤身一人,并无父母族人。这么一个人,在大兴太祖立国,开恩科广纳天下人才之时,二十岁的陈元青脱颖而出,高中头名。且在太极殿上,侃侃言谈“安民七要”,得太祖帝赏识,点状元,委重任,从此成为大兴重臣,为大兴安定贡献良多。在其经历了太祖帝,又辅助太宗皇帝十几载之后,才无病仙去。
  太宗感念其功绩,追封其为文登公,给了其莫大的荣耀!
  在文登公的光芒之下,其子陈次潜显得并不那么耀眼。他未曾科举,却是荫封出仕,一直都在礼部领了个闲职,仕途之上实在没什么成就。这位陈次潜,痴迷于诗词话本。他从不避讳,也不用笔名,一生留下无数诗词作品——
  到如今,随便到那个书局看一看,哪怕是乡间最寒酸的小铺子,都能找到陈次潜的作品!陈次潜这个名字,只要是识字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哪怕这些被许多学究大儒斥责为“闲书”。
  只是很少有人知晓,他其实就是文登公的唯一嫡亲的儿子罢了!
  陈家到了第三辈,也就是四太太陈氏的父亲陈泽复这一辈,总算不是单传,有了嫡亲兄弟三人。其中,身为嫡长的陈泽复不堕文登公之名,十六岁下考场,场场独占鳌头,竟然是连中三元!
  在时任首辅多年的文登公的荫蔽下,陈泽复的仕途自然也是一路坦荡,点翰林,放外任,归朝堂……六部历练,任过礼部、工部尚书位,如今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好几年了。
  谁都清楚,他是必然会入内阁的,只差一点儿时机罢了。
  也就是说,陈泽复是如今当之无愧的重臣之一。
  “……你的外祖,是个极其了不起的人。”沈大太太将陈家的情况简要地向沈柔凝解说一番,见沈柔凝震惊之中多有不解,随即又无奈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有陈家如此显赫的姻亲,为何大家都从来不做谈论?”
  沈柔凝点点头。
  她的母亲沈四太太陈氏,无论她性格多么冷漠,从她的身上,从她周身平常的神态举止,任谁都能一眼瞧出她出身不一般,绝对是个自幼被良好教养的闺秀。
  她曾经猜测过,陈氏是否为罪臣之后……但后来再发现,又不像。
  不是罪臣,为何又瞒着轻易不对人说……如此矛盾,沈柔凝自然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因。
  沈大太太有些迟疑,片刻之后,才叹息道:“其实,大家都是不清楚你母亲的出身。你父亲母亲的婚事是怎么成的,我却是并不知晓的。只是知道,你母亲嫁进来的时候,除了一个范嬷嬷和一些日常衣服首饰之外,别无一点儿陪嫁。”
  “没有陪嫁?”沈柔凝愣住了。
  嫁妆的多寡,对于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陈家,显然不是出不起嫁妆的人家。陈氏又是唯一的嫡女。
  怎么会没有嫁妆。
  “而且,当时,你母亲额角之伤的结痂未退。”
  伤口都没长好就嫁了人,可见当时成亲是多么匆忙。
  沈大太太回想当时沈四太太陈氏回到沈家村敬茶认亲时候的模样,有些感慨出神,片刻之后,她有些苦笑,道:“当年有族中长辈开口询问了几句……你母亲并不解释,只冷漠开口说,若是不喜她,和离也好,休弃也罢,都随沈家。”
  这样的话,就异常严重,也很不中听。
  “之后,大家也就没有问。”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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