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的台阶十分高,她的手下意识想抓住身边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抓到,只觉得自己脚上一空,直直朝身后倒去!
电光石火间,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以以!”
她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撞进了来人的怀里。
沈终意是跑着上来的,自己都没站稳就把人先给接住了。
他的手探到了她的脑后,紧紧护着,两人同时往下坠,她甚至听见了好几下碰撞的声音。
疼。
那女人推得非常狠,滚到最底,以潇只觉得全身都火辣辣的疼。
她忍着疼痛睁眼,看着眼前的沈终意:“你怎么在这……”
话还没说完她就吓住了。
因为沈终意此时紧闭着眼,他的前额因为撞击,已经开始渗血,上面还有些脏污的灰色。
“沈终意,你没事吧……”她连忙挣脱开他的怀抱。
没得到沈终意的回答,她刚想把人先扶起来,结果才挪动身子便僵住了。
这栋教学楼在一周后学期结束就要拆,所以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摆在楼梯间也没人来收拾。
沈终意的后脑勺刚好撞在了一张坏柜子的柜角上,尖锐得很。
她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赶紧去把他的脑袋挪走。
她的手有些颤抖,动作也轻得过分:“沈终意,沈终意……你先起来……”
看到后脑的血迹后,她的恐惧到了最高峰。
她来不及管那个疯子是不是还站在上面,哆嗦着手翻出手机。
电话刚拨通,她就抖着嗓子问:“120吗……我在满阳高中的老教学楼三楼的楼梯间,麻烦你们立刻过来一趟,我这里有伤者。”
她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好让对面的接线员听清楚,“他撞到了头部……非常严重……”
“好的,这边马上会派救护车出去,请问伤者情况如何?有出血吗?有意识吗?”
以潇的眼泪登时就砸在了沈终意脸上:“有、有出血,没意识……”
救护车来得很快,刚好和教学楼开放的时间一致,没有耽误时间。
以潇看着救护人员给沈终意做急救、包扎伤口,她原先不敢动他,怕碰到伤处弄疼他,现在才发现他不止头部受了伤,手上也因为护着自己而被地板摩擦出一道道血痕,十分吓人。
“他有没有什么事?”她站在一群医护人员中间,看起来难得地有些无助和害怕。
“暂时还不清楚,得去医院拍片检查才知道。”护/士问,“他有什么病史吗?有没有药物过敏?”
以潇一愣,摇头:“……不知道。”
“不过……他好像在服用抗抑郁药。”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苦涩,以潇一脸苍白地坐在长椅上。
两小时了,手术室的急救灯都还没灭。
她把脸埋在手心中,悔意从心脏蔓延到喉咙,刺激得她想吐。
她刚刚打电话给穆琛,问对方沈终意有没有什么病史或是过敏。
穆琛先是一愣,然后跟背课本似的念了一堆:“你们在哪个医院?”
以潇报出医院,然后无力道:“你知道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吗,我找了他的通讯录……没找到。”
穆琛忽然停顿了一下,语气怪异:“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意没父母。”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沈终意高中的时候就对自己的家庭避而不谈,家长会也从来没人帮他出席。
她还总是闹着让沈终意带她回家。
“姑娘……姑娘!”
护/士的声音把她拉回神。
护/士指着她的手背和脖颈:“我看你也有一些擦伤,先去包扎一下吧,感染发炎就不好了。”
以潇不答反问:“……他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中,你先别着急。”护/士道,“走吧,我让人给你消个毒也是好的。”
以潇摇头:“我等他出来了再去。”
护士走后,她的电话就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想也没想就直接掐掉。
对方又打了过来。
反复三次,她才终于接了起来:“周言城,我现在没空……”
“潇潇,你先别挂!”周言城语气急促,还带了些微不可闻的激动,“我查到了一件大事,你必须知道……”
“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沈终意身上发生过什么?”周言城道,“你肯定想不到!”
以潇心上一紧:“有话直说。”
周言城丢出一颗□□:“……沈终意坐过牢!”
“……什么?”
“18岁的时候!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了一年!”说到这,周言城一顿,“你知道他伤的谁吗?”
以潇沉默不语,握着手机的指头不断泛白。
不等她问,周言城就忍不住了,“他爸!”
“他把他爸打了个半死!这是什么人啊?潇潇,你可千万要离他远一点——”
以潇直接挂掉了电话。
第47章
穆琛赶到医院的时候; 以潇就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她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其它手指下意识轻轻避开,拿捏的动作都十分好看。
乍一看像是老烟枪,结果她敛眼,一口吸进去,立刻难受地呛了起来。
穆琛赶紧上前:“小潇潇; 你这是在干什么?”
以潇摇头,还呛着,快速拧灭烟。
“你怎么坐在外面?”穆琛没心思问别的,“意呢?”
以潇道:“还在急救室。”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在照看,穆琛赶紧道:“那我先进去了。”
“嗯。”
穆琛匆匆离开; 以潇看着被火燃过的黑色烟头; 有些微微发神。
她只是等太久了,等得心慌。
然后忽然回想起上次看到沈终意抽烟的模样,动作娴熟,一看就知道碰过不少回。
他一向讨厌烟味; 她就是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
一点都不好。
她起身,把烟蒂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又把那满满一盒烟和打火机一并丢了进去; 这才回头走进医院。
小辉在里面守着; 见到她忙起身:“以潇姐; 您不是要出去透透气吗?这才几分钟就好啦?”
“还没出来?”她问。
小辉摇头:“没呢……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剧组那边,说暂时停工了。”
以潇点头,穆琛从安全出口的大门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显然是刚打完电话。
他对上以潇的目光,刚准备说什么。
急救室的灯终于灭掉,大门打开,护士们推着车从里面出来。
以潇想也不想便走过去,她看到沈终意躺在上面,双眼紧闭,头部被缠满了绷带,嘴唇干涩得几乎裂开。
她做了个深呼吸,往后退了一步,任由护士把车推走。
然后上前,声音有些微不可闻的颤抖:“……医生,他怎么样了?手术进行得顺利吗?会有后遗症吗?他什么时候能醒?”
穆琛就站在她身后,见她把自己想问的都问完了,干脆闭嘴,跟着等待医生回答。
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当然顺利,没什么大问题,后遗症什么的,该等他醒了才知道。至于他什么时候醒……我没办法给你确切时间。”
以潇听完,一直克制着的头疼终于完全发散出来……连带着腿都有些发软。
穆琛见她没说话,赶紧继续问:“那有什么忌口的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你跟着护士走,她们会告诉你。”
以潇道:“辛苦您了。”
医生走后,两人一块去了病房。
穆琛虽然常年在国外,但架不住他本事大,仍能在这个病房稀缺的年代拿到单人病房。
病房里,穆琛面带笑容地听完护士的叮嘱:“好,我都记着了,谢谢。”
护士走后,以潇拿起刚刚让小辉去买回来的毛巾,小心地牵起起沈终意的手,准备把在手术室里沾染的东西擦一擦。
“小潇潇。”穆琛忽然道,“不然你先回去吧,剧组放假,你不去照看袁俏吗?”
以潇道:“她多大人了,还照看什么。”
“你回去,我在这看着就行。”
以潇抬头,看了他一眼。
穆琛耸肩,倒也没有要跟她打哑谜的意思:“是这样,意在国外有一位心理医生,这医生名气大得很,原本都退休了,当时要不是意的……妈妈,跟他有交情,他也不会愿意帮忙。”
“医生,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劝的病人……我怕他看到你,不开心,甩手不干了,那意就难办了。”
以潇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穆琛笑容不减,“他认为,你会让意的病情加重。”
他嘴角的弧度跟以往一样,但眼底却没多少亲切。
以潇却并不在意,她慢悠悠地把沈终意的手擦拭干净,然后起身,对上穆琛的目光。
“那先麻烦你照顾他了。”
说完,她把毛巾放到桌上,拎起包包便走,经过穆琛身边时还带起了一阵风。
穆琛瞪大眼,许久才回过神来,方才装出来的虚假笑容尽收,回过神来后,怒气冲冲地对着病床上的人道:“意!你快看看自己喜欢的都是什么人,你可真是——真是没眼睛!”
Abel来得很急,连酒店都没去就打车来了医院。
“你确定把他的情况给主治医师说明白了?”Abel摘下帽子,问。
“确定、确定!”穆琛道,“你问了三次了,我有那么不可靠吗?”
“只是摔下楼梯,怎么会这么严重?”
“撞到了椅脚,撞得不轻。”穆琛说完,犹豫了下,问,“……Abel,意不会失忆吧?”
Abel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
“其实我想了想,失忆也不是坏事,你不是说吗?小潇潇能帮他也能害他……他的病情靠你就够了,以潇那边太危险了。”
Abel打开病房的门,安抚他:“你放心,意就算是忘了你,都不会忘记潇的。”
沈终意这一整天都没醒过来,当晚,穆琛请了个护工来。
“你帮他擦脖子和脸就好,别的地方千万别碰。”怕沈终意起床跟他算账,他千叮咛万嘱咐,“他醒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如果明天下午三点还没醒……你就先联系医生,我会马上赶过来。”
护工是职业的,四十多岁了,点头:“好好好,知道了。”
“走吧。”Abel整理了一下衣服,“酒店都给我安排好了?”
“好了……”
病房大门打开,原本说着话的两人下意识抬头,皆是一愣。
以潇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她拎着一个塑料袋,另边手抓着挎包的肩带,对上他们的视线。
“要走了?”
“……嗯。”穆琛傻眼道,“……你怎么又来了?”
“守夜。”她答得自然,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用英语问,“您好,您是Abel医生?”
Abel表情未变,挑眉:“你好,说中文就行。我会。”
“辛苦您跑来一趟,等他醒了,我再让他给您打电话。”
这反客为主的态度让穆琛更惊讶了:“我安排了护工,不需要你守夜。”
以潇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个人。
她笑笑:“抱歉,辛苦您走这一趟了。”
护工:“这不行的呀,我们是有协议的……”
“明白。”以潇点头,看向穆琛,“违约金找他要就行。”
两分钟后,穆琛站在病房外,还有些懵逼。
反倒是Abel笑了一声。
穆琛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Abel,你在笑什么?”
“没。”Abel把自己的帽子摆正,“走吧。”
——
沈终意是在半夜醒来的。
以潇当时刚打完一个哈欠,病床旁边亮了一盏小灯,刚好够她看清手中刚打印出来的剧本。
她看得正入神,男人的手忽然伸过来,挡住了大半剧本。
“不是嫌戴眼镜丑?还这么看书?”
以潇一愣,瞪眼:“你醒了?”
她放下剧本,手忙脚乱地找医生按钮,“我叫医生来……”
“不急。”沈终意握住她的手腕,“你有没有事……”
话还没说完,他就摸到了她手背上的纱布,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没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这么晚了,主治医生应该已经回去休息了。”
“那个人呢。”沈终意话里的温度直线下降。
“什么人?”
“伤你的。”
“……是伤你才对。”提到那人以潇就气,“被警方控制起来了。”
沈终意道:“把我电话拿来。”
以潇拿棉签沾了些水,无视他的话:“医生说你暂时还不能喝水,拿棉签给你沾沾,省得你嘴唇裂了难受。”
她的动作很轻,蜻蜓点水般点在他唇上。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她问。
“不问。”沈终意目光往下,“在看什么?”
“公司发来的新剧本,看起来还不错,我就打印了一份出来。”
“袁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