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轻鸿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还好。”
“醒了也不吭声?”
“我本来想多睡一会儿,那样说不定你真情流露可以多说点煽情的……感人的话给我听。谁知你比我还睡得熟,输了赌局很不服气?”
苏苡笑起来,虽然气若游丝,但这样嘴贫又拽拽的神态,的确是段轻鸿没错。
定时炸弹移除了,他安然无恙。
他过了术后的危险期,很快开始喊渴喊饿。苏苡端来他最熟悉的鸭粥,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他,“我特意嘱咐陈叔不放油腥,只有一点鸭胸肉。他还不知道你手术,以为是我嘴馋又怕胖。”
“难道不是?”段轻鸿把脑袋往她胸口挪,扯得伤口疼,拉住她的手,“要揉揉!”
简直倒退回幼稚园时期!他手背上还打着吊瓶,苏苡不好用巴掌拍开他,被他拉着摸到胸口和肋下,心里有丝丝酸楚,“怎么瘦了这么多?”
“伤筋动骨一百天啊,我这全身上下何止一百天,几百天都有了!……话说回来,小苡,我们认识多久了?”
“干嘛?”
“没什么,就觉得我们好像认识好久了。”他直了直腰板,“之前你说的那些话,还算数吗?”
愿赌服输。何况当时真情流露的话,又怎么可能当作没有存在过?
“等你好起来再说,现在我不是在这儿么?又不会跑了!”她顿了顿,“那你答应的那些,又还算不算数?”
他佯装揉揉额头,“接二连三地打麻药,脑子都不好使了,我答应过什么?”
苏苡就知道他会这样。装模作样谁不会,她刚起身作势要走,就被他揽住,“哎,这样就生气了?”
☆、第52章 占有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段轻鸿抱紧她不松手,“别的事情上也许是这样;不过答应过你的事例外啊!”
苏苡哼了一声。
“你不知道我等这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等了多久。”时间大神最会骗人,两年三年的日子一下就过去;几百个日夜;却好似刚认识不长;还在争取重新了解的机会。
其实想一想,人这一生;也没有太多个两年三年;现代生活节奏快,在一个人身上耗费一生二十分之一,三十分之一的时间,已算得上奢侈。
苏苡软下来;“如果放不下,你不用勉强的。”
男人有特别的好胜心,何况他筹谋那么久,就是为了将亏欠他的段容两家都捏在股掌。可相应的,要付出的代价也太高。
“跟你在一起,怎么会勉强?”只要身边的人对了,哪管身在天堂还是地狱?
苏苡坐直身体看他,“可能过不了以前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也不会有下属前呼后拥。”
段轻鸿笑,“金迟他们是死忠,我给他们开工资,还是会继续跟着我。”
“那请问你以什么谋生?”
他摊手,“不是有烧鸭排档?再不济还有你这个大医生可以贴补家用。”
苏苡也绷不住笑,“烧鸭仔好大排场,还要带秘书助手,前呼后拥的。”
“别瞧不起人啊!”
“不敢不敢!那三少有多少私房钱呢?能维持多久排场和温饱?我好做职业新规划。”
段轻鸿捧着她的发丝在手心玩,“你按你的步调来,不用担心我这边。我又不是纨绔子弟,就算不作段家三少了,也不至于立马就饿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唔,这句话是不是这么用的?……总之我现在手头的生意和资金支撑咱们两个人的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苏苡还觉得有些恍惚不真实,两个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忽然就要生活在一起了,而且这条路,这个赌局,还是她自己选的。
“后悔了?”段轻鸿总是轻易看穿她心底的矛盾挣扎,“可惜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有后悔。”尽管不想承认,但苏苡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甚至心动的时刻比她以为的还要早。
现在纠结的是两人这样的局面,该怎么端到明面上来?父母家人该如何接受?
“不后悔,那就是为将来担忧?”段轻鸿何其敏锐,扶住她的肩膀道,“我们重新开始,总有个适应的过程,等你我都准备好了去面对外界那些纷纷扰扰,我就带你回去见你家人,该承担的我会承担。”
迟早有一天,无论是谁,无论什么事都拆不散他们俩。
段轻鸿快要出院的时候,苏苡带陈祖平来探望他,只说是个小手术,已经没有大碍了。
父爱如山,老陈心疼到不行,每天换着花样煲汤和熬粥给段轻鸿吃,到他痊愈出院的时候硬是将他养胖了一圈。
浴室里,苏苡帮他洗澡,他靠在苏苡怀里哼唧,“我的六块腹肌……快要看不见了,再这么下去就六块变一块了!”
“病才刚好,讲究什么形象?腹肌再练就有了,现在最要紧是把身体底子夯实。”
“你不嫌弃我么?女人不是都希望自己的男人高大威猛,身材一流吗?”
苏苡好笑,“我以前嫌弃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少露面,现在才来计较是不是太晚了?况且我身材脸蛋也不是一流的,你们男人不是更看重这个,那干嘛还非我不可?”
段轻鸿手在她身上不老实,厚颜无耻地嬉笑,“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苏苡掬水泼他,他也不甘示弱,一来二往又演变成浴室大战。不过最后总有旖旎音浪压轴,她已经学会驾驭这匹狡猾烈马,翻身换到上位,当家做主,不让他操劳费力,也能获得至高的快乐。
段轻鸿找到一处地段上佳的复式公寓,离陈祖平现在住的地方不远,带苏苡搬进去,空间足够宽敞安静,让她安心准备当地医生执业资格的考试。
两人常去烧鸭排档喝粥吃饭,人多忙碌的时候就搭手帮忙。段轻鸿怕陈祖平太辛苦,又让金迟请了两位老实肯吃苦的工人。徒弟小杨渐渐能独当一面,他们周末可以带老陈一起到茶楼喝茶聊天,放松一下。
这样共聚天伦,段轻鸿十八岁之后几乎都不敢指望了。
有时他也觉得不真实,半夜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就要去摸身旁的位置,确定那个小女人是不是还躺在那里,然后一定要拥她入怀,才能重新入睡。
他术后恢复得很好,看起来很有闲情,带苏苡这里那里地去作短途旅行,哪怕不出这城市,也常常换地方住,金牌五星和高端情趣酒店都让他们尝试了个遍。狡兔三窟,苏苡有时觉得他其实是刻意弱化他们在一个地方的存在感,不想让过去的那些人和事找上门来。
但她也就一直没收到婉若的信,她回去那么久,应该早就安顿下来了。
难道她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岛,来到了新加坡?
问起来,段轻鸿才告诉她,“婉若跟熊定坤刚刚举行婚礼。”
苏苡很意外,“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婉若离开之后直飞瑞士,在那里进行手术。手术很成功,又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回到江临,准备跟熊定坤的婚事,大概是千头万绪,没来得及跟你通信。不过你要相信,没有消息往往是最好的消息。”
苏苡还担心另外一件事:婉若有没有把她的近况告知她的家人呢?
好在很快就收到婉若的来信,原来她手术后恢复得很慢,身体状况仍然比较羸弱,一直没有精力提笔和寄信,又不信任熊定坤,想要完全绕过他跟苏苡及她的家人联系实在不易。
苏苡心疼婉若的遭遇,段轻鸿也刚进行大手术,但她又有所不同,先天不足带来的缺憾就算补救也很难恢复到完全如寻常人。这趟去瑞士,想必是吃了一番大苦头的。
婉若附上婚礼时的照片,不得不说,每个女孩着婚纱都美到不可思议,如果是与自己所爱的人,更多一层神采光环那就是完美新娘了。
“本来还想作你的伴娘,没想到还赶在你和三哥前头。你们俩什么时候办喜宴?他会请熊定坤吗?我不想缺席兄长和好友的婚礼,三哥不缺创意和排场,至少让我开开眼界再顺便吃顿好的。”
这丫头幽默可爱,苏苡不由微笑。
“我不能远行,但终于电话联系上你胞姐,告知你的近况。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但我始终认为你们是有情人,爱你的人终会理解,尤其是家人。所以不要太过忧虑,他们知道你平安,你只需享受与三哥的二人世界。”
她如是说,苏苡心头有石头落地。她们女孩子间的对话又不能告诉段轻鸿,只是委婉转述,她并没有瞒着他的意思。
他不反对她与婉若书信往来聊天,只是不能冒险让其他更多人知道他在新加坡的事实,否则现有的平静一定会打破。
苏苡的回信经过层层周转才寄到婉若手里,但即便是这样,她也已经十分满足。
她大把精力放在考取执业资格上,天道酬勤,很快有好消息传来。
段轻鸿请她吃烛光晚餐庆祝,红酒羊排,她唇边笑意遮掩不住。
他握住她的手,“想在哪里执业?容氏的私立医院这里也有。”
“我想到别家试试,应该也有机会。”她不想总在他画出的这块天地里活动。
“恐怕不容易。”段轻鸿姿态优雅地切割盘子里的羊排,“你的身份也是个问题,除非你不介意用个假的身份,我倒是可以办到。”
苏苡试着跟他商量,“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好像见不得光。”
“还不到时候。就算我不出手,也要等熊定坤把段长瑄打压得没有还手之力,成为一个废人,最好去把牢底坐穿,我才能带你光明正大回去。”
“没有别的办法吗?”苏苡隐约明白他怕的是什么,“我答应过会陪你在这里生活,就不会反悔,你不要总是草木皆兵。”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怕她回到江临又会回到姜禹身边去?她涩然一笑,她跟姜禹已经不可能了,他怎么反而看不透。
段轻鸿用餐巾掖了掖嘴角,“我让容昭过来商量一下吧,也许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定。”
两人很久没像这样闹得不愉快。
苏苡没想到男人的占有欲是这么霸道不可理喻的。
容昭一来,又是一番惊天动地。对于段轻鸿没有知会他这个大专家一声就私下进行手术的做法,他有一肚子不满。
“遇到棘手的问题才想起来找我,你女人在哪儿工作关我什么事?难道这比你的命还重要么?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容氏收购隆廷就会变成个烂摊子,你打算完全扔给我吗?”
一时情急冲动,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话音刚落就见段轻鸿朝他使眼色。
☆、第53章 不要骗我
“容氏还在打算收购隆廷?”苏苡已经捕捉到关键信息。她以为段轻鸿退出来;容氏就不会再大动干戈打段氏隆廷的主意。
段轻鸿解释道;“已经动用了那么多资金和人力,也不是说停手就能停手;能做股东也不错。隆廷盈利状况很好;容氏不会吃亏。我不参与;容氏还有外公外婆坐镇,他们也是乐见其成的。”
容昭也意识到说错话;收敛了火气,跟段轻鸿进了书房。
苏苡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担忧。宁静的日子没过多久;难道这么快就要被打破?
“情况怎么样了?”段轻鸿问。
“你的得力助手不是实时向你汇报的么;你还来问我?”容昭没好气儿。
“你也算是容家半个主人;怎么对自家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我只管医院这一块的事务,你又不是不知道!”
段轻鸿悠悠说道;“隆廷也经营私立医院,到时收购成功还不是一样分到你这里来?”
容昭看着他,“话说你有这样志在必得的决心,筹谋得也够久了,为什么还要跟苏苡说你打算放弃?”
“这两年我又伤又病的,她跟着我到处跑,也算是颠沛流离吧!她想过些平静的日子,不想再被以前的人和事打扰。”
容昭撇撇嘴,“是不想看到你野心膨胀,复仇心切,又惹来什么麻烦吧?女人是很敏感的,尤其陪你挨过那么凶险的手术,害怕下次你没那么幸运,这种感觉,我们作医生的很明白。”
段轻鸿点了支烟,打发心里那点烦闷和矛盾,“可我放不下。爸妈十几年含辛茹苦养育我成人,还没享过什么福,段长瑄一把火就毁掉这个家。每次去我爸家里看到阿妈遗像,我心里都像油煎刀割。”
容昭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可是段长瑄现在气数也尽了,有熊定坤整治他,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你又何必为了这条疯狗对苏苡说谎?她要是知道你是敷衍她,一定不高兴。”
“不仅是段长瑄。”他抽烟姿态优雅好看,没有一般男人靠烟丝打发无聊的粗鄙,“整个段家都亏欠我和爸妈,段家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既然不期待,就不该生我出来;既然生出来,就不该抛弃不理;既然抛弃,就该彻